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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逞窈窕[第一部] (绣猫)


  说起这个,吉贞心里便有点疙瘩,见温泌拿着玉龙子爱不释手,她暗暗后悔,趁他不备,一把抓回来塞进绣囊里,断然说:“这是给猫戴的。不给你。”
  温泌倒不至于要去强讨吉贞心爱的夜明珠,但看她那副吝啬相,他有心作弄她,反问说:“猫戴得,我戴不得?”手往吉贞腰间探去,吉贞忙护住绣囊,不想被他将纤腰一搂,紧紧锁在怀里,她反应过来,手离开绣囊,抵在他胸前,低头一笑,嗔道:“你不要脸?跟畜生也好比的?”
  “我是畜生倒好了。”温泌笑道。刚刚在营帐里被吉贞一张冷脸闹得偃旗息鼓,这会稍一撩拨,立即重振旗鼓,更难遏制了。“这里有蔓草,软乎乎的。”他不怀好意地对吉贞咬耳朵。
  吉贞大惊失色,推开他就要跑,温泌不肯撒手,这会吸取教训,没有直奔主题,紧拥着吉贞,俯脸亲下来。
  月光被遮住了。阴影落下来,吉贞反而睁不开眼似的,屏气凝神,沉浸在缭绕的气息中。
  他偶尔也是晓得温柔的,吉贞竟然很快也适应了,微微启唇。他的唇舌大概是夜的触角,蔓延伸展,把她抓进了无边的迷雾中,昏头昏脑地跟着他坐在地上。
  温泌脱了长袍,铺在草上,左右看了看,把吉贞挪过来,“你坐在我身上。” 吉贞眼睛一睁,如梦初醒,见自己这个姿态,窘得厉害,往后一倒,“不好不好。”这个姿势不好,时机不好,地点更不好。
  天哪!她羞得说不出话,只能奋力挣扎,嘴里不断重复道:“不要不要。”
  “嘘。”温泌及时捂住她的嘴,“有人来喂马了。”
  吉贞吃了一惊,忙缩在他怀里,听见有两人说笑,走动,给马添草料,马喷着鼻息,欢快地叫着,就在几丈远之外。
  吉贞叫苦不迭,不敢轻举妄动。这辈子也没这样窘迫过,恨得在他腰间掐了一把,然后把脸埋在他肩头。月至中天,喂马的人早就离开,连马也入梦了,万物俱寂。
  吉贞愤而在温泌肩头咬了一口。她那糯米细牙,又尖又利,温泌捂着肩膀告饶不已。吉贞累极了,连张嘴都觉得累,最后松了口,头依偎在他的肩窝里,踯躅了一会,她没压制住心里的冲动,又问: “你当初,为什么要请旨尚公主呢?”
  其中缘由,其实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吉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还是想问。兴许他嘴里有出乎意料的说法呢?
  温泌的手在她冰玉般的背上流连,玉暖了,微微泛着热意。
  他的手指柔情万种地抚摸着她的眉梢,到眼角,最后落在唇瓣。他低头看着她说:“听闻清原公主美貌,我心中向往,所以才请旨的。”耳鬓厮磨时,他的情话说得既自然,又诚恳,“周里敦的画不好,不及本人十分之一。”
  吉贞咬着嘴唇,明知是胡诌,却忍不住也一笑,胳膊揽着他的脖子更紧了一点,说:“你猜我为什么同意下降范阳?”
  为什么?温泌倒不甚关心。她下降已属事实,还追究缘由有什么意义?不过听吉贞兴高采烈的,他便很应景地也问了一句,“为什么?”
  吉贞嘻一笑,说:“因为杨寂同我夸下海口,说卢龙郡公是天下第一俊的郎君。”
  “难道我不是?”温泌扬眉质问她。
  吉贞抬起头,就着月光端详他的五官。他很骄傲地抬起头。吉贞忍不住扑哧一笑,又枕回他肩窝,对着他的下颌轻轻吹口气,“丑死了你。”
  温泌宽宏大量地一笑,没再追究。手却在她腰间摸索了一下,把玉龙子抓在了掌心。
  “给我!”吉贞直起腰,伸手去抢。
  温泌把玉龙子塞回自己靴筒里,笑眯眯地说:“等你什么时候眼神恢复了,承认我是天下第一俊的郎君,我就还给你。”
  吉贞手上酸软,嘴上也懒得和他吵,遂任他去了,在他肩头一推,小心翼翼地起身。
  “回去洗吧。”温泌揽着她往回走,不时从她身上把沾上的蔓草捻下来,“没有热水,委屈你了。”
  “你整天把儿子挂在嘴上,”吉贞小声说,想到子嗣,还有些腼腆,“要是女儿,又怎么样?”
