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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赐一品娇牡丹 (风储黛)


  再一看柏离,小脸煞白,手绞着衣袖,不知该往何处摆手的拘泥劲儿,登时火冒三丈,半点也不愿再久留与这群人寒暄下去,振袖而去。
  花眠沉默了半晌,说道:“原本便如婆母所言,为了利益各取所需罢了。柏氏的日暮余晖暂且得以保全,但日后呢?这就是一个无底洞,沈氏也清楚这一点,一旦柏氏再开口索要别的,柏离的处境便会更艰难了。”
  沈氏一旦利用柏氏这个世家门庭,见缝插针地混入士族圈中,立即会折身踩上柏氏一脚。
  这一点柏氏身为曾经的大家族必也想得到,只是日薄西山悔之晚矣,无可奈何唯有此途。
  刘滟君欲言又止,花眠望着她,忽笑起来,“婆母难道是想说,当初要是依着柏离的心愿,她做了霍珩的妻子,就不会有这天了?”
  刘滟君一愣,她神色无奈地叹道:“想这个没用,霍珩不可能喜欢柏离,你也不可能会放弃霍珩。我自己的儿子,说来还是比阿离那个夫君强上不少不是?”这个七窍玲珑心的儿媳妇,对揣摩人心真是拿捏得分寸到位,刘滟君自问谋算上完全敌不过她。
  没能说过花眠,刘滟君又说起了别的事,兜兜转转,最后不知怎么的让花眠扯到了霍维棠头上,嘉宁长公主一语不发了,她对着那一扇轩窗一动不动地仿似出神,花眠看着婆母的背影,笑容深了起来,唇红齿白,妩艳娇香的。
  “母亲,花眠。”
  霍珩不知何时回来了,他的脸色已不如在沈园时轻松,而是凝重无比的,在看了眼母亲之后,他低声说道:“我有话对花眠说。”
  刘滟君正想走,被花眠这小妇人几句话,便臊得耳颊彤红,早欲溜之后快了,顿时便起身朝外走去了。
  一直到刘滟君去后,霍珩才沉着脸色坐到花眠肘侧的雅案边。他的不愉全部挂在脸上,不知为何让花眠竟感到心慌,她的心跳急急的,仿佛漏了一拍似的,伸臂欲抓住霍珩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过,见他依旧沉着脸,且没有想开口的意思,花眠终于先绷不住了,“怎么了嘛,郎君。”
  看,即便是在这种时候,谎言只剩下一张窗户纸了,她还能镇定自若地在他面前装作无事,还能撒娇!霍珩闭着目,长抽了一口冷气咬在嘴里,真恨不得一口便咬下这妇人一块皮肉来。
  方才撇下她离去,到梅林外,不住地呼吸,劝自己平静,可无法平静,于是他又骑着乌骓回了自己衙署,在幽暗昏阒的地牢内时,感受到周遭环境的滞闷和憋躁,更是不能平心静气了。他太恨了,对花眠一次又一次地隐忍吞声恨之入骨。
  若不是自己察觉到,真将她带上路,路上一旦发生任何不测,他将如何自处?他堂堂丈夫,要她怀着身子跟着自己东奔西走,却连她的安全都无法保证?
  他不说话,气氛沉滞,花眠忽然觉得寝屋里又闷又热,于是岔过了话,笑说:“我想去沐浴了。”
  于是她起身要走,霍珩拽住了她的腕子,将她桎梏在案几旁坐着,他沉凝的黑眸压了过来,声音冷而低沉:“腿伤又复发了,为何不告诉我。”
  花眠的小臂被他攥在掌中,他能感觉到她瞬间的僵硬。
  果然还是让他知道了,花眠幽幽地吐了口气,她支起了香腮,笑吟吟地说道:“刚才是在沈园有点不舒服,已经好多了,郎君原来是为我担心?没这必要,我真不疼……啊……”
  霍珩忽然蹲了下来,手掌一把掐住了她的左小腿,花眠瞬间疼得眼泪冲眶而出,无论如何都无法隐藏住了,她躲过脸去极快地将眼泪一抹,继而又笑了起来,半点心虚都没有。
  霍珩蹲在她的脚边,掌下的力道瞬间抽去了九成。
  花眠于疼痛之中缓过来,暗骂这小混蛋下手真没轻没重。
  霍珩嗓音微哑地道:“眠眠……”
  她最害怕的,果然还是发生了。
  “这一次,无论你再使什么手段,说什么好话,我都不可能再心软了。你不能去张掖。”
  霍珩说得大义凛然。
  料到会如此,花眠扁着嘴唇想,这人是个无赖,明明那晚上他说高兴了的,一转眼赖账了。
  作者有话要说:  霍珩:吃一顿霸王餐好开心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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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霍珩态度强硬, 花眠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怄火, 也下定决心了,反而不再犟着与他不依不饶。但是,因为去不成张掖, 心中终归是有点难过。
