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么好的景致,若是有个生人一直跟着,岂不是扰人兴致?
而双莹之前并未来过中丞府,对府内的一切都感到很新鲜,眼中闪烁着一些奇异的光芒。
沈俏原以为双莹定然会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却不曾想她竟是半分话也没有,又想起她这些天的表现,不禁生了疑惑,“双莹,你这个样子让我认不识你了!”
双莹却只是摇摇头。
沈俏看着双莹,“双莹,你若再这般,别怪我留不住你了。”
双莹一惊,嗫嚅着,“姑娘……”
彼时沈俏已走到竹林之中,先生的住处近在眼前。
双莹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
前方却径直走过来一人。
是王岁竹。
王岁竹也发现了她们,略微有些诧异。
这是自打沈俏及笄后他第一次见着她。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不禁打量起她来。
与世人所想象的并不同,沈俏穿着素色的束衣,挽髻插笄,秀眉弯弯,杏眼出神,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得很。
眼中也没有一般姑娘家所应有的羞涩。
王岁竹拱了拱手,声音温厚,见礼道:“沈姑娘。”
沈俏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了,却并没有做过多停留,抬步便走了。
身侧的双莹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沈俏忽地觉得这样未免太有些不将人放在眼中,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先生可在?”
“家父在屋中。”王岁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声先生唤的竟是他老爹。
沈俏微微颔首,道了一声谢,方又继续向前走。
沈俏原以为能够扮作小厮的公子哥儿定然是有些吊儿郎当的,可现下她看着王岁竹又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看来不论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玩心大发的时候啊!
身侧的双莹忽然开口,“姑娘,刚才那个是?”
“中丞府的少公子。”
双晶似是了然,转而有些吞吞吐吐的道:“姑娘……奴婢是不是经常会给你带来麻烦?”
这话一问出口,沈俏便大致知晓这些时日双莹为什么异样了。
她透过竹林看向天上的太阳,“你看,现在太阳的光很刺眼,可是,它照在我们身上却是暖和和的。”
※
沈俏将双莹留在屋外,自己独身进了屋子。
同上次一样,王守之正站在长案前写字。
沈俏上前,做了一揖,“先生。”
“书读了如何了?”王守之沉声问,执在手中的紫毫却并未停顿,不过一会儿,宣纸上便出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字。
正是他名字中的一个字——守。
“大梁这些年的大小事端我已知晓的差不多了。”
“可有什么见解?”王守之抬笔,蘸了黑墨,又开始下笔。
“我觉得有件事情很奇怪。”沈俏顿了一顿,方说:“大梁物富民宁,惹的邻国觊觎,是理所应当。但先前赵国因忌惮晋王而一直没有动作,而后突然晋王不知什么原因再未领兵。赵国便大举进攻,一连攻占了五城,这显然是预谋已久的。甚至,我认为晋王之所以不再领兵可能就是赵国所致。”
王守之执笔的一顿,“啪”的一声,紫毫便落在了笔搁上,又因着力气重,墨汁便四处飞沾到了长案外。
甚至,沈俏的素色襦裙也沾染了一星半点的墨迹。
她清清楚楚的感受到王守之眼中的冷意。
紧接着,王守之甩了一下广袖,直视着沈俏,示意她继续往下说:“然后呢?”
“而后,虽然我父亲使得赵国归降。但赵国未免太干脆果断,竟没有一丝的反抗。所以,我认为这难保不是权宜之计。”
王守之精明的眸中闪过一丝兴味,沉思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赵国归降是假。”
沈俏点点头,接着又道:“先生,晋王殿下一直在您身边学习,他可曾说过他为什么不愿再上战场?”
这正是沈俏想知道的。
若是日后的楚梁之争想让晋王领兵,现在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知晓他昔日为何不愿。
王守之看了她一眼,捋了一下下巴,摇摇头。
沈俏在心中回味了一下先生的眼神,估摸着先生可能是知晓的。
“你既然想知道,为什么你自己不去问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修文。
加油~
第11章 表哥
沈俏默不作声。
心想,若是她有心问梁怀澈,她也不会来先生面前擦着边的以求解惑了。
单想想梁怀澈那桀骜不驯的眉目,自己又不是他的什么熟识之人,便知断然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况且,吃力不讨好,她也不屑于去做。
沈俏想着,这事,看来还得从长计议。
王守之负手而立,背对着沈俏,一叹,却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道:“那小子其实孤独的很哪!”
