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由拥住了他,与他倾情一吻。
在这一吻之间,忘记了此时身在何方,忘记了一切烦恼。她的心中只有谢衡月和这个甜美而热切的吻。
谢衡月本来方才看到妻子害羞时候无比娇艳的容貌,就临时起意想吻她,哪里知道这一吻便难舍难分。
谢衡月此刻只想所有人皆立刻消失在眼前,他就可以压倒妻子,好好在这烟花下,与她温存一番了。
他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阿遥,阿遥。”胸中的爱意皆如这漫天烟花一般盛放。
隆庆皇帝出神地望着这漫天绚丽夺目的烟花。
他好像听到了无尽虚空烟花盛放之处,传来了嘉怡皇后轻轻的笑声。世人皆知他喜欢烟花,没人知道真正喜欢烟花的是她。她总是那样,活着的时候,心思犹如大海,没人知道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隆庆皇帝只觉这漫天的绚烂烟花,与他万寿殿中的丹炉火焰融为一体,而嘉怡皇后在火焰中微笑起来,似乎在呼唤他。
苏雪遥迷醉在丈夫的深吻里,也伸臂环着他的腰,物我两忘。
她只觉她的心皆要融化在丈夫的吻中了,却觉得腰上一松,身上一凉,她与他分开了。
苏雪遥轻轻睁开了眼睛,原来夜空中最后一点儿烟花的亮光消失在了天际。
她望着谢衡月,丈夫也在凝视着她。
她的脸红了起来,她觉得他就是他的美酒,不需要饮入口中,单单嗅到他的味道,她便已经为他沉醉。
在天空中烟花的最后一抹亮光,熄灭的时候,谢衡月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怀中的她。
她怔怔地望着他,只见她秀雅的夫君,朝她俯下身来,她的心一跳,他的手擦过她的耳边。
原来他在为她轻轻整理了她头上的王妃凤冠,刚才在热烈的拥吻之中,她头上的凤冠皆歪在了一边。
他轻轻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低声沙哑地说:“阿遥你在想什么?”
苏雪遥脸更红了,烟花的硝烟逐渐散去,她忙垂首站好,唯恐被人看出端倪。
他们的这番举动,自以为十分隐秘,然而他们不知道即使在烟花灿烂绽放的那一刻,下面的人群中也有两双眼睛,一刻都不曾离开他们。
皇帝扭头,瞪着谢衡月。这里实在太高,他自己下不去,喊侍卫来,又觉得有点丢面子,就这样瞅着谢衡月。
谢衡月腹中一阵好笑,上前行个礼道:“父皇,容儿臣送您下去。”
他便架起了隆庆皇帝,从屋脊上跃了下去。
亦苒亦慕两个也随即将苏雪遥带了下来。
眼见皇帝终于落地,烟花也放完了,众人皆跪倒在地高呼:“皇上万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隆庆皇帝看着伏在地上的大臣勋贵们,不想他团团圆圆的中秋宴会,会变成如此模样。
他回头看着一样跪在他身边,正抬头看着自己的谢衡月,心中一叹,缓缓道:“大家今日受惊了。皆赏赐一盒宫中的月饼并宫灯压惊。如今贼人已经擒获,便交由大理寺内务府和晋王细细审问。诸位不要担忧,这真相自会水落石出。今日大家便散了吧。”
众人叩谢,顾不得管隆庆皇帝的赏赐如此小气了,只要能平安归家,便是大幸。他们的心中此时总算放了一点儿心,然而想到以后,还是不免暗暗担忧。
大家都真正意识到,皇朝的天,真的要变了。
然而此时却听跪在皇帝脚边的谢衡月道:“遵旨。父皇,儿臣还有一事启奏。”
隆庆皇帝看着他,很想说,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你还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吧。然而他也知道谢衡月既然开口了,不是那么容易打发走的。
隆庆皇帝颔首道:“你说吧。”
谢衡月朝他带来的江湖人堆里寻觅一番,却没有找到人,他只得对皇帝说:“儿臣要请一人近前说话。”
皇帝心中叹气,点点头。
苏雪遥十分惊讶,她跟大家一样,本以为今日的变乱到此结束了。她又在心里想着镇安大长公主塞在她手心的纸条,一时心里十分忐忑,不知道谢衡月到底要做什么事儿。
却见那些江湖人中,走出来两个穿着灰布长袍戴着斗笠的人。此时他们要进御前说话,皆把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
苏雪遥大吃一惊,这二人竟是越芙蓉和厉芜尘。
昨夜皇城解围之后,她就没有再见过二人,不想会在此时看到他们。
