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姿势让顾瑟有些慌乱,她道:“殿下,您快起来……您怎么能在我面前这样的低头……”
夙延川手臂微微用力,压住了长裙下她无措地不知道如何安置的双腿, 柔声道:“有许多事,也许你不能、或者不愿处置。这是人之常情!”
“但我想让你都可以交给我。”
他声音温柔轻快,但也果决,道:“我来为你解决。”
“瑟瑟,有些话在开原我就该对你说。”
他看着女孩儿染上红晕的面庞,声音低沉又温和,带着点点的笑意:“还请瑟瑟原谅我, 那天高兴的说不出话来,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我心悦你, 我想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做我一生的归处。”
他忽然说这样的话, 让顾瑟全忘了方才的苦恼和辗转,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夙延川也看着她,目光专注又深邃,柔声道:“瑟瑟, 你是最聪慧不过的女孩儿,你该清楚,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失败, 会不会死。”
他说“死”的态度坦然又洒脱,却让顾瑟红了眼睛。
她道:“殿下不会的。”
那张平明关染血的战报又浮上她的眼前。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比方才还要凶、还要急。
她喃喃地道:“殿下,您会长命百岁的!”
她的每一颗眼泪都像刀子似的扎在夙延川心里。
少女睁着水雾朦胧的眼睛望着他,那一向会说话的眼神里,痛苦像是浓雾一样吞噬着他。
好像她真的见到他死在她面前似的那么哀伤,那么绝望。
他抬起手来,一时之间找不到帕子,就用衣袖去擦拭她的面颊。
宽大的玄色大袖边缘用金线绣着暗纹,擦在少女娇嫩的肌肤上,泛起了微微的一片红。
夙延川停下了手。
他一生自负,所有体会过的心痛、怜惜和患得患失,都是这个女孩儿给的。
他轻声道:“好,我不会死。”
他微微仰着头看她。
他从六岁上被册为太子,只跪过太后、天子和皇后,世人见到他都俯首,他从来俯视众生。
他如今把这个小姑娘亲手托在在比自己还高的位置上,问她:“瑟瑟,我在这里正式地征询你的想法,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他看着她,声音低哑又轻柔,像是安抚,又带着难以言喻的认真,道:“我答应你,我不会死,我长命百岁,你做我的妻子,做我的太子妃,以后做我的皇后,做未来皇帝的母亲。”
“好不好?”
他感觉到掌心里,小姑娘柔软的手指紧张地蜷缩了起来。
顾瑟抿起了嘴,眼泪渐渐地止住了,却一时之间都没有说出话来。
上辈子,她被一封懿旨点进了东宫。
没有人问她想不想嫁,她是带着胞姐的罪孽进宫的继妃,连希望都看不见,未来的路是一片漆黑。
她连忠心的、体己的人手都不愿意带进宫去。
她的命运,她姊妹的命运,她全族的命运……
都在帝后和太子的一念之间。
在那样的情形下,夙延川却从头到尾都没有迁怒过她,他庇护她、教导她,带着她成为合格的太子妃、上位者,最后也信任她、托付她。
如果不是后来那些年的阅历和锻炼,即使她重来一次,也只能徒劳地看着事情的发展,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吧?
这一次,她改变了这么多。
她慢慢地发现,事在变,人却还是当初的那些人。
她怎么会不相信夙延川呢?
这一次他们相识那样早,他却依然待她那么好……
她怔怔地看着他,轻声道:“殿下的婚事是天下人的大事。您除了太子妃、皇后,以后还会有更多的……”
她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话像是被堵在了心里,既难以启齿,也无法释怀。
那时的凌画约,纵然只是个挂名的良娣,也让她郁郁了许多年,连这一回从头相逢,都十分失礼地冷落了人家。
可世人夫妻忠贞的少,都说男子贪色,她也不忍心让夙延川失望。
她只想抱着对夙延川的爱,远远地离开他、离开京城,就这么过上一辈子。
顾瑟一时有些黯然,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垂了下去。
她是在怕他纳妃!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似的,一下子就闪过夙延川的脑海。
她沉默的时候他没有失望,在这个时候,他心里像是张起了被风鼓满的帆,说不出的愉悦和自得。
他最怕的就是小姑娘年纪还小,懵懂不识得情爱。
他怕小姑娘会傻乎乎的,学着时人的例则,做了个大度雍容的正妻。
他柔声道:“瑟瑟,我若是想要,天下之大,满朝文武,东宫早就住不开了。”
小姑娘的眼神像小鹿似的,有些不安、有些娇怯地看着他。
他想起她对着别的人、别的事的时候,那指挥若定、运筹帷幄的气度,萧疏轩举、凛然生威的姿仪。
夙延川心里软成了一汪水。
他面容峻刻,眼型狭长,本该是极有威慑力和距离感的俊美,但这样仰着头,常常蕴着深沉雾色的眼睛里一片坦坦荡荡的温情和爱护,就显出几分反差似的委屈来。
他笑着道:“瑟瑟,你信不信我?”