  “女儿也好。”温泌竟很豁达,停了一停,又立马补了一句,“生个女儿,然后再生几个儿子。”他一个才二十郎当岁的少年,自己犹稚气满满,却对生儿育女很执着,吉贞一时心中柔软,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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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朱旗曳日(六)
  下半夜,晋阳城外凄厉叫声惊破了众人残梦。
  温泌翻身而起,往外走的时候,吉贞也醒了,迷瞪了一下,她赶紧穿衣挽发,掀开帘子走出来,还没看见是什么情形,被温泌推回了帐中。把帘子扯了下来,他隔帘对吉贞道:“别出来。”
  “什么事?”吉贞迷糊地问,那几声惊叫闹得她心神不宁。
  “有人死了。”在骤然的嘈杂中,温泌的声音忽远忽近,“不是我们的人。”
  吉贞睡意全消,隔着帐子,聆听外头动静。营寨中有轻微的骚乱,随即又平静下来,毕竟这里大多数人都已经对死人屡见不鲜,况且死的不是自己的人,更没所谓了。
  吉贞紧攥着帘子,五味杂陈地站着,许久之后,脚步迈了出去。
  夜半死人的事情已经真相大白。
  “是城里的百姓,怕大军围城,趁夜走山道想逃出城,被守兵发觉,全数射杀了。”韩约对温泌解释,眼角一瞟,吉贞也走了过来,他怕吉贞听了要受惊,遂咽下话头,只对围观的士兵们摆手道:“散开散开,睡觉的睡觉,巡逻的巡逻。”
  “你怎么出来了?”众目睽睽下,温泌没有碰吉贞,只对她低声说道。他还记得她被程凤今的事吓到精神恍惚,疑神疑鬼。
  吉贞站在箭楼下,去看晋阳城外的情形。浮漏分毫不差地继续流,城头守兵早已各归其位,旌旗不时被夜风吹得荡起。敌我双方都异常得平静。
  离得太远,她看不清是几个人,只见成片的黑色身影瘫倒在城下。
  “怎么没人替他们收尸?”吉贞问。
  “明早会有人拉他们去掩埋。”温泌不甚关心地说。其实他是往好里说了,明天继续攻起城来,双方成百上千的死人,这几个枉死的百姓,很快会被士兵的尸骨所覆盖。到那时,谁还顾得上去给他们找一领草席?
  “去把他们拖回来。”吉贞对韩约下令。公主心善,韩约不奇怪。可要为了几个百姓去涉险,他犯难了,“离谯楼太近,怕他们察觉到会放箭。”
  “几个百姓而已,”温泌也说。他转过来,酒涡没有了,灯火下,眼眸深若沉渊,有树影摇月的温柔,亦有波澜不兴的冷漠。“围城越久,逃难的百姓只会越来越多,收殓不及的。”他耐着性子告诉她。
  军营里,这种事情避免不了,总要习惯的,他没有太避讳。
  吉贞怔了半晌,犹豫着说,“我好像看到有幸存的人还在动。”
  韩约在旁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心要替温泌解围,他主动说:“那就派个人去看看。“
  温泌皱眉没有说话,韩约意会,召了一名机敏的百夫长来,命他穿上铠甲,去谯楼下查看。箭楼上熄了灯,百夫长趁暗潜行至谯楼下,恰有一名伤者爬到护城河畔,跌入河中,“噗通“一声砸出好大的水声,晋阳守兵立即高举火把,箭尖直指城下。
  百夫长仗着铠甲厚,顶着鸣镝,把伤者从护城河里捞出来,背在身后狂奔回营,奔至途中,一声“救命“,被箭射中脚踝,匍匐不起,韩约忙指挥众人抢上前,将两人搬回营中。
  “叫医官来。”韩约匆匆吩咐一句,随温泌往帐中去看百夫长。进帐之前,温泌停下来,对吉贞道:“今天是他侥幸。去敌营捡尸这种事,向来九死一生,你垂怜百姓,可我死了一名百夫长,又有谁来抵?“语气不重,但不悦的意味很浓。
  吉贞紧紧抿着唇。温泌见她不答,以为她还在赌气,便丢下她继续走,跨进帐中的一刻,才听见吉贞柔和的声音道:“我知道了。“
  温泌苦笑,回头看她一眼。吉贞比以前更会审时度势了,认错倒快,可那眉毛、眼睛里,无不彰显出天生的执拗和专横。
  吉贞怕那百夫长要解衣看伤,没有跟进去,在外头才等了一会儿,温泌就出来了,“小伤,没事。”他见吉贞还在外头,有些意外。
  吉贞闻言,有些欣慰,才要开口,韩约也走了出来,正吩咐左右士兵,“抬出去,在远处刨个坑,好歹让人入土为安吧。”士兵们抬着一个人走出来,吉贞一看那纹丝不动的身形,沿途滴下蜿蜒水渍,便回过味来——没事的是百夫长,他救回来的那个百姓,死了。
  “中箭后就不行了,又在水里淹了一会,彻底断气了,没救了。”韩约跟吉贞说,见吉贞弯腰要去端详死人的面孔,他忙挡住了,对士兵们摆手,“拉走拉走!”要是再把公主殿下吓出个好歹,那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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