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位皇帝,有些官员感觉很是陌生,因暴君之名在外,对他惧怕的更不少,一时都不敢发话,谢峤见状第一次站出来启奏。
此后,气氛才逐渐正常。
晚上,连清去给谢峤请安。
因早上他出去的早,孩子们见不上面,故而晚上的礼节不能缺。
到书房的时候,就听到谢菡的声音:“爹爹,不知这鞋子合不合你的脚,我做了好几日。”
旁边的丫环补充:“姑娘从早做到晚,一刻都不休息,手指都被戳破了。”
真有孝心啊,她都不好意思打搅,连清站在外面听,芳草芳林都很诧异,只也习惯她的不同。
然而屋里的谢峤早已听见脚步声,扬声道:“是不是清儿?”
连清这才走入,严重反省道:“刚才听到姐姐送爹爹鞋子,我都没脸进来,我心想,我怎么就没有姐姐这份觉悟呢!太不应该了,爹爹,我对不住你。”
谢峤哈哈大笑,这孩子就是有趣。
看父亲如此的欢悦,谢菡瞪圆了眼睛,他看到鞋子都不曾这样笑!
“爹爹……”谢菡委屈,“你不喜欢我做的鞋子吗?”
“怎么会,”谢峤不能厚此薄彼,马上就换在脚上,“很合适,菡儿,没想到你的女红如此精湛。”
“都是娘教的,”谢菡不忘给生母贴金,“说起来,都是娘的功劳。”
谢峤的笑容淡了一些:“嗯,你确实学得不错。”
看来这继父对孟玉梅真的没什么感情了,连清心想,奈何谢菡还记挂她的娘,这是人之常情,可恨孟玉梅心思不正,她不能容忍。
连清笑眯眯给继父请安:“下回我给爹爹画幅画吧。”
“这当然好,”谢峤询问,“你打算送什么样的画?”
“猛虎下山,”连清拍马屁,“只有爹爹这样的威风才配得上。”
谢菡:……
有些地方她真的比不上连清!
谢峤却在想别的,故意往戚星枢身上引:“既然你要画画,不如画两幅。”
连清以为是他要:“不说两幅,十幅都行。”
“不,是送给小枢的,小枢很喜欢猛虎,你便多画一幅吧。”
为什么啊?连清呆住。
谢峤看她不情愿:“小枢今日开始主持早朝了,送副画给他当做鼓励。”他第一次早朝,能当场解决官员们的启奏,已经很不容易。
暴君居然早朝了,连清惊讶:“他为何会……”说着猛地想起戚星枢烤肉的事,暗想,这个人莫非真的反省过了?他不当暴君了?
“清儿,如何?”谢峤问。
难得见他有治好病的希望,连清也替他高兴,想一想答应了:“好。”
谢峤非常欣慰:“等画完了,你与我一起入宫,亲手送给他。”
连清:……
要不要这么隆重!
母亲还让她亲近戚星枢,可爹爹却只让连清给他画画,他们俩完全把自己给遗忘了,谢菡心头非常生气,正要插嘴,却见赵复进来禀告:“王爷,崇山侯求见。”
终于还是来了,谢峤道:“你们先下去吧。”
应该是有正事要谈,两个女儿连忙告退。
走出院门,谢菡憋不住了:“你别以为画了一幅画就有用了!”
“不知姐姐是何意思?”连清驻足。
那一张脸天生丽质,无需任何装扮,谢菡看在眼里,火冒到嗓子眼,刚才怎么看,爹爹都更喜欢,更关注连清!他似乎心思都在连清的身上,可是,她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谢菡此刻早忘了母亲的叮嘱,恶狠狠道:“你姓连,你自己不清楚吗?就算再做什么,这都不能改变现实,你永远都不是我们谢家的人,哪怕爹爹允许你叫他父亲,他也不会真的把你当女儿的,你只是借住在我们谢家而已!”
声音铿锵有力,连清却是一片静默。
这孩子是终于爆发了吗?
只是在这里爆发不是傻子是什么?声音这么大,就怕别人听不见?
这个时候,她应该抹一把眼泪哭得背过气博取别人同情,还是高冷的看着谢菡,把她气得吐血呢?
连清正在犹豫。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为首的正是赵复,他路过的时候瞥了谢菡一眼,显然是听见了,谢菡心头一惊,但随后她就被赵复后面的那个少年给吸引住了目光。
他穿着宝蓝色的锦袍,眉目俊秀,肤色极白,披着雪白的狐皮披风,容色竟不逊于哥哥。谢菡急忙调整表情,想露出一个微笑,那少年却擦肩而过,根本没有看她。
也没有看连清,但连清却惊喜的发现,那人是锦灯的哥哥,原来他是崇山侯,难怪锦灯身上有种傲气,竟是侯府的千金小姐。她心想,她得问问父亲,崇山侯是不是龙凤胎。
而沐璟走过去时,脑中却在回想着谢菡刚才那番话,暗道连清随母亲嫁入敬王府,原来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她这样的人,竟然被一个小丫头如此欺负,怎么也不还击?
