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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心怀蜜谋 金推完结+番外 (许乘月)


  “若整件事只因齐文周一己私欲想单独见我,就算卓氏和她儿子能看在同党之情的份上帮忙,可岁十四能吗?她在我面前又跪又叩,就为帮她新婚才两个月的夫君勾搭曾经差点成为他未婚妻的女子,换了是你,你肯?”岁行云向飞星抬了抬下巴。
  飞星使劲摇头:“那自然不肯的。”
  岁行云哼了哼:“所以啊,前后不过几个时辰,他们一帮子人在王宫里重地动作频频,显然是为卓啸办事。虽貌似全冲着我来,可我对卓啸来说算哪块小点心?那定然是冲着我背后的公子啊!”
  她也是急中生智,越说越顺畅,竟就将事情圆回来了。
  “这下我算洗脱嫌疑了吧?我没有与齐文周过从甚密,也无什么神通,只是单纯头脑聪明而已。”
  李恪昭难得尴尬到红了耳尖:“抱歉。是我多心了。”
  “公子无需自责,更无须致歉,”岁行云不以为意地笑笑,“我才来短短不过数日,又常在公子近前,你们谨慎些是理所应当。你们见我有异常之处,肯当面问出来,这是将我算作了自己人,我明白道理的。”
  道理都明白,可心中还是难免有一丝孤寂轻伤。
  *****
  入夜后,岁行云独自抱着小酒坛子缩在中庭长廊的角落,背靠廊柱,双腿舒展交叠在长椅上,仰头望着玄黑天幕。
  她心性更偏于洒脱疏阔,“来”这里已有小半年,甚少有伤春悲秋、软弱彷徨时。
  也曾长夜梦中偶见故人,但都是痛快饮、欢喜笑,一如从前。
  梦醒后也并不会含泪牵念,只会义无反顾、极尽全力去活在当下,绝不去为无法改变的事实徒然自苦。
  可今日,或许是因那熟悉又混蛋的“提线香”勾出太多上辈子在军中的回忆,又或许还有别的什么缘故吧,她忽然觉得有些孤单,有些疲惫。
  其实道理都明白。
  李恪昭的质子生涯不易,风光皆假象,实际危机四伏。是以他凡事需谨慎,宜广结善缘,不该轻易见罪于人。
  今日他当众护短,可算将岁敏夫家齐氏得罪狠了,这足以说明他真心将她以“自己人”待之。
  他不知“提线香”,所以根本不会懂她为何宁愿闹到惊动王驾,也不肯喝下那盏茶。但他并无犹豫迟疑,只因知岁敏与她有“夺婚之仇”,便就帮着“痛下杀手”。
  且不论是为人主君还是为人夫君,他今日此举足够义气,她感念,也开怀。
  可黄昏时在书房,那短短片刻的不信任,虽无恶意,也在情在理,到底还是让她心中略有轻伤。
  她明白李恪昭于此事上并无错处。
  虽她在初见时就以至诚至恳歃血明誓,但说破天去,她到他跟前也才不到一旬,他能对她报以有限度的薄弱信任,已极其难得。
  黄昏时她大意脱口“齐文周是卓啸的人”这种话,站在李恪昭与飞星的立场来看,着实是很古怪,追根究底来问也是该的。
  道理都懂。
  说穿了,此刻她心底抑制不住的落寞心酸,根本与李恪昭他们无关。
  戎马之人最看重、最渴望的,便是被同伴接纳与信任,这是并肩浴血、彼此交付生死的基石。
  而这样的同伴,她曾有许多。
  初春夜的户外有寒风料峭,有薄露沾衣。但那穹顶那轮皎皎圆月能让她觉着暖。
  曾经属于岁行云的兄长、挚友、同窗们、同袍们,还有曾经被岁行云以血肉之躯与无上勇气守护过的家国山河,定也与她同沐此月华吧?
  岁行云眼前逐渐迷蒙潋滟。
  她笑意柔软地抱起小酒坛子,以濡润嗓音对月轻道:“我想念你们。”
  认真而诚挚,虽轻声,却字字清晰,气正腔圆。
  她没醉。她知道“他们”听不见。可是,月亮听得见。
  ****
  到李恪昭提灯寻来时,那坛子酒已被岁行云喝空大半。
  她正闭目背靠廊柱,长发如瀑披散,怀中抱着小酒坛,静静横坐在长椅上双腿交叠舒展。
  看模样并未醉到睡着,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挑,指尖频频轻叩酒坛。
  大约是察觉近旁多了人,她倏地睁开双眼,目射寒江。
  李恪昭有些诧异于她这警醒凌厉的异样气势:“酒后气势真惊人,失敬。”
  “哦,是你啊,”岁行云徐徐敛起周身凛冽,扭头看看天上月,“我没醉。”
  “看得出来。”李恪昭随手将琉璃灯挂起,倚着长椅另一头的廊柱坐下,遥遥睨她。
  “傍晚在书房那件事,虽抱歉,但我应当也无太大过错。”
  “是,你没错的。我烦闷伤怀,只因自己心中有事,与旁人无尤。”
  岁行云点头,紧接着却又笑道:“但你若过意不去,坚持要再度向我致以崇高歉意,那我坦然受之。”
  “既我没错,为何要再度向你致以崇高歉意?你不觉你的话道理不通?”李恪昭眉梢轻扬。
  岁行云抬手挠挠右颊,以一种看傻子似地眼神看他:“醉酒之人,哪有道理可讲?”
