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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褪尽 (云胡子)


  蒲风一时大惊,立马死死捏住了张渊的胳膊,就差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哼声儿了。她皮笑着和丁霖好好的道了别,径直拖着张渊上了马车。
  丁霖望着马车逐渐远去,负着手笑了笑,和身边的随从道:“你看那愣小子把他老师给气的,往后指定少惹不了祸,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把《业镜台》卷一之二的《寒症》放在作话啦~ 不让小仙女花钱买了~-寒症-
  勘病之意,或在寒热,或在虚实,莫不由是,此皆关乎安危者。
  孙迟,太和人。少孤,晚-娘遂以三百钱贩与药庐为生徒。性顽劣,常受棍笞。年稍长,采药于山野,逃之。
  后鲁中琅琊现一走街郎中,自号孙神医,行踪不定,故世人难觅其行。经其手,若为小病,动辄不起;若为大病,可顷刻崩矣。盖孙医术不通,坑蒙本业乎。
  时端午将至,天欲流火。某农自田归,忽觉昏沉,浑身颤栗,妇忙延医,正得孙神医自宅门过,以为神迹,立请于塌前。神医捋须曰:“病者属水,吾非金命,恐难治。”妇曰:“何解?”
  医曰:“不难,以金压之。”妇忙取钱半串,医收于袖,始摸脉,又叹曰:“伤寒发热,津液尽出,是为寒症,必是喜阴贪凉,信乎?”可笑天热甚,谁人不避荫凉矣。农呼曰:“信,大信矣。”又诘:“现不取衾被,以待何?”
  妇迟疑,取被数床盖于农身,便得见病者面红如赤,挥汗如雨。农呼渴,医告曰:“此乃湿寒外散,不可饮。”未几,病者汗退,呼声渐止,医细细观之,忽喜曰:“良效立见,已安睡矣。吾开方一副,即可购来煎饮。”妇千恩万谢,医捏此方,钱不足意,莫不交方。屡添再三,妇实告之无钱购药,医乃啐骂而去。
  再等妇望其夫,未及煎药,人已气绝。妇无以望,抱襁褓乳儿投水而尽。但为百钱,盖坑害三命!实乃身受暑气,误做伤寒治,竟嘱盖被,何异于放胆杀人乎!
  逾岁,天降大雪朔日,一人厥于雪中,乃孙神医也。时路过一坐堂大夫,唤刘名医,见之,嘱人尽剥孙衣,以雪搓之方可醒。从之,少顷孙忽睁目呼热,人皆叹服刘真乃神医也。刘但笑不言。
  未几,孙冷硬如铁,冻死矣。


第47章 板子 [VIP]
  蒲风到了家, 先将那纱帽革带通通摘了下来扔在了床上, 又换了一身平日所穿的豆青色旧服。
  她这边还没换好衣服, 李归尘便喊她出来吃饭。
  蒲风端着一碗直冒腾腾热气的白米饭, 夹了一筷子金黄焦脆的炸酥肉狼吞虎咽道:“你是不知, 我拿到顺天府衙门的花名册了,一会儿吃罢了饭, 好好研究研究那东西。”
  “你筷子拿反了。”
  蒲风撅完嘴笑了笑, 忽而又将碗撂了下来换了正色道:“今儿在衙门正巧碰上了个案子, 那死者多半是个郎中, 还是冻死的。”
  李归尘往她碗里夹了些鸡蛋炒韭黄,不动声色道:“冻死的?死的时候身上穿戴得整齐吗?”
  为何有此一问?蒲风一愣, 回想了尸首当时的样子,言之凿凿道:“整齐。死者里里外外穿了好几层, 服帖得很, 不像是后来又被人套上的。”
  “尸首的体态如何?”
  “挺自然的, 似乎面上还有些愉悦的样子。”
  李归尘停下筷子点了点头, “和你想的一样, 是谋杀。死者有可能是醉了,也有可能误服了什么药物,看样子仵作是没有验出来。你可是怀疑凶手模仿的是《寒症》那篇?““不错,但是我在顺天府衙门没敢透露些什么, 就让他们先按着意外处理了。从时间上来看, 此案死者的出事时间要早于水女案,而最后被杀的才是释明和尚, 只是不知凶手到底作案了多少起,依此来看,或许有些尸首还没有被人发现过。”
  “你还看出什么关联了?”李归尘一垂眸,眼角淡淡含了笑。
  蒲风攥了攥手心,沉声道:“若是设想为同一人作案的话,寒症一案中,凶手将郎中冻死了,就这么埋在了雪堆里,时值今日才被人发现;然而到了水女案时,他已开始有意地尽可能模仿文中的描述,譬如水女的赤身特点还有数量,但也是数日后才被人发现的;可到了僧皮一案,凶手非但是将僧人的皮近乎完美地剥了下来,更是放胆在其上落了南楼客的款,还挑选了客栈这么一个必然会暴露的地点行凶,这难道不是一个渐进的过程?