在宫里,她强迫他打叶子牌,把纸条贴在他脸上的劲儿去哪里了?
第32章
见沐璟走远, 谢菡开始后悔,她怎么那么冲动, 在这里就动口教训连清了?附近可是有下人的, 也不知他们会不会多嘴把此事告诉父亲, 那么自己……
可让她道歉不可能。
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谢菡跺一跺脚快步离开。
连清心想, 她都还没有开始表演呢, 这就散场了?
芳草气愤的道:“大姑娘太不像话了,竟然这样对待姑娘,什么叫借住在谢府?王妃可是嫁给王爷的!”不是这里的客人, 那是实实在在的主母, 姑娘自然是谢家的人。
“算了,也许姐姐今日心情不好, 她平时不是这等样子。”连清幽幽一叹,“我们走吧。”
几人离开。
沐璟此时已到谢峤书房。
见到这个少年,谢峤微微一笑:“难得你没有钻牛角尖。”
他起初是不相信,可谢峤说的事确实疑点很多,按照戚星枢的行事方式, 他不应该放过自己,而是要斩草除根, 毕竟他曾为复仇去刺杀过戚星枢。沐璟后来就问了家中一位世仆,才知道谢峤没有说谎。
十几年前,父亲在京都时真的指点过戚星枢的武功,当年他才几岁, 自不记得。
“说此话为时尚早,”沐璟保持戒备,“我要见一见那些官员……曾博宣现在何处?”
戚星枢攻入京都后,他就失踪了。
谢峤道:“他籍贯是在交州的郁林县,曾博宣生怕皇上杀他,自然不会回交州,如今藏身于滨州。”
沐璟询问:“你为何会知晓?王爷也在寻找这曾博宣吗?”
“这曾博宣背叛同袍,不忠不义,我本也想处置他,后来得知你行刺皇上,更想将真相呈于你面前,好还皇上一个清白。如今你愿意亲自去查,再好不过。”
沐璟要了地址,忽然又问:“皇上是打算做明君了吗?”听说早朝了,他也是因为此事才决定今日来谢府。
谢峤斟酌言辞:“皇上当年受戚星渊蒙骗,深受打击方才不理朝政,但他已有改变。本王相信他会成为明君,但这需要诸多臣子的支持,就像崇山侯你。”
是吗?
沐璟想起戚星枢的所作所为,并不乐观,淡淡道:“我先去一趟滨州。”
他告辞而去。
行到院门前的那条路上,连清早已不见,沐璟驻足片刻,心想这关他什么事呢。
然而刚才两位姑娘的对话却被扫地的丫环听得七七八八,一个传一个,很快就传到季嬷嬷耳中。
季嬷嬷是老夫人跟前的奴婢,为这事也犹豫了下,她想到谢峤与姜悦娘的关系,还是决定告诉老夫人。谢峤是男子,内宅的事原不用他插手,老夫人不一样,这谢菡从楚州过来,现在正式成为谢府的大姑娘,那也是关乎谢府的脸面的。
她一五一十说与老夫人听。
老夫人讶然。
大孙女看着挺乖巧的,怎么会说这种话?
“可能是在书房受了王爷的冷落……”季嬷嬷猜测。
老夫人皱眉。
比起谢菡,连清长得更好看,也会说话,姜悦娘又得谢峤的喜欢,可能这儿子是对连清颇为疼爱,但谢菡也不应该恶言恶语,这又岂是连清的错?她一个小姑娘,本就是姜悦娘领养来的,身世可怜,恐怕心里不知多难受呢。
老夫人就把连清请来,安慰她:“菡儿在楚州待了十几年,不曾在你父亲膝下,性子是有点鲁莽了,你莫介意。清儿,我可是把你当孙女的,与菡儿并无区别,你父亲也是一样。”
就说嘛,肯定长辈们会知晓。
连清道:“祖母是为前日的事情吧?姐姐只是一时之气,不是存心的,我明白。”又反省自己,“当日也是我忽视了姐姐,只与父亲谈论画画,因要送给表哥,话多了些,以后我自当注意。”
这孩子多好,还把错揽到自己身上,老夫人更加怜惜她,送了她几样首饰当做补偿。
其中两只簪子上都镶嵌了极大的南珠,圆润光泽,谢菡瞧见了忍不住心里又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