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自来富庶繁华,京都城尤甚。故而这灯会是从正月初五开始摆,一直到正月十六才会停。
值此新春佳节,不少少男少女都会相约来看灯。往日里严肃刻板的家长们也多在此时节睁只眼闭只眼,青春年少好时节,不趁着此时与心上人相约,更待何时?
洛修牵着齐月盈的手,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街道两边和头顶都悬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有些灯下还挂着灯谜,不少才子佳人会驻足猜谜,欢声笑语不时萦绕耳旁。
齐月盈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样的烟火繁华最是吸引人,连空气都是自由的。她的心情非常好,很激动,这种偷跑出来的举动实在是很刺激,她以往在家的时候,齐昇并不拘着她,她想什么时候出来玩都可以。后来入宫,她就再没出来过,今天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偷偷’跑出来玩。
“洛先生,我们这样在外面玩,不会被皇上知道吧?”她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畔低声问。
他则弯下腰,让她能够靠的更近,待听清楚她的问话,他自信的挑了一下眉,“宫里的事,如果我不想让皇上知道,那就一个字都不会传到他耳朵里。你放心吧。”
齐月盈点头,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
洛修带着她东走走西逛逛,她自小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自然不可能看上这些小摊子上的东西,但是她很喜欢这份热闹。
于是她看着这个也想买,看着那个也想要,尽管她知道自己全都用不上,但是回头送给宫女们也好啊。洛修也哄着她,还给她买了两个龙凤呈祥的糖人,他不会真的让她吃,只是拿着玩。
赏玩够了,又随手送给了一个街边的小娃娃,得小娃娃一声脆脆的道谢。
齐月盈精力旺盛,逛了许久也不嫌累,洛修却觉得她该歇歇了,不然走这么多路,明日起来腿会酸。
刚好眼前有个测字的摊子,洛修就对她说,“你不如测个字吧,灵不灵的,刚好歇歇脚。”
齐月盈点头。
测字算卦的老头须发皆白,人也生的瘦,乍一看,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齐月盈和洛修坐到了他的摊位前,洛修给了一块银子,让他帮着齐月盈测个字。
结果这老头因为齐月盈梳着妇人发髻,误把她和洛修认作了一对夫妻,洛修没有否认,齐月盈也不动声色。
“夫人请在这上面写个字,心里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老头如是说。
齐月盈提笔写了一个‘圆’字。
那老头看了看,含笑问道,“敢问夫人,心中所问何事?”
“老先生您这不是写着赛神仙吗?那您就来猜猜,我想问何事?”
老头沉吟了半晌,试着问道,“你们夫妻年少,想来应该是问子嗣。”
噗~
齐月盈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如果是问她和洛修的子嗣的话,那恐怕还真的是......艰难了,此生无望啊......
洛修的脸色也是很诡异的变了一下,不过他并不在意这老头的胡说八道,还很认真的打趣道,“正是,敢问老先生,我们夫妇二人,何时才能有子嗣啊?家里父母催的急,我们这心头的压力也是不小。”
齐月盈更想笑了。同时也很钦佩洛修的心胸。一般宦官都不乐意让别人拿他们的短处打趣,可是洛修倒是完全不在意,还自己拿这个说笑。
老头掐指一算,就着这个圆字扯了一堆易经八卦的大道理,说的神神叨叨的,齐月盈没听懂几句,最后老头下定论说,“虽是有些艰难,不过你们尚且年轻,三年之内,必有一子。”
齐月盈:“......”
洛修哈哈大笑。
齐月盈决定把话题从子嗣这个问题上扯开,她笑问老头,“若我想问的是一位故人呢?”
“那夫人必然心想事成,无论早晚,定能与那位故人团圆聚首。”
这句话她爱听。
于是洛修又赏了老头一块银子。
齐月盈和洛修继续逛,然后她被一个摆满了各色西域小玩意的摊子吸引了目光。
她将摊子上的一只胭脂釉茶碗拿了起来,眼神中的震惊难以言喻。
“夫人好眼力,这是我这摊位上最贵重的一件东西了,这胭脂釉,是只有西域贵人们才能用的,我这里也只有一套。整个大周现在都没有这样的釉色哦!”摊主一看就是个有西域血统的,他的汉话很流利,但是口音还是很怪,带着明显的西域特色。显然,他是一位从西域那边过来的商人。大周与西域通商,京都城内出现西域商人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这胭脂釉。摊主其实说错了,这胭脂釉大周还有一套,就在齐月盈的私库里!那是她八岁那一年,元冽亲自烧出来送给她的生辰礼。
普天之下,那样的胭脂釉只有元冽能烧出来,他喜欢瓷器,也喜欢自己烧制各式各样珍奇的瓷器。可是现在,这样的胭脂釉,却出现在了西域摊主的摊子上,这是不是说......元冽他在西域?
