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皇帝闻听此言,不由怒道:“谋害八公主的人,已经死了!谢衡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混账小子,仗着朕宠爱你,你就将大家皆置于险境吗?”
谢衡月见隆庆皇帝发怒,他的声音中也不由带着一丝激愤:“父皇,别人要谋害你,要送你一个大烟花!你不骂那些要害你的人,你骂我?从小到大你就是这样,不管是谁犯了错,你总是第一个就要怪我。父皇!”
隆庆皇帝不想谢衡月会如此胡搅蛮缠,他一时气结于胸,差一点儿说不出话来。
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最宠爱的儿子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指着谢衡月低喝道:“滚!”
此时羽林军侍卫们皆反应过来了,纷纷惊慌地冲了过来,要来护驾。
谢衡月却一把架起了隆庆皇帝的胳膊,道一声:“父皇,跟我走!”
他足尖一点,便带着隆庆皇帝飞了起来。下面的侍卫太监羽林军们皆不知道谢衡月要做什么,一时场面十分混乱。
而在此时,谢衡月已经带着隆庆皇帝跃上了偏殿的屋脊。
而与此同时,亦慕亦苒亦平安地带着苏雪遥穿过了人群来到了偏殿之下。
她们朝上面看了一眼,便一左一右,带着苏雪遥跃上了偏殿屋脊。苏雪遥都来不及反应,便已经站在了隆庆皇帝和谢衡月身边。
她眼中一片茫然,然而此时看到丈夫,她却什么也顾不得了,一头便扎进了谢衡月的怀里,轻轻抖着说:“夫君!你没事儿就好!”
隆庆皇帝本来怒火冲天,但是看着谢衡月一脸温柔地搂着他的妻子,他又心里一阵难过。
隆庆皇帝不再去训斥儿子,他站在屋脊瓦片上,只觉得十分不安全。他待要自己下去,然而他却武艺不精,这么高,他实在跳不下去。
他待要喊侍卫过来,只见启祥殿前一片混乱。
那帮黑衣人有备而来,正在分兵合作,袭击朝廷命官和勋贵们。
隆庆皇帝从这偏殿屋顶望下去,看得非常清楚,黑衣人袭击的对象,皆是平时不结党营私的纯臣,不买皇后穆家帐的人。
而那些穆家的同盟者们,站在那里,连闪避都没有闪避,显然并不害怕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隆庆皇帝不由一阵心寒,又觉心惊不已。
谢衡月放开了小妻子,看着父皇的神色,就知道他已经明白过来了。他低声道:“父皇。到了现在,父皇定然明白到底是谁策划的这场袭击了吧?”
隆庆皇帝默然不语,轻轻叹了口气。
谢衡月紧逼不舍:“父皇,不能再姑息养奸了!”
隆庆皇帝看着殿下激烈的打斗,那黑衣人皆是好手。
隆庆皇帝忽然瞳孔一缩,他居高临下看得分明,终于认出了黑衣人们的拳脚路数。
谢衡月在一边说:“父皇你没看错,他们的拳脚路数,战队变化,皆脱胎于军中,是军中训练出精锐士兵的打法。”
隆庆皇帝看着谢衡月,没有掩饰眼里的震惊之色。
谢衡月的面庞十分英俊,他轻轻道:“谢清商和穆氏调动了镇守边疆的士兵。父皇,皇朝招募训练士兵,是为了让他们在这样龌龊的阴谋中当炮灰的么?”
隆庆皇帝的身子一颤。
却见黑衣人配合十分默契,而江湖高手们武艺比他们高,两边战成了旗鼓相当,然而这样的平衡之势在羽林军加入之后被打破了。
黑衣人已经被团团围住,马上就要落败了。
却听那放烟花的黑衣工匠的首领大喊一声:“都不要再靠近,你们听好了,这启祥殿下埋了雷,你们要再过来,我们的人便要引爆这连环子母雷,将所有人送上西天!现在都给我们让开!”
这一声喊之后,下面的人,不管是勋贵还是士兵们皆变了脸色。
他们顺着此人的目光,朝启祥殿右侧的灯海望去。
只见一个极大的亮着粉红色的蟠桃大落地大花灯后面,站着一个黑衣工匠。
此人的脸背对着灯,月光又照不到,正好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容貌。
此人手里拿着一根粗香,他的面前是一个半人多高的烟花筒,他手中的香凑在了粗大的烟花引线上。
一时大家虽然不辨真假,但是都不敢再进攻。
而谢衡月的手下的江湖人们,却始终围着黑衣人,怒视着他们,不让他们离去。
方才处在混战中的勋贵大臣们,此时终于被羽林军们救出来了。
苏雪遥看到了苏家三人也跟着羽林军,离开了启祥殿前,站到了启祥殿东面。她心里稍稍放了一点儿心。
她再在人群中仔细寻找镇安大长公主,却没有在看到那老太太。
只见被团团围在中间的黑衣匠人头领,是个矮小而不起眼,倒三角眼,颊上有麻点儿的青年男子。
苏雪遥到此时才终于看清楚了他的长相,没想到这也是个熟人。
她转身紧紧抓住了丈夫。谢衡月不明所以,关切地看着她。
她握紧了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那黑衣匠人是谢清商的人!”
