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皓月语带惋惜，黛眉微蹙：“林大人，本郡主携善意而来，你却这般不客气，让本郡主很是难做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郡主不过一介小小郡主，自当维护国法家规之尊严不被玷污，还望林大人见谅才是。”
听了他这席话，被压倒在地的林家大爷越发恼了，之前还自矜身份，如今也开始骂骂咧咧了起来，听得萧皓月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重。
连翘颇为“同情”地摇了摇头，怪异地看了自家郡主一眼，见她演得越发来劲，本来将出口的话转了个弯，配合地劝道：“郡主，奴婢知道您不忍心见林大人一把年纪了还这般狼狈，可问题是他辱没皇室尊严在先，规矩归规矩，善心归善心，还是分清楚轻重缓急的好。”
萧皓月装作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不知从哪掏出一个月白色素帕掩住脸颊，头转向另一侧，嘴里不忘吩咐道：“将绳子捆牢实一些，顺便让人去唤林家旁的人出来，当家人都要获罪了，旁人躲着哪是事儿呢？”
连翘闻言低咳一声，以提示自家主子：小心您通情达理的小白花人设别崩咯。
萧皓月没能准确接收到连翘姐姐的信号，还以为她就是单纯嗓子痒痒呢，压根没放在心上，只是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找到一个最舒适、最有威严的坐姿，未果。
正在她皱眉思索要怎么才能威风凛凛之际，林家老太爷并一众女眷来了，她的“老朋友”林三自然也陪同在侧。
此前发生的事情显然已经有人告知过老太爷了，他一来，便恭身行了个大礼，口中不住致歉道：“不知郡主驾到，有失远迎，还望郡主恕罪。我儿方才多有得罪，要打要骂随您的心意便是，只不过，且看在老夫的薄面上，留他几分面子吧。”
话里示弱的意味很是明显，姿态摆得很低，倒显得萧皓月有些咄咄逼人了。
萧皓月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嘴角微微上扬：她难得来了兴致，学了一次宿敌林三的白莲花作风，效果不错，本以为是她自己学什么像什么，结果现在到了老白莲跟前，她才发现，无论是她自己，还是惯用这招的林三，都还差得远呢！
既然学人无法越人，那便索性还是用自己的招数，一力破十会好了。
她刚才挂在脸上的浅笑渐渐转为明艳大笑，声音里的笑意也越发明显：“老太爷这般说话行事，倒显得本郡主苛待贵府林大人了一般，嘉宁心有惶恐呢。”
客气的话说到一半，她手中的鞭子便“唰”一下现出了残影，抽得地上的林家大爷惨叫不已。
“本郡主一惶恐呢，就忍不住想甩甩鞭子练练手，老太爷见谅。”她明艳的笑容不改，伴着火红干练的骑装和地上新鲜的血液，在温和阳光的照耀之下现出了一种别样的美感。
“……你！”林大夫人恨恨道。
话将将要出口，林三却拽住了她的衣袖，对上她的眼神之后微微摇头，示意她看林老太爷那边，先别轻举妄动。
第87章
林老太爷神情不变，眼神却黑沉沉的，凝视着眼前越发嚣张的少女。
见林家人一言不发，萧皓月也不恼，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老太爷啊，不是我这个做晚辈的爱多话，实在是您府上不像话，孙女孙女向来跟本郡主过不去，孙子孙子也胆大包天胆敢来消遣本郡主，眼下连您家儿子都问候上我父王母妃了，这还了得？说来您当年也是桃李满天下，教书育人的经验理应不少，您可不能因着他们是自家子孙便多加纵容，俗话说得好，棍棒底下出孝子嘞！”
跟着她来的王府众人和部分百姓听了这一席话顿时闷笑不已，都是拼命忍着才没有直接笑出来。
林老太爷在朝堂之上混迹几十年，什么阵仗没见过？可唯独是这般嘴毒心狠的小姑娘家，他还真没什么应对的经验，尤其是现下的大庭广众之下，他是轻不得重不得，一时进退维谷。
过了许久，他才长叹一声，作苦涩状摇头道：“林某治家不严，教郡主为难了，是某之过错。”
他的自认有错并未让萧皓月等人放松，反而令人愈发提高了警惕：老白莲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大放厥词的她呢？
果然，不过几息功夫，后招便来了。
