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苏杳杳知道,今年与往年不同,自战鼓擂响的那一刻起,混战之局就已经拉开了帷幕……
她心中一动,侧弯着身子靠近,低声揶揄道:“昔年?原来你那么早就偷偷开始关注我了。”
沈恪眼中噙着笑意,顺着她的话说:“是啊,很早。”
苏杳杳眼波流转,暧昧一笑,明知他在说假话,可心里还是像沁了蜜般甜,她想了想道:“骂完沈珏之后,我就决定不去了。”
沈恪问:“为何?”
“因为……”苏杳杳再凑近一点,压低声音:“我觉得和你谈情说爱比打猎更有意思。”
沈恪眼中笑意更盛,清了清嗓音:“那就走吧。”
话音将落,两人刚转过身,就见远处苏清泽牵着马,一脸兴奋地向着他们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喊:“姐,姐夫!”
沈恪应了声,苏杳杳望了一眼苏清泽身后,却并未发现苏婉莹的踪迹,遂开口小声问道:“今日怎的一直不见你二姐?”
苏清泽四下环顾一圈,见周围人群已散得差不多,挤眉弄眼地接连挑了好几下眉梢后,压低声音说:“有人陪就抛弃我了,你懂的哦……”
“哦……”苏杳杳恍然大悟,又问:“那你不去打猎,跑来这里干嘛?”
“找你啊。”苏清泽扬了扬手中的马鞭,俨然是跃跃欲试的样子:“咱们一起去猎狍子吧!你不是说要给姐夫做条围脖吗?”
“狍子不能做围脖。”
“那就狐狸!”
“不去!”苏杳杳摇头,牵着沈恪的手晃了晃,反悔得干干脆脆:“你自己去吧,记得多猎点,我好送给你姐夫,剩下的晚上咱们烤肉吃。”
说罢,就与沈恪相携离开,留了苏清泽一人一马僵在原地。
连遭暴击,苏清泽想了想爹娘、大姐,再想想二姐,心道他迷倒整个京城的魅力,怎么就下降得这么快呢?到哪都是多余。
叹了口气,他飞快翻身上马,向着远方跑去。
后来听人说,苏清泽在围场上,独领风骚,把一只狍子撵来撵去,活活吓疯了。
…………
雪原风光不同于屋舍错落的京城,密林盖了皑皑白雪后,绵延到好似看不到尽头,景色少了些许巧工雕琢的精致,却又自然磅礴许多。
苏杳杳与沈恪沿着密林外缘缓行,宁远几人则背着弓与箭筒不近不远的跟在后头。
临近之处的枯树上开满了繁盛的冰花,阳光一照,宛如剔透的水晶般耀眼。
“嘘……”苏杳杳脚步忽然顿住,仔细瞧了一眼枯树下方,压低声音道,“那里有两只兔子。”
“想要吗?”沈恪躬身捡了两枚石子在手中抛了抛。
“想。”苏杳杳点头。
只听得耳边一阵疾风蹿过,枯树下两只雪白的兔子还来不及蹦起,就已经倒地。沈恪力道控制的极好,连皮毛都未伤及,只是将它们打晕过去而已。
一脚踩在松软的雪层上,苏杳杳跑上前去将兔子抱起,却在起身之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打量了雪地片刻,她向沈恪几人招手:“你们过来看看!”
枯树林周围的雪地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动物脚印,有模模糊糊被落雪覆盖住一半的,也有刚刚踩上去清晰无比的。
月牙形、梅花形,竹叶形,纷乱糊成一团向着营地的方向而去。
大大小小的狩猎苏杳杳已经参加过无数次,自然能分辨出这些脚印属于何种动物,又是何时留下的。
照常理来说,为确保安全,凡营地外围的动物,无论猛禽或弱小,都会在安营前一并驱逐,且狩猎开始后,营地周围人来人往,种类这么繁多的动物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怎么这么多脚印?”宁双凑近一瞧,惊讶地说:“难道是被人刻意驱逐过来的?”
“不是。”苏杳杳将兔子塞到宁远手里,往里走了两步又退出来,“这里除了动物脚印,没有属于人的。”
“会不会前儿个下雪被掩盖住了?”
宁远刚嘀咕出声,就被宁双鄙视了,“要盖就会一起盖住,只有动物的脚印,那就说明是后来踩上去的,且还不是同一时间踩的。”
“那……”宁远皱了皱眉,摸了一下兔子后脚,小声道:“……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引过来的?”
“有可能。”
苏杳杳正要说话,却见宁棋自另一头匆匆忙忙跑来。
他几个起落闪身站到沈恪面前,喘着粗气忙不迭禀告:“九爷,方才接到京里传来的消息,敬太妃自戕了!”
