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
“你幼不幼稚啊?像个小孩的似的。”宥宁懒得去抢,越抢那人越来劲。是怎么看走眼了,没发现这人恶魔因子也这么浓厚。
宥宁见他笑吟吟看着自己,脸皮子成了火烧云,只好拿着官衔压人:“我以周大人的身份命令你啊,把账本都还我。”
丁怀远倒是乖乖把账本递了过去,却慢条斯理把那张草稿纸折好放怀里,说了一句更为恶劣的下流话。
宥宁当即装没听见,重新拿了纸出来演算,再也不肯搭理丁怀远。
“丁大人,郭家庄那边说还有些工钱未结算,德正派我来问话,是不是今日一并给了?”有衙役进来说话。
“恩,我也去。”虽说已经开春了,这天还是冷着。丁怀远披好大氅,说了一声,“我去去就回。”
衙役奇怪着,这丁大人什么时候跟周大人关系这么好了。
待门被关上,宥宁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刚才丁怀远说什么混账话来着:“大人若真有这等情趣,喜欢叫我丁大人。我倒盼着锦被翻红浪之时,大人能一声声叫着我丁大人,倒不失另一番情趣,着实叫人期待。”
听听,这还像话么?
衙门里,不叫职称还叫名字么?当然,她也会管吴应才叫吴叔,李少威叫少威。
所以,丁怀远刚才在这儿闹半天,就为了个称呼?
宥宁不禁失笑,摇了摇头,清醒清醒,开始对账。
这石河子杨老板的货明日就是最后一批了,后天就要送过去。
预定的那批货还差了三分之一,待这染坊明日开工也就快了。
对完账,宥宁又划拉着写了些染坊名单,又把过年期间画的样稿拿出来看了看,还是觉得不满意,没什么新意。
真要弄,还是得成系列的好。
吃过午饭,小憩了会,宥宁就回了大堂。
这一天,她头都不曾抬过。
“宁哥,放值多时了。”方晋已经在旁边几次三番的催了。
宥宁头都没空抬,手下写写画画,嘴里应着:“好,等一下就走。”
这左一个等一下,右一个等一下,天已经都暗下来了。
方晋心疼他哥,跑到后厨摸了摸,给他哥炒了两个小菜,蒸了两碗饭。
菜香饭熟之时,丁怀远推门而入。
宥宁抬眼望去,微微一怔:这人身材颀长,白狐皮里子大氅,领子上的银毛越发衬得人俊朗清贵。他身上带着一股寒气,仿佛跋山涉水、翻山越岭一路来到她眼前。
“怎么这个时辰才吃饭?”丁怀远解下大氅,放在桌边。
“恩,忙得有些忘了时间。你吃过了么?”宥宁笑得眉眼弯弯,人都轻快了许多。
“饭够么?”丁怀远迟疑了一下,挪了把椅子坐了过来。
宥宁推了他一把,让他离自己远些。
方晋正端着汤从后厨出来,汤滚烫滚烫地,才从锅里出来。这么喝上一口,肯定暖和着,方晋笑得更灿烂了,抬头正要跟宥宁卖个乖呢,一眼撇见了不该瞧见的事。
丁怀远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手指搭在宥宁背上摸着,宥宁在闪躲,但躲得并不真心实意。
方晋心下一惊:宁哥喜欢男人?这可怎么办?他该怎么跟干爹干娘开口?还有,他怎么跟宁哥说这事。
他退回厨房退得有些急,滚烫的汤洒了出来,泼在手上,手背红了一片。
丁怀远嘴角挂着一丝讽刺的笑意,宥宁垂着头吃饭,并未瞧见。
方晋随意擦了擦手,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尽量让自己没什么异样,这才重新出了厨房,远远唤了一声:“宁哥,汤来咯。”
“坐好了。”宥宁警告了一声,方笑吟吟地喊着方晋,“哎哟,还是我家方晋好,这么懂事。”
丁怀远一手摸在她腰间,宥宁吓得差点蹦起来:“干啥呢。”
“不准说他是你家的。”某人气鼓鼓。
“他自己当了我爹娘的干儿子,自然是一家人了。”宥宁笑着解释,不曾想还是醋包。
“那是你爹妈的儿子,又不是你的。”某人继续犟嘴。
“好。”宥宁甘拜下风,又问了方晋一句,“方晋,后厨可有陈醋,越陈年的越好。”
方晋当下一愣:“有的,宁哥要喝?”
“不,是丁大人要喝,是吧,丁大人?”宥宁心里乐开了花,脸上还憋着,“方晋你手怎么红了?”