沈俏一怔。
若是这话放在从前的话,她是绝对听不懂的。
但是现在,她似乎能够明白先生所说的孤独是什么意思了。
上辈子她是国公府主母,沈家未出事之前,大部分的世家官员见着她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可她却感觉不到任何喜悦之情,就像一个初初长成的孩子,见着布偶内心再也惊不起波澜。
或许,梁怀澈也是这样,看起来满身风光,实则尝遍了人世间不少苦果。
沈俏忽地心下一动。
他们,倒是有几分相似的。
但又想到,如今的她一点儿都不希望上辈子的事情再现。
她希望那些当初迫害将军府的人都永无出头之日。
最好的法子就是掐灭他们将来出人头地的那簇火苗。
或许,只要晋王在两年后领兵抗楚,日后就会生了变数。
那么,即便是晏昭,都掀不出什么浪潮来。
可是,晋王哪是那么好摆布的人呢?
但同样的,沈俏清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于是对着先生,故意道:“晋王殿下一表人才。先生言重了。”
王守之听闻,摇摇头,“那个小子自打出生便没了母亲,从小便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住在宫中。若不是十五岁那年,因着有了战功,被封了王,才搬去了宫外。”王守之顿了一下,方又说,“当时皇帝让他跟从老夫学习,老夫原本还有些犹豫。毕竟,天家人可不能像自己那个混儿子经常被自己任意的打骂。”
沈俏默了默。
天家人的事情她之前从未关心过。
自身都难保了,怎么还会管什么天家?
但想来也是,皇宫本来就不是个什么好地方,天家更不是一个好东西。
“老夫今日话说的有些多了,但是,丫头,你得记着,老夫不妨碍你学习史书,但学习它不是为了去刨根究底的。以史为鉴才是最重要的。”
王守之的话语中含着警告的成分。
沈俏敛眉,面上没有任何神情,顺从的点点头。
可心中却是另有一番主意。
她沉思着走出了屋子,双莹正站在门扉右侧等着她。
沈俏看了她一眼,唇一掀,“走吧!”
双莹踩着小步子,紧紧跟在沈俏的身后,踏进入来时的那一片竹林。
沈俏走在竹林中,不知不觉的,步伐愈来愈慢。
双莹看着越来越奇怪。
这些天姑娘几乎干脆果断的很,这番情形倒是少见。
双莹性子大大咧咧,心中憋不了话,而刚刚也将自己心中所郁结的事解开了,吞吞吐吐间,便将心中疑问出来了,“姑娘,你为什么走的这么慢啊?”
沈俏轻叹一声,说:“解惑失败,另觅他法。”
双莹不禁眨了眨眼睛。
沈俏见着双莹这般模样,只是弯了弯嘴角,并未加以解释。
既然询问先生这边无果,自然得找其他的人了。
也许,这个人会给她另一种答案。
她心中这么想着,抬头正瞧见有个仆从不知从哪儿走了进来。
想必也是这府中的。
沈俏抬手,示意双莹。
双莹瞬间便懂得了姑娘的意思,脚步加快,拦住了那个仆从。
“我们姑娘有话问你。”
仆从不明所以,被带至沈俏的面前。
沈俏问:“你可知你们少公子如今在何处?”
仆从见着是王守之的学生,话语间也没犹豫,中规中矩的回道:“少公子不久前出府了。”
沈俏眉头一皱,心道:还真不是时候。
只道一声,“那罢了!”
沈俏刚准备走,还未移步,便又听到身后的仆从喊住了她。
“晋王前日约了少公子。姑娘若是有急事,可去晋王府寻找。”
沈俏微微点头,道了声谢,便带着双莹出了中丞府。
一路上,她都有些纠结,甚至有点咬牙切齿。
怎么一个个的,都让她去寻晋王?
她就是不想去而已。
真是令人头疼!
※
日落西山,夜幕低垂。
沈俏刚下马车,还未踏进将军府,便瞧见双晶站在府口,似乎站了很久的样子。
双晶见着了沈俏,连忙走到她的面前,话语中带着急切,“姑娘,下午昌平县公来府中走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