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兆说,齐家军赶到之后,封锁了西山,刺客们插翅难逃,但他们全都是死士,在察觉自己逃不了之后,竟全都咬碎了藏在牙齿中的毒药,当场身亡,最后竟是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当然,齐家军现在还在搜山,就怕有漏网之鱼,同时也是想借此查探,看看能不能找出幕后黑手。
问完了这些,洛修又问,“娘娘现在怎么样了?”当时齐月盈倒下之后,他反应过来检查她的伤口,发现她穿着护身软甲,那支箭并未/射/穿软甲,但是却震碎了她的琵琶骨。
琵琶骨是何等脆弱的地方啊,伤到这个地方,她不知道该有多疼。
王兆道,“娘娘现在在承恩伯府,军中的名医和宫里的御医都去那边守着了,我听说是没有大碍,就是琵琶骨碎了,没有伤到脏腑,可能要多吃几个月的苦头。”
洛修点了点头,然后摆了摆手,示意王兆他们下去。
众人都退下去之后,洛修闭眼上,又睡了两个时辰。
他的体质异于常人,仅是睡了两个时辰,他原本耗尽的内力便已恢复的七七八八。
纵使身上的伤仍旧在火辣辣的疼着,但是他却已经能够面不改色的翻身下/床,行动如常了。
洛修熄灭了卧/房的灯,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他的心腹,没他的交待,不会有人进来打扰。
于是他转动墙壁上的机关,卧房里摆放着的博古架像两旁退开,博古架后面的那面墙向下沉去,一条幽/谧的密道显现出来。
洛修提步走了进去。
而后卧房内一切恢复如常,全无踪迹。
密道先是通向了一处密室,洛修在里面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衣,还戴上了黑色的面具,隐去所有形容之后,他整个人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洛掌印的君子风华?
此刻的他,像极了在黑暗中蓄势待发的狼王,他的眸光幽亮,黑暗并不能遮蔽他的视线,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道里飞速行进,迅捷如风,矫健如狼,丝毫都看不出身受重伤的模样。
半个时辰过去了。
洛修终于顺着悠长的密道来到了目的地。
现在因为皇贵妃遇刺的缘故,整个京都城都戒严了,洛修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到范陶会躲在这里。
这里是一处堪称恢弘的地下密室。
这是专门用来逃生,刺杀,以及传递各种重要消息的地下密室,它修的四通八达,几乎可以直通京都成的东南西北任意方向。
当初光是修建这里,前后就足足花了二十年。
那么多前辈的苦心经营,如今险些彻底葬送在范陶这个混蛋的手中。
范陶坐在密室中,四周的墙壁上有熊熊燃烧的火把,将整个密室照的灯火通明。
范陶不会武功,但是洛修才一到来,他便察觉到了。
“怎么?你是来杀我的?”范陶说着,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壶,他已经喝的有点醉了。
洛修冲上前去,一脚就将范陶踹翻在地,酒壶碎裂,壶中的美酒洒落一地,酒香在这间灯火通明的密室里肆意弥漫。
洛修伸手将范陶从地上揪了起来,重重的抵在墙壁上,“嗓子好了?不用装哑巴了?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蠢?我族经营了多少年,才在京都城中埋伏了那么多高手,四百多人,这几乎是你手下能调动的全部力量了吧?如今全都被你葬送了!他们全都是我族精锐,全都是族人的骨肉,现在因为你的愚蠢,他们全死了!你现在还有脸在这里喝酒?你怎么不去死?”
范陶笑的不以为意,“是我的手下又不是你的手下,你心疼什么?哦,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这是嫌弃我是汉人啊?可我是汉人又怎么样?我是一心一意效忠主人的!不像你,明明身上有一半流的都是主人的血,可是到头来,你却因为迷恋一个女人而三番四次的犹豫不决,贻误战机!”
“我怎么做事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我从来没有犹豫不决,也没有贻误战机。我的计划推行的很顺利,我要的是万无一失,而不是像你一样贪功冒进!如果齐昇那边查到了你,你这条线就彻底废了。到时候会牵连多少我们的族人,你心里没数吗?就算你当场自刎,也根本弥补不了你这次犯在的滔天大罪!”
洛修目光如刀,一寸寸的切割着范陶的灵魂与气场。
范陶本能的感受到了死亡在逼近,可他还是在疯狂的笑着,“哈哈哈,我没罪!胜败乃兵家常事,如果这次不是因为你插手阻挠,齐月盈早就已经死了,我的计划也就成功了一半。所以该以死谢罪的不是我,而是你!”
