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盈:“好啊,那我就等着先生查清楚真相,还我清白了。”
“这是自然。只要娘娘不怪我办事不利就好,我是生怕你误会,所以才第一时间就来跟你解释。”
齐月盈笑了笑,“不会误会的,先生待我极好,我怎会不领情?”
.....
刘贵妃死后的第三天,昏迷中的刘焦终于清醒了过来,他是直接让人抬着他上朝的,为的就是以‘凄惨无比’‘痛失爱女’的形象对齐昇发难。
可谁也没有料到,刘焦对齐月盈和齐昇发难,首先站出来和他怼的,不是承恩伯府一派的人,而是——掌印洛修。
说起洛修这个人,他在朝中向来都是不偏不倚,八风不动的,所以他稳居掌印之位多年,还没有传出什么恶名,大家提起他,反倒要赞一声谦谦君子。
但近来洛修先是大肆讨好荣华宫的淑妃,然后又是站出来和刘焦对峙,所以洛修这是打算彻底站队到承恩伯府那边了吗?他不要他的名声脸面了吗?
刘焦因为站都站不稳了,所以皇上在朝堂上给他赐了座,他颤颤巍巍的,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强势,他上来就先哭自己的女儿,近而逼迫皇上惩治齐月盈,以安刘宜地下亡魂。
萧允宸没有开口说话。
洛修却直接说,“刘阁老既然说是淑妃害了刘贵妃,那么还请阁老拿出证据。”
刘焦:“我又不在宫里,我有什么证据?找证据难道不应该是你们东西二厂的事?”
洛修回怼:“是啊,这案子我们东西二厂还在查,目前什么证据都没找到,证人还被人灭了口,所以谁是凶手谁是主谋还没有定论,刘阁老又凭什么说是淑妃害了刘贵妃呢?我还以为你有证据呢。”
刘焦气的直喘气,怒骂,“我的确没有证据,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是淑妃害了我女儿!他宫里的奴才们都是这么说的,所有人都知道,是淑妃心虚,这才派人将那些奴才全都杀了灭口。还有你,身为司礼监掌印,却一味的偏袒淑妃,那些奴才在你的东厂都能教人灭了口,可见是你刻意纵容,说不得你早就和淑妃狼狈为奸,是你们串谋,害死了我的女儿!”
现在洛修明显是要与刘焦为敌了,那么刘焦自然也就不会客气。能把洛修一起拉下马也是好的。
洛修脸上温和的笑意不变,“什么时候查案审案都不讲证据,只凭臆测了?刘阁老说我和淑妃一起害死了刘贵妃,那么我还说,刘阁老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转移众人的视线,故意派人杀了自己的女儿,栽赃陷害淑妃娘娘,然后博取众人同情,颠倒是非黑白呢。”
“你!”刘焦被说破心思,脸色涨的通红,险些当场吐了血。
洛修继续乘胜追击,“刘阁老是想指责我信口开河吗?但很可惜,我还真不是。我有证据的。刘阁老要看吗?”
噗——
刘焦吐出了一口鲜血,当场晕了过去。
真晕假晕不知道,但是很显然,刘焦不敢去看洛修的证据。
虽然刘焦很确信自己手下人做事干净,不可能留下什么把柄,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如果洛修那边真的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是他自己害死了女儿,那么他可就真的身败名裂,万劫不复了。
事后,齐月盈问洛修,“你真的有证据?”
“假的。捏造的而已。”洛修轻笑,其实到了他这个位置,有时候真假并不重要,人证死了,他可以安排个假的人证,证据没了,他可以重新捏造新的证据。
总之办案审案的都是他,他说是真的,就没人能说是假的。
底下那些官员,谁敢质疑他,先去诏狱里走一圈,然后其余的人就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
在权利中心的争斗,讲究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是非黑白,证据确凿,大家比的无非是谁手上的筹码多,谁背后的靠山硬,其余的全是小节,谁又有胆子去真的较真?