这句话,他刚刚就问过一遍。
顾瑟应得毫不迟疑。
这一回,顾瑟依然没有一点犹豫地道:“我当然相信殿下呀。”
话音未落,玉一样的小脸蓦然就染了透红。
夙延川眼中已经涌上了笑意。
顾瑟别过了脸去,忽然没头没尾地道:“我回京的时候,路上遇到了许多小娘子。”
夙延川“嗯”了一声,有些没听懂似地依旧只是注视着她。
顾瑟就敛了眉,低声道:“听说太后娘娘要在万寿宴上为殿下选妃。”
她话音未落,夙延川就轻咳了一声。
顾瑟窘得眼睛要滴出水来,却把头转了回来,固执地望着他。
他笑着看她,那一点戏谑也变成了心疼,捏了捏她的手,道:“傻丫头。”
“我从开原回来以后,就对太后娘娘说,我要娶亲了。我说我喜欢了一个又娇气又懂事的小姑娘,我认识她很久了,她好得让我放不开,想了很久,还是想娶她为妻。”
“太后就问我,是不是那年经常给我剥松子的小姑娘?”
他笑吟吟地看着她,柔声问道:“你给太后剥了多少松子,让她这样地忘不了你?嗯?”
顾瑟大窘。
她喃喃地道:“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喜欢,我闲着也是闲着……”
夙延川就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在掌心摊平了,又交叉着握进手里,道:“你这样的傻气,以后可怎么办?这样一双写字的手,却连自己都不知道爱惜。你当太后真的缺你这一口松子吃呢,她不过是看你可爱,故意地欺负、欺负你,你对她撒个娇儿,只怕她都能把我召进宫去剥给你吃……”
笑着叹了口气。
顾瑟满脸通红地垂下头去。
夙延川又温声细语地哄她。
他们这样一个坐着、一个半蹲着地说了半天的话,外头的嬷嬷、丫鬟寂寂地守了半日,这时终于又发出些声响来。
顾瑟惊醒过来,焦急地轻声道:“殿下,您快起来。”
他是一国储贰,怎么能被仆妇看到他这样失于尊重的姿态。
虽然知道能被钟老夫人派到这里的仆妇都有分寸,不会窥视屋中的情形,她还是有些不安。
夙延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知道再留下去,顾家的老夫人就要心中不快了。
他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却又俯下身,温热的薄唇在少女额上蜻蜓点水般一触而离。
他温声道:“你才回京来,想必也有许多小朋友要见,这些时日就好好地玩一玩。你姐姐的事,你就不要担心了。”
顾瑟唇角微微抿起。
虽然怎么也不可能不去担心,但听到夙延川说这样的话,她心中就安定了许多。
她柔声应好,也跟着站起了身。
夙延川就摸了摸她的发鬟,又低笑道:“说不定太后什么时候就请你进宫去。这一回可别给她剥松子了。”
他含着笑意出去了。
顾瑟回到池棠馆的时候还有些羞恼。
闻藤和闻音要上来服侍的时候,都被她摒退了下去。
她坐在妆台前,水精妆镜里的女孩子也回视着她。
双眼含水、颊上飞红,像朵风轻雨暖、开到极盛的海棠花儿似的。
这是生气的模样吗?
难怪陈嬷嬷服侍她回房的时候,那眼神怪怪的……
她咬着唇角,哗地又把镜奁盖了回去。
※
回到樵荫堂上房的陈嬷嬷神情却十分的欢喜。
她已经有几年没有动手做些活了,却把丫头都挥退了,亲自拿着美人锤,给靠在榻上的钟老夫人捶腿,一面小声地道:“瑟姐儿真是好福气。您这回也可以放心了!”
钟老夫人眼睛微微地阖着,闻言就半冷不冷地轻哼了两声。
陈嬷嬷知道她这是还有之前的气,就忍不住说着好话:“您啊,就这个狷介的脾气。那可是东宫,是东宫身边的大总管,哪里是低过头的人,在这里能有这个态度,已经是有心中的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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