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元冽来找她,想要带走她,尽管她最终并没有和他走,但是齐昇仍旧由衷升起了一种危机感,深怕将来有一天,万一元冽再回来的话,女儿会被拐跑。
所以齐昇一直觉得,应该找个人替代元冽在女儿心中的位置,如果一个不够,那就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
反正将来齐昇是想自己做皇帝的,那么到时候,他的女儿就是长公主,皇帝的女儿,就算养着三千男宠又怎么样?他就不信,那么多俊美儿郎还抵不过一个元冽在她心里的位置。
这样离经叛道的念头,齐昇不止敢想,他还敢做。
元冽不就是仗着和他女儿是青梅竹马吗?
没关系,那他就安排另外一个青梅竹马取代他。
所以齐昇在自己身边挑了挑,最终选中了模样最俊俏,武功潜质最高超,嘴巴最甜,脑子最聪明的常远。
而且常远只比齐月盈小一岁,两个人年岁更接近,在深宫之中,朝夕相伴,少男少女,何愁不能暗生情愫?
嗯,齐昇就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齐月盈真的没有暗生情愫啊。她知道自己老爹的打算,但也只是一笑置之。常远这样前程远大的好儿郎,她怎么能让他做个被世人耻笑的男/宠?
但其实,她并不明白人家常远的‘目光远大’和‘野心勃勃’。
在常远的打算中,只要齐月盈会喜欢他,他就有办法有信心,让她只喜欢他。
他非常了解这位小主子,知道她虽然有父亲纵着,可并不是那种会骄奢淫逸的贵女,她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忠于一个人。她是不可能有三千男宠的。
所以他觉得她值得他花那么多的心思。他愿意把整颗心,整个人,以及未来所有的功名前程,全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如果将来有一天,齐昇大业得成,齐月盈自然就是位高权重的长公主,到时候,他自然也就成了驸马,美人与权势,他都能握在自己的掌中。
这是他的设想里,最好的局面,但是现在,看来他的盘算要落空了。
不过也不算是全无所获啊。至少,他用了这四年的时间,让齐月盈把他当成了最亲近的人之一。
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让她喜欢上他。
或许,她说的对,他应该去北疆建功立业了。等到他满身军功的回来,或许她会对他另眼相看呢?
但若是就这样离开,她的身边自然会有其他殷勤奉承的人取代他的位置,她会不会就此疏远他,或者忘了他?
常远的内心患得患失,表情也是一会儿一变,纠结的不行。
齐月盈在旁边看的好笑,最后只是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好好休息吧。等你想明白了,再来告诉我就好。”
常远点了点头,无奈退下。
过了正月十五,年就算是彻底过完了。
大臣们重新开始上朝,而之前一直暗中酝酿的波诡云谲,也终于开始爆发。
首先发难的是承恩伯府这一系。
朝中御史参首辅刘焦之妻弟徐柏,在任江苏布政使期间,大肆发放大周宝钞,强迫当地富商百姓兑换。
御史方良还曾专门到江苏去实地调查,方良言,“臣于弘宝二年十月初三抵达江苏,才一抵达,便有当地官员向臣举报徐柏卖钞害人之事,起初在十一个府卖钞,每贯宝钞易银二两,徐柏还嫌太贱,竟要增至每贯四两,......最后以三两一贯实行。......自弘宝元年起,朝廷已有禁令,凡是倒卖宝钞的世家豪族必定治罪。......但是由于徐柏之令,江苏当地仍旧在大肆发卖宝钞,百姓不堪忍受,却求告无门......”
