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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心怀蜜谋 金推完结+番外 (许乘月)


  “是,”岁行云打量着他似乎心情不错,便又多问一句,“那匠人,可脱手了?”
  提起此事,李恪昭脸色顿时沉凝,摊开竹简时手上略微使力,振出哗啦响。“素循枉为一国公子,果敢决断还不如你。”
  他这番评价用词可谓极尽克制,但对苴公子素循的失望之情还是溢于言表。
  若经素循之手将那匠人送回苴国,那于苴国可是大功一件,届时苴国君臣必定对这位质蔡数年的公子另眼相看,设法用别的公子换他归苴都不是没可能。
  这对素循显而易见是大大利好,昨日在宫中他却含糊其辞,既未让李恪昭着手安排将人暗中交给他去安置,却也未一口推拒,连累得李恪昭也是个进退两难。
  岁行云垂眸沉思片刻后,开口道:“公子勿恼。此事我虽帮不上忙,但正所谓旁观者清,我有些看法,若说得不对,公子权当我酒还没醒。可好?”
  李恪昭抬头看向她,平静眸底隐有兴味:“愿闻其详。”
  “民谚说,一样米养百样人。素循虽胆小,但我想,苴国总不能只素循一位公子吧?”岁行云以舌尖轻抵腮帮,稍稍踌躇后,还是选择了直言。
  “说白了,您只要将那匠人脱手给苴国,困境立解。那交给谁不是交?此时无论苴国哪位公子将那匠人带回国,其在苴国朝堂的地位都将扶摇直上,只要苴公子们得了消息,自有胆大者愿富贵险中求。”
  “苴国只素循一位公子在这仪梁城,”李恪昭面无表情道,“出仪梁北门,到最近的苴国边境城池杜雍,来回也要近三月。”
  等别的苴公子们得了消息,再做好周密部署,暗中派人潜入蔡国王城来接人,说不得半年都过去了。
  而眼下卓啸对那匠人极其重视,若再三五日寻不到人,想必就要撺掇蔡王下令搜城。半年?那时恐怕李恪昭坟头的野草都已丈把高。
  “呃,那您当我没说,”岁行云摸摸鼻子,“不早了,您看指派谁随我出门去苴公子府?”
  “你打算两手空空去致谢?”李恪昭淡淡瞥她。
  岁行云面上顿时讪讪,她习惯了“与人相交贵在诚心”,上辈子甚少在意这类繁文缛节的细部。甩着空手登门致谢,这种事……别说,她还真干过。
  李恪昭没好气地轻嗤。“让飞星随你去。叫他从府库中取两匹霰花缎、一砖雪顶茶做致谢礼。”
  “您不是派飞星出门探底去了么?”岁行云不解。
  她进书房前遇到飞星,飞星说李恪昭让他去探齐氏与国相府对岁敏不闻不问的缘由,按理不会这么快回来吧?
  “他手底下有人,不必亲自出去,”李恪昭低头展开案上书简,“他在影壁旁的树上盯梢,你自去寻吧。”
  *****
  岁行云离去后,李恪昭目光落在书简上,口中却道:“出来吧。”
  斜后方的屏风处应声出来位高壮魁梧的中年男子,目光如炬,肤色黝黑,简朴的粗布短褐也掩不去他通身那股肃杀之气。
  “叶冉,你知我素来用人不疑。今日此举,下不为例。”李恪昭头也不抬地冷声警告。
  叶冉抱拳应诺。
  李恪昭又问:“听也听了,你对她做何评判?”
  “她很古怪。虽面对您时态度恭谨,却并非唯唯诺诺,既敢想,也敢说,光凭这点,就不像希夷岁氏养得出的姑娘。”
  叶冉以舌尖抵了抵腮,神情复杂。
  “确如公子所言,她与咱们这几年见过的蔡国女子都有不同。”
  当世女子大都遵循“在家从父、出嫁从父”之道,尤其以蔡国等中原几大国为最。
  这些女子们总是被他人决定一生,甚少有自己拿主意的时候,她们甚至习惯了,根本没有“这是我的事,我来做主是理所应当”的观念。
  诸如“我决定我要做什么”这类的话,很多女子是不敢轻易说的。
  “就像她方才说要出门,脱口便是请您指派随行之人,而非询问您是否同意允准,”叶冉若有所思,“这就说明她很惯于决断自己要做什么、该怎么做,且并未觉有逾矩之处。如此风范,当世女子之中,属下只十七年前在天子王姬身上见过。”
  “这不就是咱们想要看到的?”李恪昭提笔蘸墨,“看来,你对她观感还不错。”
  叶冉摇头:“有些事切莫片面武断,日久才能见人心。她今日穿了烟霞锦,也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若是前者,那她眼界、心胸也不过如此。”
  李恪昭愣了愣:“嗯?她穿的烟霞锦?”