“愚不可及!你的计划是什么?杀了齐月盈,彻底的激怒齐昇?然后你觉得齐昇会怎么做?会马上造反?还是会马上回北疆和北狄人杀个你死我活?到时候大周国内就会陷入动荡,你再找个机会杀掉萧允宸,大周就四分五裂了,然后我们就可以趁虚而入了?”洛修一声声的反问,那语气中的鄙夷简直快要化为实质,压的范陶喘不过气。
“是!我就是那么想的,怎么了?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要是按照你那一套来,是不是万无一失不知道,但是会等到天荒地老倒是真的!主人不想等,也不愿意等了!我是他的义子,我理当为主人分忧!”
范陶倔强的梗起脖子,艰难的与洛修对视。
洛修一把松开了他,任凭他像条死狗一样的从墙面滑落到地上。
范陶还在强撑着冷笑,他人生的极美,这样笑起来倒像是传说中的艳鬼一般。
洛修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以为你是神吗?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你的意思进行?就算齐月盈死了,但是齐昇就一定会自乱阵脚吗?他是一位枭雄,枭雄是不可用常理去度量的。外人都说他爱女如命,可万一这份爱是假的呢?万一他无动于衷呢?你非但暴露了自己,暴露了我们的势力,还什么目的都没达成,到时候齐昇顺藤摸瓜,将我们所有的势力一举铲除,那么这几十年来的谋划,岂不是功亏一篑?到时候你拿什么赔?你觉得宠爱你的主人,还会像对亲儿子一样的对你吗?”
“不......不可能的,齐昇不是那样的人!”范陶的脸色惨白,心里一阵阵的后怕。
洛修又道,“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人?他说黑就黑,说白就是白?我敢跟你打赌,齐昇就算痛失爱女,他也不会失去理智。他只会一边雷厉风行的铲除你,一边再送一个义女入宫,取代齐月盈原本的位置,然后所有的一切如常进行。
他会让他的‘外孙’登上皇位,然后他会专心致志的消灭北狄,就像那位大周开国皇帝曾经对北狄做过的那样,把所有比车轮高的男子全部杀光,把女人充做农/奴,确保北狄二十年之内不会再有任何的反抗力量。然后,他才会班师回朝,让他的‘皇帝外孙’亲自禅位给他,或许国内还会有藩王的叛乱,但兵强马壮的齐昇又怎么会惧?只要没了北狄的威胁,齐昇就会如出笼的猛虎一般,再也无所顾忌!不过是一个女儿的性命,你以为真的能和这锦绣山河,无上皇权相比?”
范陶的牙齿开始/咬/的咯咯作响,他不敢想象洛修所说的一切,只要一想到,他就会觉得痛不欲生,喘不过气来。
洛修看他就像看一条丧家犬,“还有,你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齐月盈下手,除了想激怒齐昇,更重要的是,你还想激怒我,对不对?你想看我失态,你想看我痛苦,你想抓住我的把柄,让我在你的主人面前彻底失宠对不对?你这个干儿子,一直嫉妒我这个亲儿子,你觉得只要把我比下去,你就能够让他高看你一眼,是不是?”
“你......你胡说!我不会嫉妒你,主人最宠爱的是我!我才是在他身边长大的那一个!”范陶歇斯底里的否认,可这否认明显带着欲盖弥彰的味道。
“我不屑与你争辩,我只是告诉你,老头子的儿子那么多,我不过是其中一个。你就算干掉我也没有用,因为他身边还有十几个亲儿子,除非你把他们全都杀光,否则你永远都不可能是他眼中的唯一!”洛修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语气中的冰冷仿佛寒澈骨髓。
范陶不由自主的又打了个寒颤。
洛修:“从今日起,你这条线就算是彻底的废了。我不会杀你,但我也不会给你收拾烂摊子。至于齐昇会不会查到你,我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你心里清楚,但是如果牵连到了我,我保证,你的主人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洛修说完,不再理会软成一滩烂泥的范陶,转身离开。
承恩伯府里。
齐月盈还没睁开眼,就感受到了右心后背处传来一阵剧痛。
待到她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的就是泪眼朦胧守在她床/边的周氏。
“娘,我没事,别哭了,眼睛都要肿了。”齐月盈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嗓子哑了,她应该是在发烧。
周氏收敛了眼泪,神情带着几分严肃的看向她。
齐月盈不由得有些胆怯。其实从小到大,她最怕的人不是齐昇,而是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