谢衡月轻轻点点头,也在她手心里写:“不会让他跑了的。”
那麻脸青年看着羽林卫们都逐渐向后退却了,而这些气势汹汹的江湖人始终不肯让开通道,他怒喝道:“你们不要自己的命,这些贵人们的命也不要了吗?速速给我让开!”
麻脸青年朝那灯海下看不清脸的同伙喊道:“再不让开,老郭你就点了它,让大家一起炸上天!我们贱命一条,有这么多贵人陪葬,不亏!”
一边今日刚走马上任的羽林军都尉也有点着急。但是他知道这些江湖人是谢衡月的人,此时没有谢衡月的命令,他们定然不会撤退。
羽林军都尉,朝站在启祥殿偏殿屋脊上谢衡月望去,
羽林军都尉不得已喊道:“晋王殿下,大家的安危为重。请晋王的护卫们,让开吧!”
皇帝见到此时的情景,沉着脸不说话。
谢衡月知道父皇生气了,所以故意不为他解围,此时他若一意孤行,必然得罪了满朝勋贵大臣。
谢衡月倒也不在意,放开了小娇妻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色。
他忽然冷冷一笑,在月光下看上去十分英俊,他盯着那麻脸青年道:“你炸一个试试吧!”
众人皆大哗,十分惊恐,不想这晋王如此凶残,为了捉拿歹人,不惜让大家一起陪葬,一时众人的心皆凉了。
那麻脸青年眼中凶光一闪,就对那灯海下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人同伙怒吼一声:“老郭,点炮仗!一起死!”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胆小的女子已经吓得哭泣起来。
却听阴影里那人低声笑了说:“没有老郭,这里只有小王。”
说着那人竟熄灭了手中的长香,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麻脸青年大吃一惊:“你是谁?老郭呢?”
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人,正是谢衡月新收的幕僚,汾阳书院的学子王匡卢。
王匡卢博学多闻,正好懂烟花制造,所以被安插进了歹人之中。在关键时刻,他李代桃僵,代替了那个负责引爆子母连环雷的歹人。成了此战制胜的关键。
那麻脸青年见势不妙,便猛地向自己脖颈挥刀,想要自尽。
却只见旁边乌沉沉一根长长的暗器打了过来,将他手中的长刀“当啷一声”,击落在地。
紧接着一个人影带着风声,忽的跃到他跟前,伸出一掌,击在他的后脑,便将他重重拍在了地上,溅起一蓬尘土,麻脸青年便倒地昏迷不醒了。
苏雪遥在屋顶上看得分明,出手的竟是谢衡月刚拜的师父,镇安大长公主。
此时她站在那里,腰挺得直直的,头上珠冠摇晃,白发如银,威风凛凛,哪里像个耄耋之年的老太太。她扔出去砸飞歹徒长刀的,正是她手中的龙头拐杖。
镇安大长公主撂倒了那麻脸青年,便站在一边,看着谢衡月手下的武林人士们一哄而上,将其余的百十个黑衣人皆生擒活捉。
苏雪遥此时心才放在了肚子里,这般仔细看,她赫然发现,原来展宇袁腾义,甚至王府的杨总管皆乔装改扮混在其中。她终于知道今早王府众人倾巢而出,是要做什么了。
她扭头望着丈夫,只觉这才是真正的大胜,他筹谋已久,总算一击而中了。
不料却见丈夫脸上虽有如释重负的模样,却没有多少喜色。
苏雪遥略略一想,就明白了,不知道为什么主谋谢清商没有出现在现场,抓贼抓赃,此番没有当场捉住谢清商,事后免不了扯皮打麻烦,确实是美中不足,令人遗憾。
启祥殿前一片混乱,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个小太监偷偷地从月亮照不到的阴影里,像影子一样飞速离开了。
他急匆匆地赶往皇后所在的景春宫明珠殿。明珠殿中不像往日那样欢声笑语,而是一片愁云惨雾。
众人皆小心翼翼地不敢说话。殿中鸦雀无声,一片黑暗,连一盏灯都不曾点。
皇后本被禁足,门外应该看守严密,然而此时那守门的太监和侍卫就像没看见那小太监一样,任由他走到殿门口跪倒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