  李恪昭瞪她,噎得半晌说不出话。这会儿你又醉了?
  “这样吧,若是你替我,嗝,”岁行云打了个小小酒嗝,笑指银月,“替我将那月亮拿来,那就还是好兄弟。”
  “你个姑娘家,跟谁称兄道弟?”
  “那就姐弟?名头不重要,小事。”岁行云爽朗地摆摆手。
  李恪昭再度瞠目:“我比你年长三岁,你与谁姐弟?”
  “不不不,”岁行云竖起食指在面前摇了摇,笑得神秘而狡黠,“其实我十八了。反倒比你年长三月。”
  “你到今年秋才满十六,如何年长的三月?”李恪昭好气又好笑,总算领悟“她醉了”这个事实。
  虽说岁氏在合婚帖上将她的八字做了手脚,但他曾命人查过她底细,岂会不知她年岁。
  不过话又说回来,醉酒后如她这般口齿清晰、能与人对话无碍的,倒很少见。
  李恪昭甚觉有趣,难得起了玩心,站起身对她招招手:“随我来。不是要那月亮?我拿给你。”
  岁行云眼前一亮,果然跟着站起,抱着酒坛子向他走来。
  她走每一步都要小心踏实了才迈另一腿,瞧着动作比平日稍迟滞些,但醉态并不明显。
  两人步下廊前石阶,站在没了房檐遮蔽的夜空下。李恪昭伸手掀去她怀中酒坛口的红裹泥封:“给。”
  “噫,月亮。”
  岁行云满意地盯着看了半晌后,捧起坛子又饮一口,咂咂嘴看向他,疑惑道:“你怎还不回家?”
  这什么酒品?将人用完就丢?李恪昭好气又好笑:“我正在自家府中。”
  岁行云眯起眼觑他:“不就喝了你家一坛酒?你总在这儿盯着,是等我结账?”
  李恪昭实在不懂自己今夜究竟怎么一回事,竟有闲心陪个醉鬼玩这半晌。
  “赶紧回房歇下。酒坛子给我。”
  岁行云将酒坛子抱紧,退了半步后,缓慢而坚定地摇头:“不给。”
  “不是认我做主君?不从主君之命,要你何用?”李恪昭试图以威严气势压制一个醉鬼。
  “请恕末将不能从命。”
  醉鬼缓缓转头,指了指两人先前所在的回廊,又回脸来与他四目相对,再指指此刻两人头顶无半片屋瓦遮蔽的浩渺苍穹。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第10章
  岁行云上辈子常在终年积雪的苦寒山巅巡防,豪饮烈酒暖身必不可少,数年下来自练就惊人酒量,不知醉为何事。
  可惜如今这副体魄是在深闺娇养长大的,这如何比得?她近乎独饮整坛,不醉才是稀奇。
  庆幸的是,上辈子于军中曾受过诸多淬炼意志的严苛训练,即便醉酒后神智松散,也本能地清楚何话不该说,何事不可做。
  除絮叨些让李恪昭无言以对、额穴发疼的道理拒不交出酒坛,固执坚称要留在中庭“晒月亮”外,岁行云总体算是表现出了良好酒品。
  翌日酒醒,尴尬与耻感在所难免。
  她神情木然靠坐床头,脑中浮现诸多无法连贯的零碎画面,其中最为清晰的,便是耐心告罄的李恪昭拎着她后衣领,提溜猫崽似地将她揪回来交给容茵。
  那蠢气四溢的一幕,无疑是岁小将军累计为人两世以来的最大耻辱。
  待到容茵捧着衣衫进来时,正瞧见岁行云那满脸的生无可恋。
  “外头飘雨呢 ,昨夜备下的衣衫怕是不经寒,您今日改穿这身烟霞锦,可好?”
  “你怎么说怎么是吧。”岁行云于衣饰妆扮之事素来不太上心,此刻更是兴致缺缺。
  见她揉着额穴,容茵急忙替她倒了温热蜜水奉上:“姑娘可是头疼?还是旁的哪里难受?”
  “心里。”岁行云幽幽一叹,捧杯啜饮。
  润嗓后,她没精打采地瞥向容茵:“昨夜好端端的,怎会惊动了公子?”
  “哪里‘好端端’?”容茵立时苦了脸,委屈嘟囔,“奴婢出去替您备个衣衫的功夫,回来您就没影了。主院四处遍寻不着,急得人眼泪都出来了,就这还‘好端端’呢?”
  自知理亏的岁行云摸摸鼻子,将杯子递还给她,笑道:“入夜宵禁,府外有城中卫巡防,想也知我不会出府门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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