  他也没走, 两人平心静气、大眼对小眼地互瞪了片刻, 后来花眠躺倒下来了, 面朝向里, 完全不愿再理会霍珩。
  他沉默地坐了一会儿, 终于忍耐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花眠,是你骗我在先, 我毁诺在后的, 不能、能怪我。”
  耳畔传来他的咕哝声,小心的带着一丝不易辩解的委屈。
  花眠侧卧着,仍是觉得闷热,身后的衣衫已经黏在了身上,很不舒服,她翻身过来将霍珩臂膀推了一下,趁他愣神之际嘴里小声催促道:“去给我放洗澡水。”
  霍珩自然无有不应, 连忙点头,只道是花眠要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不会再生气了,立马扭头出了寝屋。
  不过片刻后他的身影出现, 命身后的人将热水全部拎入净室,水放好后,热雾飘起来透过经纬密织的缂丝彩雀图纹屏风,男人的脸孔从屏风后出现,花眠看了一眼,一怔之后,人仿佛一张纸似的被轻盈地抱入了怀中,她扭过头,不愿再说话,脸蛋却被热雾熏红了几分。
  霍珩瞧她瞧得眼也不眨,直至走入净室,将放她如水之际,才声音低微地问道:“还疼么。”
  他下手已经极为收敛,但他也知道,若不能促起不意,让她真疼起来,这妇人惯会隐忍,不但能轻飘飘地揭过去,更是会打草惊蛇,以后连她小辫子都抓不着了。霍珩是将军,战场上磋磨起来的大魏儿郎,治妻犹如练兵,无怪花眠生气,他自己也颇感心虚。好在眠眠一向柔情体贴,善解人意,是个可人儿贤内助。
  花眠摇了摇头,又望向他,声音弱了下来,“你不出去?”
  “是我的错,”霍珩认真地对她说道,“为夫今日来伺候你。”
  霍将军知错能改得好快啊。花眠脸上的笑容微微凝住了。
  最后花眠软绵绵地仰倒在褥子里喘息着,也不知怎么就这样了,男人撑着臂肘,又一下准确寻到了她的嘴,亲了过来,嗓音滞闷。
  “眠眠,长子生下之后,第二个暂时就不要了。”他的嗓音沉沉的透着懊恼。
  原本也是,才和她好上没多久,便要他忍受数月的清茶淡饭顿顿无荤,少年血气方刚,日日对着活色生香,如何忍得?
  花眠一听,不须想便明白了霍珩的心思,嗤笑之际忍不住抬起头打了他一下,嘴里说道:“谁让霍将军勇武过人,这么厉害?”
  她牵着他的手,小心地放在自己的小腹间,已经足三月的胎儿,落得极稳,御医也委婉说过可以小心行房。但偏偏霍将军不比常人,他一动起手来便是雷霆万钧,当初客店里年久失修的木榻便是被他兴奋之中一掌摧毁的,简直令人不愿细想。所以花眠将这话完全地吞回了腹中,半点不愿对霍珩提起,如此惩罚他也是大快人心。
  虽然也许,霍珩对她的诱惑,并不低于她之于他。
  她在出神着,脸红的男人却盯着她,固执说道:“唤我郎君。”
  花眠又是一声轻嗤,累得仿佛成了一滩水,在软褥之间便要化了。
  她转过了身,绝不理会这男人一声。
  于是又被霍珩翻身去摆弄,花眠受不住他这样,“郎君!”她扯下罗裙哀哀求告,“不要这样了!你直接来吧……”
  她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御医叮嘱的事,让霍珩吃了一惊,望着怀中脸红着,眼眶濛濛噙水的妇人,一时是哭笑不得,末了才恢复正经,勉为其难地道了一声:“也好。”
  ……
  鸳鸯栖于岸,曲水蜿蜒去。
  花眠累极地靠在霍珩身边睡着了。
  他却忽然支起了头,环顾寝房内,一地碎帛裂裳之外,花眠让人置备的两口大箱子,箱盖也没阖上。
  他认出一个是花眠当初带到张掖去的嫁妆箱,初见时,她就是着一身如火的赤裳,拖着一口大箱子来到他面前的。
  这么久了,他始终记得那日她的模样,明明是餐风宿露而来,衣裙鬓发间却没甚么风尘,红衣如新,胭脂敷面,瑰姿艳逸。
  另一口箱子一看便知是为他而置备的,里头现在也装满了行头,全是他平日里惯穿的几身裳服。长安贵族风流,时兴博带大袖,霍珩也有几身,不过这样的裳服穿不到张掖,在军中向来是怎么简单怎么穿,衣服馊了也没工夫洗,谁又在乎这个?但霍珩却从中感觉得到,他的眠眠,是真的打算将张掖当成归宿与家了,她是真的不怕苦头,想跟他出去过日子的。
  原本的决心,生出了一丝动摇。他看向她微蜷的双足,终究又将所有不该有的念头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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