“自戕。”沈恪蹙了蹙眉,问:“确认无误?”
“无误。”宁棋点头,顿了顿又道:“不过……所用之毒乃是鸩毒。”
沈恪眸光沉了一瞬,“消息可传到裕亲王或沈珏那里了?”
宁棋答道:“裕亲王与燕王目下都还在猎场中,暂时未接到消息。”
苏杳杳在一旁安静听着,低头看了一眼满地的脚印,眸色渐渐沉了下去。
计划可能生变了!
“你暗中派人去将皇上请回来,裕亲王和沈珏那里继续盯着,若有异动立即来报。”沈恪吩咐完宁棋,又对着苏杳杳道,“我们先回营地。”
苏杳杳点点头,面色平静的和沈恪一起往营地方向走,心里却莫名升起一股子阴寒,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裕亲王与沈珏有谋反之意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此番围场之行本就危险重重,皇上那边早已安排了人严防死守,倒是不担心他们在此刻动手。
她本以为他们会选择在深入密林时行动,可是这忽然出现的脚印,和敬太妃莫名地自戕,似乎又将事情带向了另一种方向。
鸩毒乃宫廷秘药,一般是帝王处死嫔妃所用,民间少有流出。
敬太妃离宫多日,且不日后便是沈珏的婚期,就算是她害怕裕亲王与沈珏所谋败露,但事无结果之前,她为何要选择在这个时机以此种方式自戕呢?
是形势所迫还是心甘情愿?
裕亲王!
苏杳杳心里陡然一个激灵,似乎想起了什么,“你上次说的,关于沈珏身份一事,是真的吧?”
“是。”沈恪捏了捏她的手,将话题打住。
路途不远,再往前便是营地,边缘伫立着一早就搭好的棚子。
苏杳杳站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已经见了好些公子小姐带着仆从满载而归,旁边专门处理将死猎物的地方已经堆了高高一摞动物。
再远一些的地方,已经有人在空地上支起炉子,烤起了野味,欢闹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觉得是自己运气好,收获颇丰。
等再有人回来,看见带着的猎物后,又是一阵惊呼。
仿佛除了数量多得惊人的猎物,其他的一切皆是如常。
正是热闹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声,有人在高声呐喊:“皇上回来了!”
第92章
苏杳杳和沈恪对视一眼,绕过树林,沿着清理出来的道路重新回到营地时,却发现帐前的空地上已经围了不少人。
人群中央,赫然躺着一只失去生机的吊睛白额巨虎,身上满是箭孔刀伤,尚未凝固的血液还在汩汩往外冒着,浓浓的腥臭味与空气中飘荡着的烤肉味混淆,说不出的难闻。
再一瞧随御驾归来的禁军,骑装溅血,马背上箭筒已空,腰间的佩刀虽锋利依旧,可血槽里却还嵌着一条猩红颜色。
见沈恪带着苏杳杳过来,众人纷纷转身相迎。沈恪面色如往昔般冷淡,瞧不出任何异常,“不必多礼。”
他顿了顿,看着地上的巨虎,又问禁军:“此乃何人所猎?”
禁军头领躬身回禀道:“回王爷的话,巨虎乃是皇上亲自动手斩杀。”
“亲自动手?”沈恪似有疑惑,“是在何处遇到的?”
禁军头领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会儿,答曰:“离营地约莫十里地的密林当中。”
苏杳杳闻言,心里咯噔一声,乱了节奏。
帝王狩猎向来是以安危为重,逐鹿之后接下来的事,也只是走走过场而已。照理来说,离营十里尚在安全范围内,即便是密林也早被禁军排查过,那里根本不可能出现大型猛兽。
这只虎又是从何而来的,它的出现,同其他人猎到的那些,明显多于常数的猎物有没有关系?若有关系,又是被什么或者说是谁引来的?
苏杳杳能想到的问题,沈恪自然也能想到,他面上不表,点了点头问道:“皇上现在何处?”
“猎到猛虎之后,皇上龙颜大悦,只是衣袍上染了污血,现已回帐稍事修整。”如此说来便是未受伤了。
说话的空档,就见沈昀身边的一个内侍脚步飞快地跑了过来,他向着苏杳杳和沈恪行礼了一礼,恭敬道:“王爷,王妃,皇上有请。”
沈恪颔首,“带路吧。”
内侍应了声,引着两人往帝帐方向行去。刚走上一段距离,好巧不巧,身后又是一阵人马喧嚣。
苏杳杳回头望去,为首的正是沈珏无疑,他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双鬓两旁还染着一层水汽,也不知是汗还是薄雪所化,形容看起来有那么些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