谢衡月心里也微微一惊,他本来是要唤越芙蓉近前,不知道为什么厉芜尘也要跟来。
而且厉芜尘到底是什么时候混进队伍的,他望着越芙蓉,她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泄露给这来历不明的杀手。
越芙蓉却不理会他目光中的责怪,她一脸肃容,此时做男装打扮,看上去十分干练,一扫平日的艳丽妖娆。
即便是对她心心念念的三皇子,一时之间都没有把越芙蓉认出来。
越芙蓉跪在御前,微微有点颤抖。
苏雪遥看她的模样,突然心中涌起了一阵要发生什么大事的预感。自从她重生回来,已经有很多事情皆变得与前世不同。越芙蓉这一出,也是前世不曾有的。
冥冥之中,苏雪遥忽然意识到,她过去总觉得她的重生,是为了让她弥补遗憾,是佛祖垂怜她,让她找回挚爱的。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变乱,她突然意识到她,也许不仅仅如此,也许她的重生,还有更重要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价值。
只听越芙蓉抬起头坚定地道:“皇上,民女艺名叫做越芙蓉。民女真名叫续芙蓉,民女之父乃是多年前,因八公主案被抄家问斩的御医续白新。”
三皇子听到越芙蓉三个字,吃了一惊,仔细盯着她看,这才认出来了。他没想到一个歌姬,居然有这般来头。他一时既恨自己没有早把她搞到手,又庆幸自己没有沾上这个大麻烦。
皇子们皆知道八公主是个禁忌,没想到谢衡月不过刚刚崭露一丝儿头角,便要在这里重新碰触这个禁忌。
每个人心中皆在思量,他们望着谢衡月,都觉得谢衡月此次又要碰壁了。
谢衡月不是第一次因八公主的死,向皇帝发难。
然而谢衡月每次都是在胡搅蛮缠,每次皆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只能把好好的聚会搞闹得不欢而散。
他很久没有在提起八公主之死,不想会在这次弄出个越芙蓉来。大家觉得谢衡月的这次闹腾只怕还是徒劳无功。
五皇子怜悯地望着谢衡月。
五皇子也有同母的亲妹妹静惠公主,他理解谢衡月突然失去亲妹和母亲的痛苦。然而谢衡月再痛苦,也不能这么多年都咬着不放。
父皇是皇帝,不是普通父亲,谢衡月已经都闹腾了这许多年了。他这般执著,只能毁了圣心圣眷,更毁了自己的前途。五皇子不由暗自微微摇头。
皇帝听越芙蓉那么说,只觉眼角一跳。
他凝神看着越芙蓉,他依稀记得续白新活着的时候,彼时身边确实有个漂亮的小姑娘,经常跟在他左右。
他还记得当时的皇后十分喜欢这小姑娘,说她十分伶俐,在乐艺一道上天赋惊人。
当时嘉怡皇后笑着对他说,要是她只是民间女子,她一定开个学堂收弟子,教徒弟,这续白新的女儿,她要第一个将她收入门墙。
然而想到了多年前的血色,皇帝本来稍稍和缓的神色又变得严厉起来。
隆庆皇帝看着谢衡月:“老六,朕知道你心心念念八公主之死。然而此案乃是当年朕是亲自调查的。案件的事实十分清楚,并没有所谓隐情。你如今把当年给八公主下毒的罪人之女弄了来,到底想说什么?”
越芙蓉不料皇帝会在此时发怒。
隆庆皇帝已经不年轻了,眼角的皱纹很深,皱眉头的时候,额头的皱纹更深,然而依然十分英俊,比谢衡月更加英武。
此时隆庆皇帝看着她,目光犹如一道凌厉的利剑,要将她的肺腑皆穿透,令她心惊不已。
越芙蓉自诩见过不少高手,还是觉得皇帝天威赫赫,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睛来。
越芙蓉虽然武艺惊人,胆大包天,然而此时也微微觉得畏惧。
尽管如此,想到她的血海深仇,她又重新抬起头来,她直视着隆庆皇帝,眼中出现了隐隐泪光,她悲声道:“皇上,家父冤枉!民女之父续白新出身太医世家,民女的祖辈们从前朝起就在太医院任职。家父未出事之前,亦被称为杏林国手,行医半生,活人无数!”
隆庆皇帝冷冷地看着她:“你说得没错,然而不管续白新救过多少人,他害了八公主是不争的事实。不知道你听了何人蛊惑,当初事发时候,续白新曾亲口对朕承认,是他下毒谋害了八公主!他都已经认罪了,你们还想做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谢衡月的脸上,目光中带着一丝警告,亦有一分隐隐的痛楚。
八公主的死是他们父子心中的痛,谢衡月一直一口咬定其中有阴谋,又从来拿不出什么证据。
苏雪遥大吃一惊,这都是她前世不知道的。原来越芙蓉有这样的曲折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