方晋赶紧往后缩,嘴里应着没事没事。
宥宁脸色一变,这孩子总是不说实话,刚伸手,一旁的丁怀远已经准备抓到方晋,淡淡说道:“烫的,微红,没有起泡,没有脱皮,没事。”
宥宁桌下推了推他。
“以防万一,这瓶药你擦了还我就是。”丁怀远松了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圆肚子瓷瓶搁在桌上。
“谢谢丁大人。”方晋脸色不大好,他才不要跟欺负他宁哥的人要好,“哥,你赶紧吃饭,我等会用水洗洗就没事。谁做饭还没烫过啊,没事的。”
丁怀远心里不乐意了,这小孩对着他就冷着一张脸,对着宥宁笑得跟门外那根狗尾巴草似的。这么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那不行。万一这大冷天的冻伤了怎么办?来,把手给我。”
方晋不肯。
“我数三个数啊,一,二......”宥宁二字刚落音,方晋委委屈屈把手伸了过去。
丁怀远不经意挡开宥宁手:“我来吧,我经验多。”
上药确实也是麻利,方晋手背的药膏敷得又快又薄。
不过方晋脸色好像不太对。
“方晋,这药涂着很疼?”宥宁出声询问,她怕丁怀远故意整方晋。
“没有的,哥,你先吃,我等你。”方晋疼是因为丁怀远捏得他疼,当然,没捏他受伤的手背。这点让方晋不由得坚信丁怀远是个小人,于是任由宥宁说破大天,他也不肯走,就搬了板凳坐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
有了方晋在一旁,丁怀远自然不敢多做什么小动作。
方晋看到了什么,怎么想,他压根就不想管,也不在意,只是宥宁不肯,他才作罢。
这顿饭吃得倒是安静又快速。
方晋这孩子勤快,麻利收拾好碗筷洗干净,手都还来不及擦干净,又匆匆跑了出来:“哥,我们一起回家吧。”
丁怀远脚下一滞,心中暗道:不好,这玩意会成为他的大绊脚石。
这下丁怀远有些后悔了。老丈人丈母娘都还没搞定,又来个难缠的小鬼。
“也好,那周大人路上小心。”丁怀远突然改口。
方晋哼了一声,拉着宥宁的胳膊出了衙门。
宥宁哭笑不得,冲丁怀远眨了眨眼,随着方晋一同出了门。
丁怀远在后面磨着牙齿。
三日之后,花魁节所需的布料全部赶制出来。
陈德正带人把布料一同送到了衙门:“大人,这些是花魁节的,这些是上次杨老板预定的部分。这是出货单,请大人过目。”
自从宥宁管了这事后,进出货物都需要染坊的两人签字,最后再由宥宁签字,一式两份,最后再由收货方签字。
这是规矩。
染坊这边目前就是丁怀远、陈德正、王正钦、吴应才,外加两个账房先生,其他衙役没事就是帮忙制作膏子、斗光、砍柴、烧火,婉儿带着两个绣娘负责刺绣的活。
宥宁让两人把布料一一展开,仔细看了过去,满意极了,这老工艺真是不得了。
每一样都是精品。颜色鲜艳均匀、刺绣精美栩栩如生。
“好,辛苦各位了。王大人,准备准备,这月工钱可以发放了。”宥宁让人收拾好布料,又吩咐主簿王正钦。
陈德正交接完,又带着人匆匆回了郭家庄。
现在陈德正全家都住在郭家庄,也是染坊的工人。
现在郭家庄那个染坊有名字了,叫“锦绣坊。”
“明天......”丁怀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晋打断了。
方晋笑得纯良:“哥,明天你是不是要去石河子送布?”
“恩,怎么了?有什么要给你带的么?”宥宁正低头扒拉着算盘,再核对一下进账。
“没有什么要买的,就是还没有去哪儿玩过,想哥带我去看看,成不?哥。”方晋小奶狗似的蹲在桌边,下巴搁在桌上,眨着眼睛,跟他哥撒娇。
丁怀远嫌弃。这小子脸皮太厚了,好好一男的,怎么像个女的?这要是在他的军营,早打得他哭爹喊娘了。
“我可是有任务在身,不是去玩。等下次得空了,我再带你去好不好?”宥宁算完账,又核对了明天去石河子要做的事项,这么瞧着一天够呛。
“哥,我知道你不是去玩,我也可以帮忙的,我会跑腿。哥,让我去吧,求求你了。”方晋本来就是个十四五的小孩,长得清秀,换了着装说是女孩也不过分。
宥宁被他晃得没法做事,只好停下笔,笑着柔声安抚:“你先起来吧,你准备准备,明天随我一起去吧。不过先说好了,在外面可比不得家里头,不准不听话啊。”
方晋蹦了起来:“是,是,一定听哥的话。哥让我往西我绝对不敢往东。”
路过丁怀远身前,还背着宥宁朝他做了个鬼脸:哼,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跟我哥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