“只不过，有些话老夫还是想替家中小辈辩驳几句。”林老太爷精神矍铄地挺直着脊梁，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任谁见了他的样子也想象不到他往日的那些行径作风，“我儿今日确实略有冒犯，实是因着误会郡主前来府上找茬的缘故，虽说是莽撞了些，但也情有可原。我那三孙女侥幸在京中与郡主齐名，女儿家有些争强好胜，时常与郡主相争是有的，可要说存着坏心思特意跟你过不去，却是不会的。”
“至于我那不成器的孙儿，”他拧着眉作不解其意状，“年少气盛冒犯了郡主还有可能，消遣郡主这话老夫便不知从何说起了，毕竟，那小子如今可是少年慕艾，一门心思想着要娶郡主进门，怎么可能会消遣你呢？”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家慢条斯理、有理有据地一一解释着之前她所发难的事情，且不说她们一行人怎么想，围观的百姓里头有部分墙头草便已经有所动摇了，窃窃私语声渐大，只不过这回是冲着萧皓月一行人去的。
即便早就做好了这老头子难缠的准备，萧皓月还是忍不住脸色微变：叫他这么一说，他们林家除了个别小差错以外，竟成了一群干干净净的人了，她这个苦主打上门来，还将林家大爷打了一顿，在林家那一点微末过错面前，竟显得过于激进计较了些。
继续反驳吧，对方毕竟是长辈，她一个晚辈说几句还可以说是年少受不得委屈，说多了就显得她过于不知事了。
眼看着场面就要不利于她了，她正愁着要怎么反击之时，一道吊儿郎当的少年嗓音便突然出现了：“都说文官的嘴骗人的鬼，今儿我算是见识到了，林老大人这避重就轻的本事当真是宝刀未老，佩服佩服。若不是我恰好知道内情，也要被您这张嘴给糊弄过去了呢！别的暂且不说，单说昨日林轩当殿求陛下赐婚一事，林轩这有辱斯文的帽子便摘不下来了吧？”
“况且，嘉宁郡主不喜林家兄妹的事情人尽皆知，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前脚林三各种蹦跶说闲话使阴招，要害郡主，后脚林二说都不说一声就跑到御前求赐婚，说不是恶意报复想娶郡主回去磋磨谁信啊！”
林老爷子周身气势沉沉，意味不明地对那少年说道：“齐七公子倒是情深，看得老夫都有些怀念少年时了。”
齐景殷刚帮心上人解完围，心里正高兴着呢，无论老爷子这话是褒是贬，他都权当是赞美听了，笑得格外纯善：“老大人谬赞，不敢当不敢当，分内之事罢了。”
他笑眯眯的样子使得林老太爷周身的气势越发骇人。
“罢了，你们小辈之事老夫便不掺和了，还是你们年轻人之间好说话，老夫一把年纪了，还真有些搞不清楚你们的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咯！”老爷子故作惆怅地一挥手，假装全不在意地说道，“郡主与七公子不如进府一叙？若是有什么误会，也好当面说清楚，以免误了咱们几府之间的交情。”
萧皓月本还在纠结齐景殷突然出现帮她解围怼人的事情，见林老爷子这般做作装无辜的样子，顿时将自己那些小纠结忘在了脑后，心里只剩下了被恶臭塘泥糊住脸的恶心感：该说这林老爷子不愧是靠家中池塘起家的么？一把年纪了还不忘老本行，装得一手好白莲！
“……进府一叙便罢了，本郡主这么清清白白一个人，别到时候又传出了什么欺负您家孙女勾搭您家孙儿的恶名。”她撇了撇嘴，丝毫没有要给老人家留面子的意思，就差没指着林老爷子的鼻子骂林家一家都不是东西了。
齐景殷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他们俩暗搓搓谋害郡主又不是一回两回了，若是郡主进了你们林家，还不是任人鱼肉啊！不成不成，有话咱们在外头说就行。”
被林三按住了许久的林大太太终于忍不住开口骂道：“胡说八道！”
林老爷子脸色微僵，先是回头瞪了大儿媳一眼，才对着萧皓月、齐景殷二人说道：“既是郡主所愿，老夫自不敢辞。”
萧皓月懒得再跟这个老头玩什么示敌以弱的戏码，反正她今天来林家的目的已经差不多达到了，她这么不给林家脸面，相信没人会觉得她有可能嫁给林轩了，她还抽了林家大爷一鞭子，算是赚到了。
“进府便罢了，反正本郡主今日前来，只不过是想给你们林家表个态，无论林二是真有意求娶还是蓄意报复，本郡主都绝无可能嫁给他，希望他往后能离荣王府远点！”
林大太太满脸通红，又气又羞，再也顾不得看公爹和女儿的脸色，脱口而出骂道：“轩儿一时被你这个狐狸精迷了心，才说要娶你，你还真当林家稀罕你了！”
齐景殷闻言眯了眯眼，夺过萧皓月手上的鞭子兜头给了口无遮拦的林大太太几遍，冷笑道：“林大太太好大的威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