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烟诧异不已,想到她曾经为了楚元蘅而进宫多年,还是决定问问她的心思。
沈蝉笑着道:“我原本就是因为你和殿下才入的宫,你们都不在宫里了,我待着也没意思,便出来了。出来以后,我越发地发现,我对殿下只是那种最单纯的喜欢,还有心疼。总是记得他当初为了一个御香院里的小宫女被罚得只有半条命的样子,总是想着,如果我是那个小宫女,一定不会叫他受那样的辛苦。却没想到,会是你。”
她说得很平静,仿佛是在说一个什么旁的故事一般,“也幸好是这样,让我看清楚他在我心里并不是那种独一无二的重要。”
慕南烟没想到喜欢还分单纯与不单纯,心思飘了飘,她对楚元蘅的喜欢,是单纯还是不单纯的,是独一无二的吗?
是以,她并未听清楚后来沈蝉又说了些什么,直到后者拿肩头抵了抵她,小声地问道:“南三,你愿意我成为你的大嫂吗?”
慕南烟这才反应过来,扬唇笑了起来,摇头道:“只要你与大哥两相欢喜,我便欢喜。”
不由得又问自己,她与楚元蘅是不是两相欢喜的。
回去的路上,她都在想着这个问题,听得康锦娘说楚元蘅在前边接她来了,才将这个问题压回心底去。
不论希望亦或是不希望,时间都在照常流逝着。
很快,又到了年节。
康锦娘听说京城里的人有过年包饺子的习俗,打听了来,在这一盘挑了一个包了洗净的铜钱。
木香恰巧在吃饺子这日回来了,见着康锦娘的小动作,勾了一下唇,悄眯眯地就把那饺子弄进了慕南烟的碗里,并催促着她快些吃掉。
慕南烟只当让她试个味道,不疑有他,夹起来要吃的时候,却被刚走进来的楚元蘅拦住,“刚从锅里出来的最烫口,尝味道的事情,俺来帮你。”
说着,一口便将饺子咬去了大半,随着咯嘣声,眼睛一眯,怒道:“怎么包的饺子?这般粗心?一边和面一面数钱了吗?”
他是自小长在宫里的皇子,哪里晓得民间的习俗?康锦娘又是个自小在家当受气包当惯了的,听得斥责,只喏喏地在一旁垂头受骂,满腔的好心情半点也无了。
木香的面色一冷,“抢了南烟的福气,倒还要来发脾气,哪里来的道理?”
她拖起康锦娘的脸,“又不是你做错了,做什么要做出一副认错的样子?叫人见了,当真就以为是你错了一般。”
慕南烟哭笑不得,“这还没开始吃年饭呢,你们就热闹起来了。他失了记忆,不晓得京城里有这样的习俗,让你受了委屈,不如……”
她想了想,眸子微转,“不如我们便让他把许下的心愿说出来,让我们也沾沾福气。”
事实上,便是楚元蘅没有失掉记忆,也不会晓得京城百姓间的这样的习俗,宫里生活的贵人们,不图这样的彩头,倒是觉得铜钱上经各人手摸过之后再包进饺子里膈应得很,少数一些想图这样的彩头的,见大家都不在意,也不好表露出来,只在关上自己的小宫门之后,让下人给自己弄上一回,沾些福气。
楚元蘅这才知道,京城里的人会在年夜饭的时候包一个铜钱饺,吃到的人及时许下心愿,必定心想事成。怀揣着吃了媳妇儿福气的愧疚,立马正儿八经地许下心愿,脸不红心不跳地把心愿说了出来,“俺要俺媳妇儿永远是俺媳妇儿。”
康锦娘觉得这话有问题,但自己才遭了骂,又怕扰了两个主子恩爱,自然不敢说主子觉得没问题的话有问题,更不敢就两个主子一直分房睡提出异议。
木香听着这话,神色一变。
慕南烟的面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只微微僵了僵,便拉着他坐下用饭。
楚元蘅许下了心愿,心满意足,又觉得自己抢起了慕南烟的福气,又多补些给她,便将自己觉得好吃的药都给她也夹了两筷子。
饭后,木香提着食盒往宫里去看丁香,回来的时候见着楚元蘅趴在窗口上看着慕南烟的窗,直到她的屋里熄了灯,才直起身子准备关窗,见着木香,温和的神色变得淡漠起来。
木香走到窗下,“殿下真的不打算回宫吗?”
楚元蘅低声答道:“如今这般,有何不好?”
木香扯了一下唇角,“名不正,言不顺,只能远远观望,成日里叫着媳妇儿却总不是真正的媳妇儿……殿下要是觉得这般好,属下也不多言了。”
楚元蘅瞟了她一眼,“你胆肥了,敢以下犯上了!本王掌管你们暗军时日不长,平日里好说话,便当本王没脾气了?”