刘焦身为首辅,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他没有想到洛修会真的这样义无反顾的站在承恩伯府那边,以他的实力,对付齐昇倒还勉强,现在在加一个洛修,他真的有种大限将至的感觉。
但他不能就此认输,他宦海沉浮二十载,自然知道该如何取舍。
于是接下来他偃旗息鼓,装作无力施为的样子,但暗地里,他开始让人在民间散布谣言,还把齐昇外戚专权,齐月盈妖妃祸国的事编成了歌谣,编成了话本,在那些故事里面,齐昇就是个大奸臣,齐月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妖妃,小皇帝昏聩不堪,受奸臣妖妃蒙蔽,他们害死了贤良淑德的刘贵妃,还企图迫害一心为国尽忠的首辅刘焦,等到刘焦也被他们逼死之后,他们就会谋朝篡位,改朝换代了。
刘焦如今虽然四面楚歌,但他到底号称刘半朝,就算折损了许多人手,可仍旧还是有不少人在为他效力,所以这些故事流传的非常迅速,一时间,齐月盈和齐昇的名声彻底被抹黑了。
那些话本齐月盈还专门让人买来看了,然后大赞,刘府的那些门客文笔相当不错,故事写的跌宕起伏,催人泪下,她要不是当事者,都忍不住要同情这忠肝义胆的刘氏父女了。
刘焦不再上朝,还声称要辞官回乡,他现在也不追究刘贵妃的死了,甚至什么都黑不提白不提了,就做出一副受迫害的姿态,分外引人同情,全然不是他当初作为刘半朝时骄纵跋扈的模样了。
齐昇其实一直都知道刘焦手中还握有底牌,所以他一直都在等着刘焦亮底牌,但等来等去,刘焦似乎也什么大动作的样子,于是他这边就开始出招了。
弘宝五年三月初,承恩伯齐昇参首辅刘焦篡改盐引,贪墨军饷,在抗狄关键时刻,致使边关四十万将士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动摇军心,戕害国本,实乃罪大恶极,天地不容。
篡改盐引制度这个事,朝中所有人都知道,也有许多人借着这件事暗中拿了不少好处。但他们也知道,这就是个雷,早晚都会炸,到时候谁死谁伤可就说不准了。而刘焦如此横行霸道还能稳居首辅之位多年,其根源,也和盐引这件事差不多,虽然他此举苦了边军将士,可是他却着实的养肥了满朝文武,谁没从这件事上捞好处?既然捞了好处,那大家自然也就闭紧了嘴巴,黑不提,白不提了。
齐昇会拿盐引说事,刘焦心里早有准备,也早有了应对之策,所以齐昇才一参他,他就撑着‘病体’,再次上朝了。
第21章 对峙(二)
“老臣任首辅十余年,只对一句话感受最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北疆打仗要银子,皇宫修缮要银子,江南大水要银子,陕西干旱要银子,修桥铺路要银子,宗室荣养要银子,每天睁开眼,这银子如流水一般的往外花,可是啊......国库里没银子啊,我能怎么办?”
“打从皇上的曾祖父起,我们大周的财政就一直是亏空的,这一百多年来,天灾人祸不断,帝王不是炼丹求仙,就是宠幸妃嫔大兴土木,摘星楼,邀月宫,九鹿台,听雪阁......你们算算,这一百多年里,皇室花了多少银子在这些上头,更别提先帝时为了炼丹所花费的那些天才地宝了,那全是钱啊!”
“新皇登基,登基大典要花钱,修建帝陵要花钱,哪一笔银子不是大头?哪一笔银子能省?”
“你们知道大周建国至今,已经四百余年,皇族宗室四处分封,他们的生老病死,婚丧嫁娶,全都要朝廷出钱。早些年他们人少,这钱不算什么,可你们知道现在萧氏宗族一共多少人吗?十八万余人!这十八万人,从生下来起,每个月就要领二两银子的薪俸,他们还不用劳作,不用交税,他们就靠朝廷养!封地是他们的,百姓的他们的,银子是他们的,朝廷每年光养宗室,就要花费四百多万两!这还是往少了说!可是这笔钱能不花吗?能少花吗?祖宗定下的规矩,能改吗?”
“是,我知道,北疆打仗需要钱,盐引设立之初,本就是为了弥补军屯无法自给自足的弊端,为了让边疆的将士们吃饱穿暖有军饷。可是将士们要花钱,这朝堂上下,从皇上到后妃到宗室到百官百姓,哪里不需要花钱?”
“我把盐引给改了,我为什么改?我要是不改,这朝廷就要维持不下去了,皇上的帝陵修不了,宗室的薪俸发不下,灾民的赈灾银子拨不了,试问,我是该不让皇上修帝陵呢,还是该不给宗室发薪俸呢?亦或者,朝廷不该给灾民拨银子,任凭他们被洪水淹死,□□旱饿死,哪怕他们易子而食,我们也全都不管不顾,只要省下银子来给承恩伯去打仗,就万事大吉了?”
“呵呵,恐怕到时候,大周还没被北疆人的铁蹄踏平,先被揭竿而起的百姓给推翻了!你们不要忘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当然,我并不是说北疆将士们的生死存亡不重要,他们很重要,他们为大周挡住了北狄人的铁骑,他们镇守国门,他们功不可没。可我为什么改盐引,也不光是因为朝廷太缺银子,更是因为我不想让朝廷救命的银子全都进了齐昇这等喝兵血、吃兵肉的贪婪小人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