方良这一番话说出来后,朝堂上不少官员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所谓大周宝钞,不过是大周开国之时,朝廷缺铜,所以才发行了这种纸钞。
□□皇帝曾设‘钞法’,设宝钞提举司,其下再设抄纸、印钞二局和宝钞、行用二库。
但此法却因纸质较差,宝钞难以耐久,且朝廷只发不收,亦不分界,致使市场上流通的纸币越来越多,宝钞泛滥成灾,发行当年就通货膨胀,贬值极快。
先帝时此弊政便十分明显,顾今上登基之后,内阁颁布法令,废止大周宝钞。也就是说,徐柏强迫江苏百姓购买的宝钞,不过是废纸而已。
徐柏如此嚣张跋扈,巧取豪夺,盘剥百姓,所依仗的,也无非就是首辅刘焦的势力而已。
刘焦当时的脸色就很难看,因为徐柏曾经倒卖宝钞的事他知道,但是他早就已经警告过徐柏,徐柏也保证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但偏偏,还是让人抓住了把柄。
方良不止参徐柏,还拿出了切实的物证,人证,刘焦纵使想保下徐柏,众目睽睽之下,也无计可施了。怪只怪徐柏狗仗人势,嚣张太久,全然不带脑子,所以才会让人一抓一个准。
以往刘焦一手遮天时,是没人敢办徐柏,现在齐昇回来了,承恩伯府一派开始发力了,徐柏自然成了第一个炮灰。
徐柏入狱,首战,刘焦一系失利。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很快地,刘焦那边也开始发力。
御史赵天参奏吏部尚书云逸收受贿赂,借官员任免之权,横征暴敛,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等等罪状。
众所周知,云逸的女儿是齐昇府上的姨娘,云逸之所以能坐上这个位置,全因他背后有齐昇的支持,如果搬倒云逸,就等于砍掉了齐昇在朝中的一条臂膀。
刘焦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他自然也不会是等闲之辈,他这些证据也是收集多年,拿的很实,且他不是在栽赃污蔑,他所罗列的每条罪状都是属实的。
云逸在吏部尚书这个位置上,替齐昇做了太多事,敛财受贿不过是顺带手的事,但结党营私,排除异己是真的,承恩伯府一派势力之所以能够和刘半朝抗衡,云逸功不可没。
故而,云逸暂时被停职,回家反省。待三司会审之后,再行发落。
徐柏是直接入狱,而云逸却只是停职回家,从这两人落/马的姿态上看,承恩伯府小胜一局,这和皇上以及洛修明显的偏袒态度有关,朝堂上名眼的人都看出来了,皇上和洛修都站在了承恩伯府那边,刘焦此战......估计悬了。
接连几天的朝堂交锋,刘焦压力倍增。他直觉不好,但是却又不甘心就此败北,况且他手上还握着那么多张牌,他就不信,玩到最后,皇上和洛修还能站在齐昇那边!
第20章 对决(一)
一个月之后,承恩伯府一系和首辅刘焦一系各自落/马了十数个官员,双方的‘战事’愈演愈烈,以至于大臣们每天上朝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殃及池鱼。
而刘焦的心腹们革职的革职,查办的查办,原本那些依附于他的官员,有许多竟然开始明哲保身,重新站队,这让刘焦大为光火。
但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最后翻脸的时刻,舆论现在并不向着他,他必须要做好铺垫,打断现在对他越来越不利的节奏,占据道德制高点,而后,才好对齐昇彻底发难,一举将其置于死地。
于是宫里出了一件大事,这件大事直接让硝烟四起的朝堂大战暂时熄火,所有人都被惊住了。
刘贵妃死了。
并且据她宫里的奴才所述,害死刘贵妃最大的嫌疑犯,就是淑妃齐月盈!
这事可真是奇了,更奇的是,东厂刚刚拿人审问,可是当晚,刘贵妃身边的那些奴才就全都中毒死了,一看就是被人杀了灭口的。
而淑妃害死刘贵妃这件事,本来就没有证据,现在人证也全没了,彻底的成了死无对证了。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所有的冒头全都指向了齐月盈以及她背后的齐昇。
听说刘焦在听闻此噩耗之后,当场吐血昏迷,现在都两天两夜了,还没醒过来呢。
“现在外边都在说我是恶毒妖妃吧?还有我父亲,想来也是被污蔑为迫害当朝首辅的大奸之人了。”齐月盈说着,轻笑了一声。
她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牙色斗篷,一头乌发没有挽起,而是随意的披散在身后,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娇柔慵懒。
洛修站在她的身后,望着她那如云如瀑的乌发,说道,“娘娘不用担心,这不过是刘焦的魍魉之计,待一切水落石出,自然会还娘娘和伯爷公道。”
“什么公道不公道的,我从来都不介意。我年纪虽小,但也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先生觉得,最后的胜者会是谁呢?”
她伸出手,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的手中。
洛修走到了她的身旁,握着她微凉的手,将其从窗外收回来。
“娘娘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刘焦不过是只秋后的蚂蚱,他蹦跶不了几天了。这次关雎宫那些奴才的死是我疏忽,我定会给娘娘一个交代。”说完,他收回了自己的手,叮嘱她,“娘娘本就体弱,不宜受寒,今年天气反常,这个时候还在下大雪,你就别玩雪了。”
“刘焦把手伸到了你的东厂,可你好像一点都不生气啊?”
洛修勾起唇角,“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东西二厂和锦衣卫又不是铁桶,被人渗透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我之前并没有意料到刘焦会这么蠢而已。不过呢,我并不太在意这些事,因为他大概不懂,有时候,杀了人也不一定就灭了口。他有所动作,刚好让我顺藤摸瓜,这岂不是比守株待兔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