木香垂首,“殿下息怒,属下不过是想起一件事要禀报殿下,南烟与皇后约定,用一年的时间出宫来寻殿下,不论寻到与否,期限一到便要回宫。算到眼下,不过还余两月。殿下若当真不想回宫,便好好珍惜这最后的两个月吧。她最恨欺骗,若是叫她知晓殿下欺骗了她……”
第97章
慕南烟并不知道他们的这一番对话,只觉得这个年节过得格外喜庆,一个又一个得胜的战报从北方飞到京城,给这个年节又添了热闹。
到了元宵节这一天,木香把丁香也接了过来,又是热闹了一回。
年节过后,慕南烟便收到了皇后提醒她回宫的懿旨。那位在斗香时装病的御香院首,年节时与家人欢聚,高兴过头饮多了酒,从廊上栽下,当真半身不遂了。如今院首之位空悬,正是上位的好时机。
皇后将任命之事压下,可也不过一月时间,她若不能及时赶回去参加院首之选便将失去这个机会,等到下一次,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慕南烟舍不得这里,也不能不回去,心情郁结起来,时常对着香料出神。在楚元蘅看来,便是她越发地把香料看得重,把御香院首的位置看得重了,心里颇不是滋味。
索性,他不制香了,也不采香了,也不出去卖香了,在院子里编起大箩筐来。
幼时玩过一些草编,编个小小的草箩筐不算难,没想到大个儿的竹制箩筐与草箩筐完全不同,时常会有竹刺刺到皮肉里,起先他只是顿一下,把刺挑出来浑不在意,但见着慕南烟满眼都是那些香料,半日都没给过他一眼,索性哇哇大叫,将她飘忽的神思拉过来。
慕南烟吃了一惊,拿起他的手仔细查看,见到满手的伤口,心疼得紧,“怎的想起要编箩筐了?要用箩筐,去编箩筐的人家买几个不是很好?”
楚元蘅眨着湿漉漉的眼睛欲言又止,最后在慕南烟扫过来的带着一分瞋意的眼风下,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顺便偷偷地吸了几口自己媳妇儿身上的香甜气息。
慕南烟倏地站起来,脸上两片飞红,“真不害臊!”
楚元蘅笑嘻嘻,面不改色地道:“媳妇儿,俺看别人家都是有孩子的,咱们迟早也会有的……”
慕南烟意识到这个夫妻的假戏越演越深越演越真,哭笑不得。
楚元蘅越发地认真编箩筐了,只是每隔一会儿就会痛得嗷嗷大叫,让慕南烟停下出神来给他上药。这般过了些日子,那箩筐也成形了。
慕南烟给他上完药时正瞅到那箩筐,不由得惊讶,“这么大的箩筐,要如何搬得动?”
楚元蘅不以为意,“一个人搬不动,便两个人搬,两个人搬不动,便三个人搬。大不了,我们再多要几个孩子。”
慕南烟:“……”
不打算再与他继续孩子的话题。
楚元蘅见状也没有再要说下去的意思,让慕南烟给他上了药包好伤口之后,便继续认真地编了起来。
慕南烟琢磨着,按他的性子,若是知道她要离开了,怕是要闹上许久,甚至不让她离开,她又总是对他心软……若是不与他说,如十三年前一般不告而别,怕是又要被他一直记恨下去不肯忘怀了。
思量再三,决定在临走的时候给楚元蘅留书一封,将所有的事情在信中与他好好地说上一说,特意点明她几次提及,他都下意识回避了的他们从未成亲的问题。这样……想必就算不得不告而别了吧。
整日里思量着那信要如何写才能既将事情说得清楚又不至于让她的小奶狗伤心生气,措词遣句总是不得心意,表达不出她想要的合适感觉。
思量着那些事,便越发容易走神了,便是楚元蘅呼痛的声音小了也恍然未觉。
楚元蘅看在眼里,索性也不嗷嗷叫了,加快速度把那足以装下两个人的大箩筐给编好。
某日,慕南烟对着面前的香料出了半日神,回过神来楚元蘅半日都没叫她了,抬眼去看,却见院里无人,而她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装满了杜衡的大箩筐,诧异地伸手去看那些杜衡,却见箩筐里的杜衡突然飞了起来,从里面钻出一个人来。
那人虎着脸,故意凶巴巴地道:“都是香料!不许偏心!”
这委屈劲儿,让他凶巴巴的样子透着可爱,倒是把慕南烟给惹得不晓得是该哭还是该笑。
在还未落尽的杜衡雨中回过神来,从他肩上发上摘下一片片带着花斑的心形花瓣,她缓缓道:“那些都是死物,哪里能有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