  凶手越发肆无忌惮,且开始享受这其中的过程……若是这几天之内不能锁定了凶手,那么,或许不出后日,京城之中必然会发生更加血腥骇人之事。即便是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会将《孽镜台》中的哪一篇化为现实……”
  她同样不知道,在这京城之内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是否还有日渐销腐的身躯寂寞地等待着重见天日……李归尘的目光一如夜幕中时而闪烁时而黯淡的星子,他沉默了良久,轻叹道:“这案子就目前来看,未必就涉及党争。人人都有些过于自危了。”
  蒲风瞪大了眼睛,想听他谈谈这见解。
  李归尘却并未继续说下去,他垂眸摇了摇头,持着筷子轻轻点了点盘子沿儿,“再不吃就要凉了。”
  “噢,”蒲风微微皱着眉应了,忽然间就觉得原本十分可口的饭菜此时却有些难以下咽。
  饭罢,李归尘忙忙碌碌地收拾着,蒲风便坐在桌边没动,细细翻看着顺天府衙门的花名册。她偷来这册子多半就为了看看丁霖身边的书吏、主簿以及捕头等人的名姓。这些人都有可能触碰到衙门里的状子,少不得凶手便藏在他们之中。
  如此一来,便如大海捞针一般。
  蒲风看得有些炫目,正好翻到了仵作的那一页。原来这顺天府衙门之中,倒也有五名仵作之多,只是她见得少,单认识其中两位罢了:一位是初次上堂见过的陈吉,另一位乃是和她有些交情的仵作刘仙。
  可她在这单单五行的名录中寻觅了很久,也没看到刘仙的名字,单记着一位叫“刘晏平”的,家中并非屠户、奴籍,居然是军户。
  说来刘仙这名字听来也是怪些,说不定刘晏平正是本名呢?军户?
  她正想着此事,李归尘忽然就夺门而出,蒲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听到自门边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却并非是钱棠报信来的阵势。
  “这……”蒲风要跟在李归尘身后出了门去,可这门居然已经被他锁死了,蒲风拍了拍门板,便隔着门听到李归尘沉吟道:“别动。”
  那声音里除了七分的威严,还有令她难以言说的关切味道。蒲风的手顿时定格在了门前。少顷,一个令她觉得熟悉却又冷酷决绝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过来,每一个字都敲击在了她的心房上。
  “夏镇抚使着你二人速至北镇抚司衙门,听清了。”
  蒲风额角一阵抽痛,莫不是锦衣卫已经查到她便是南楼客本人了?长孙殿下的意思是她只要一口认准了南楼客已死,他便自有安排。
  可这关头她岂能任着李归尘一个人去替她受过?
  蒲风张了口还没发出声来,便听到李归尘淡淡道:“长孙殿下的萧落下了,蒲评事已去见了冯公公,不知夏冰他可有这份脸面。”
  一个陌生而又尖利的声音啐道:“凭你一个亲军都卫的小小校尉,到了我们北镇抚司衙门连个挑粪的份儿都配不上,夏大人的尊名可是你狗……哎呦!”
  门的那一边,李归尘立在那小总旗的马前,只是轻轻抚了抚马的脖颈,谁又成想那马居然就狂躁了起来,在他面前嘶鸣着扬蹄起了身并未伤他半毫,却将马背之人径直甩了下来,险些将此人踏死。
  李归尘勒住了此马的缰绳,轻移了两步翻身而上,将马制住了。他手无寸铁却敢在十数锦衣卫面前放肆至此,自然段明空身后的数个小旗都跃跃欲试,并不把面前这狂妄之人放在眼里。
  而段明空居然微微挑了嘴角,他扬起左手示意众人莫要生出是非耽误正事,继而垂眸瞟了一眼那趴在地上痛呼不止的总旗,毫不留情地引着自己的马踏断了他一条腿,头也不回地放下了一句话来:“给你那总兵爹捎个话儿,你既腿脚不便,日后便不必来这北镇抚司衙门了,在家躺着吃俸禄岂不更配。”
  说罢,段明空身骑他那匹枣红马扬长而去,李归尘便也不多言跟在了他身后,临末了的小旗才敢将受伤的那人驮在马上一并带了回去。
  蒲风听得外边的马蹄声远了,又耐着性子等了半个时辰,这才撞出了门来。她知道李归尘说的那句“为了还长孙殿下的萧去找冯公公”并非单单是为了让段明空心生忌惮,也是说给她听的。
  蒲风从李归尘曾经的只言片语里也听得出来,夏冰此人本是个厉害角色。将那工部侍郎赵祯一家尽数饿死的始作俑者怎么可能只是张文原一个小千户,在他背后支撑的,是整个北镇抚司衙门,是夏冰。
  蒲风环视了一圈,确认了无人埋伏,立马自李归尘房中翻出了那只莹润的长萧。她想着冯公公既是圣上身边的人,她此番若是找不到长孙殿下,或可直接去皇城门口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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