她的心脏怦怦直跳,捏着这只胭脂釉色的茶碗发呆。
洛修在旁边道,“想不到西域那边烧瓷的工艺已经如此完美,竟是超过了大周官窑的水准。”他一边感叹,一边让摊主把那一整套的胭脂釉茶具都取来,这套瓷器摊主要价五百两,洛修没还价,直接给了银票。然后又把这套茶具交给了身后的侍卫,让他们送回去。
直到离开那个摊位,齐月盈还是有些神不守舍。
洛修察觉到,问她,“娘娘可是累了?”
齐月盈点了点头,她也没心思再继续逛下去了。
刚想跟他说回去,就听到了前面不远处传来了争吵之声。
第18章 掌嘴
听声音,是两个小姑娘在争吵,周围已经聚集了一些围观的人。
原本齐月盈对这样的事并不感兴趣,不过其中那个趾高气昂正在骂人的小姑娘吸引了她的视线。
只听那小姑娘骂道,“我当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呢,原来不过是云家的庶女。你祖父是吏部尚书又怎么样?靠的还不是我们承恩伯府?如果不是你姑母做了我们府上的姨娘,你以为你祖父能执掌吏部?你还敢到我前面耀武扬威?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
洛修见齐月盈皱起了眉头,便问她,“这是府上哪位小姐?她这样说话似是不大妥当。”这简直是把吏部云尚书的脸往地上踩,既得罪了云家,又抹黑了齐家,这要是传扬出去,不定多少人看笑话呢。
那位云家姑娘的脸色已经是惨白一片,她旁边站着一个少年,眉宇间和她有几分相像,看起来应该是她的兄弟。
那少年脸色涨红,声音僵硬的解释道,“这位姑娘此言欠妥,我们从未在你面前耀武扬威。我姑母的确是伯府的妾侍,可是云家从未以此为耻,当年伯爷对姑母的救命之恩,我们云家上下都感恩戴德。
但是祖父执掌吏部的事,全是先帝旨意,与承恩伯府无关。还请姑娘不要信口开河,抹黑承恩伯府。再者,你的身份我们尚且不知,也不想与你有任何的争执。先前在玉器店,你看中的那两样东西我们也已经拱手相让了,现在你又撞上来为难我们,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我欺人太甚?你们云家不过.....”
齐月盈出声:“住口!”
她说完这句,其余的自不用她再吩咐,自有侍卫上前,将人群驱散,而那位大放厥词的姑娘也已经被赶过来的锦绣用帕子堵了嘴,直接拉到了一边的茶楼里。
齐月盈一直戴着面具,也没人认出她的身份。
直到进了茶楼的雅间里,再没了围观的百姓,齐月盈才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洛修知道她要处理家事,所以很体贴的没有进来,免得有些话她不方便说。
那张狂的姑娘一见齐月盈的脸,脸色顿时变得惊慌。
云家的那对兄妹有些局促的站在一旁,他们没见过齐月盈,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看她这通身的气派,就知道是他们绝对惹不起的大人物。
云家的两兄妹向齐月盈行礼。
齐月盈抬手,示意他们不用多礼。
锦绣让侍卫松开了那张狂的姑娘,她自己扯掉了口中塞着的帕子,然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月盈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你在......”
齐月盈正眼都没看她,只淡淡说了一句,“掌嘴。”
自有侍卫上前,左右开弓打了她二十个耳光。
云家兄妹见此,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连话都不敢说了。
“阿乐,你可知错?”齐月盈再次开口,问那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姑娘。
这个名叫阿乐的姑娘和她有些血缘。算起来,阿乐是她的堂妹,不过承恩伯府的传承很复杂,阿乐名义上,不过是承恩伯副将的女儿,并不是承恩伯府的小姐。
自□□开国,承恩伯府便一直屹立不倒,但其实在国泰民安之后,皇族就一直在铲除各个开国功臣极其家族。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承恩伯府历代的家主都是聪明人,所以才得以在皇族的屡次算计中,存活了下来,并保住了自家的爵位,而且几番斗志斗勇之后,还拿回了属于自己的兵权,彻底的与皇权互相制衡,到了齐昇祖父那一代,大周的皇帝就再也奈何不了承恩伯府了,纵使有心想要铲除承恩伯府,可是北狄人兵强马壮,亡我大周之心不死,皇帝如果杀了领兵打仗的承恩伯,那么这大周的半壁江山也就彻底的沦入敌手了。所以承恩伯府的势力才越来越大,到了齐昇这一代,已经是真正的做好了改朝换代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