  叶冉的大黑脸上立刻布满了嘲笑:“合着您与人面对面说了那么久的话,却连人家穿的是什么都不知?也是,您到了慕少艾的年岁,只顾盯着人家姑娘的脸看也算人之常情。”
  李恪昭浑身嗖嗖冒起冰寒杀气:“胡说八道。我哪里只顾盯着她脸看了?敬你年岁长我一轮,免你死罪。滚去领十杖以儆效尤!”
  他只是觉得她眼睛会说话,只要骨碌碌一转,就有许多出人意料的想法与见解。
  还挺有意思。


第12章
  人与人之间有时很妙。
  岁行云与卫令悦是昨日在蔡王宫中才初见初识,可在卫令悦打了齐文周一拳再带着岁行云跑走后,两人就算是共过患难,今日再相见,情分自是不同。
  得知岁行云到访,卫令悦难掩欢喜地命人在花阁备下茶果,再亲自出门相迎。
  有道是“大恩不言谢”,感激的话若说多了反显生分,倒不如记情在心,他日涌泉相报。
  岁行云未与她虚礼客套,诚心施礼谢她昨日相助后便不赘言,只如熟稔老友般聊些亲热闲话。
  卫令悦很是受用。她本不是健谈性子,今日却很有兴致地频频发问,对岁行云的大小问题也答得细致,恨不能立时与这位新朋友相互了解个透彻。
  “说起来,我尚不知你闺名。”
  岁行云接过她递来的茶盏,扬睫笑道:“悦姐唤我行云即可。”
  “好名字,”卫令悦点头记下,又问,“对了行云,那齐氏夫妇昨日究竟唱哪出?旁人都说齐夫人是诚心向你悔过,我瞧着却像刻意作态,欲裹挟众意迫你和解。若真有诚意,私下让她夫君递了帖子往缙质子府求见讲和,你总不至于见也不见就将她扫地出门。”
  这卫令悦看人看事倒很有几分通透眼光,就这么凭空一推断,虽未全中,与事实却也相去不远。
  “还是悦姐眼明心亮,可不就是这理儿?”岁行云点头笑应,“你也瞧见的,开先有齐文周无故出现,半哄半挟想将我带走;跟着岁敏又来那般做小伏低,我不知他俩葫芦里卖什么药,哪敢跟着走。”
  “说到底,你与那齐夫人出嫁前究竟有何龃龉?”
  虽说“朋友之交贵在坦诚”,但有些事并非只关乎自己一人。
  尤其是“岁氏族长以八字不合的岁十三蒙混允婚”,这事李恪昭本人虽不计较,蔡王却不会不计较。若走漏了风声,希夷山下怕是要血流成河,岁行云自是不能全说。
  于是只能捡能说的来讲,避开八字之事不谈。
  “什么?!岁氏原要以她允婚缙公子?而你是要与齐文周议婚的?”卫令悦既惊且怒,“她夺婚在前,竟还敢凑到你跟前来?!那齐文周也是个没脸皮的,既如此,为何还要对你纠缠不休?真是莫名其妙。不过也幸得她夺婚,你才免于遭遇齐文周那下作小人。”
  “如此想来,还正要谢岁敏‘义气夺婚’,也谢齐文周毁约之恩啊!”岁行云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聊过昨日之事后,卫令悦握着茶盏好奇睨来。
  “咦,你岁氏同辈姑娘起名,究竟是依单字名还是双字?你称齐夫人‘岁敏’,可你名却又是‘行云’。”
  对这个问题,岁行云是早有准备的。只是她以为最先对此疑惑发问的人该是李恪昭。
  “我原也是单字名。不过那名略显柔弱小意,身不由己,”岁行云笑笑,将盏中清茶一饮而尽,“经了夺婚那事,我算脱胎换骨,再不像活得如从前那般,便自以‘行云’为名,望自己活得豁达疏阔,存些高远之志罢。”
  卫令悦拍案赞赏,却又追问:“那你本名为何?”
  “不提也罢。”岁行云尴尬挠了挠脸,避而不答。
  *****
  “对了,悦姐,你习武师从何人?眼下可有谁在旁指点?”岁行云转了话题。
  卫令悦道:“出嫁前偷看父兄习武,私自学的。如今无人指点。”
  “难怪。你练得不太对路,”岁行云认真道。
  卫令悦蹙眉:“你从哪里看出来不对路?”
  “昨日你情急之下挥向齐文周那一拳,本来是想打他颧骨的,出拳后才发觉打偏了,砸到他鼻梁其实是失手,可对?”岁行云反问。
  卫令悦惊讶:“对。”
  “你并非力大无穷的壮硕之人,又较他矮小,挥拳时自下而上斜冲,击出力道就被自然消减近半,远达不到重拳直击的效果。”
  岁行云抿茶润喉,从容又道:“如此,你打在他的脸不会造成太大伤害,反可能无端激怒他而被反制。若你练得对路,出拳时就不会想着打他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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