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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锦良缘 完结+番外 (冠辞)


  湛湛茬着气儿,微喘着稳住情绪点头,眼睛已经哭的又红又肿,像被雨水冲泡过的花芯,他把额头贴上她的,低喃着安慰:“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有我在呢,别怕……”
  回到内院,闵兮正破着嗓子哭,瞧见阿玛张着手要抱抱,阿玛亲在鼻头上,举高高绕几圈就给哄好了。湛湛揉了揉眼睛笑叹,“不承认也没法子,兮兮还真是跟阿玛最亲。”
  浅薄的日光透进窗,丢落一地破碎的光斑,她站在那盏斑驳的光影里笑靥如花。他突然回忆起新婚之时,他在宫墙甬道里的那次回首,心头钟颤似的,满眼夺目的红和苍穹。时光没有冲淡她的神韵,反将她的眉眼描绘的更加浓烈。
  他迈步走上前,在她盛满日光的唇角轻轻一吻,她红脸推开他,“有人瞧着呢,当着兮兮的面儿,你也好意思。”
  那么无人在场的时候,便可肆意妄为的冲动,她躺/下来是汪山水,蒙面扎进去,感官瞬间进入一种微醺的醉态。她坐起来是流云苍穹,脖颈下是连绵起伏的山脉,他很享受仰望她时的感觉,她会醉眼迷离的俯视他,会主动把唇瓣印在他的唇角,然后呼/着喘/着,美其名曰:“敬君一吻。”
  有时候太过忘乎所以,就会忘记时间,忘记明天,忘记隔壁的啼哭,她的肚脐眼儿里攒着他的汗露,“允颀……”她眼仁儿颤啊颤,“我爱你。”
  “湛湛……”他想要凝视她,目光总是难以聚拢,总要到最后一刻才认得清她眉眼间的刻度,那样完美,百看不厌,“我也爱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是轻罗小扇扑流萤的秋,夜来城外一尺雪的冬,宁静恬淡的让人感到意外。
  没有临成被抓获的消息,应该是平安出了北京城,马佳氏虽然不间断的受到刑部的调查,因为未被查获任何证据,所以他们一门暂时安全,一个人就此人间蒸发,朝廷各方的调查都未取得任何进展。没有消息对湛湛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她的担忧忐忑逐渐削减削弱,关门闭户独乐乐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闵兮长牙了,有时候咬在阿玛的手指上,阿玛也直喊痛,痛并快乐着,她在炕床上爬来爬去,打滚儿翻身,如果没人瞧她就哭闹着引人注意,最后阿玛抱着又出门买糖吃去了。
  大年三十当天,王府上收到了一封来自平西王府的书信:
  “接军报,知云贵总督于八月二十八仙逝。适闻此噩耗,谅家中哀伤,尚当达观节哀,保重身体。论恩则有负,实感内疚。虽相隔至远,不能相顾,系念无己。”
  看来云南那边也收到了云贵总督被皇帝赐酒的消息,关于她大伯的丧仪,顶着叛官的名头,家里人只能一切从简进行安排,她的大娘也就是云贵总督的夫人,随后被刑部释放后也暂住在马佳氏府上,死者为大,再怎么说还是血脉相融的一家人,有她在,家里人就多个念想。
  一切都有些尘埃落定的意思,湛湛看着泰安公主的来信心生疑惑,“公主说我大伯对她有恩,我们自家人对他的死到不觉得有多难过,泰安公主却一直对他维护有加,说她辜负了云贵总督,心里惭愧,公主的眼睛里,他大概是个好人吧。”
  诚亲王道:“云贵总督认罪时自己把所有的罪名都担下了,没有攀咬云南那头,他们又常年一起组织省试,开办学馆,泰安重情重义,大概是对他的死感到过意不去。”
  湛湛随手把信丢进了炭笼里,“不知道今年万寿节泰安公主会不会回京,兮兮周岁了,只剩下这个姑姑没见呢。”
  诚亲王正逗闵兮玩,听这话把格格放在膝头上抿茶,不言声了。湛湛瞧出不对劲来,“王爷,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上回临成那档子事儿就死活不肯告诉我,这回我可不依了。”
  闵兮的小手要去扒阿玛的茶碗,诚亲王忙抬开手把茶水远远地避开放在桌上,这才开口道:“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八月你在圆明园避暑那回,两广涝灾严重,朝廷往南面拨掉了一千万两赈款?”
  湛湛稍作回忆,点头道:“王爷不还为此跟两广总督周广域周大人起了争执么?当时许多在场的大臣也都质疑两广灾情的造册,怀疑虚报数额,有讹诈的嫌疑,不过皇上还是顶着压力,到底还是让户部拨给了两广一千万两。可是这件事情跟云南有什么关系呢?”
  诚亲王捋着闵兮小脑袋上的绒发,叹了口气道:“听最近朝廷里透露出的风声,这一千万两不全是让周广域救灾用的,其中的八成用在了购买军需物资上,今年下半年,朝廷跟西洋的大英国做了桩买卖,购进的全部都是枪炮火器,在江苏镇江丹徒县的埠头上卸货上岸,直接送往了广东广西,到头来皇上还是要对云南下手,大概会拨调两广的兵力声伐吧。”
  湛湛骇然,喃喃道:“王爷,这回是要开仗来硬的了……那云南那头知不知道?”
  “应该是知道的,”诚亲王道,“年尾云南派了人来同朝廷商议,据说是要把云南普洱的茶业让出来,这其实就是在摆明态度,只是皇上没搭理,给撞了一鼻子灰,早说让给,香饽饽儿似的捏在手里不舍得给,这回朝廷出兵要打上门,这就难办了。”
  这样无奈沉重的口气,听得湛湛心里发凉,“朝廷不给和解的机会,那泰安公主怎么办呢?”
  还未来得及回答,章莱就进门催促他们进宫去参加乾清宫除夕晚宴,只得暂歇话头一番收拾后出门。湛湛预感,目前这一汪水平静似的太平光景又要被打碎了。
  好在今年的除夕夜没再生出什么幺蛾子来,绕开马佳临成意外逃遁的话题,还是一大家人其乐融融的局面。淳格格的脸上愈发的春风得意,“等过完年,十三爷被皇上恩准南下了,说是要上福建找我阿玛去,商量订婚的事情。”
  湛湛听了赶紧道贺,心里特别为她感到高兴,当时并未对她的话产生过多的联想,直到翌日大年初一,按照大邧风俗各家各户走亲访友这天,郝晔的到访揭开了这件事情背后若隐若现的实情。
  “皇上让我随十三爷一起南下办这趟差事,我寻思人家去攀亲家我跟着算怎么回事儿,当面找贝勒爷打听,瞧人表情,这回南下应该还有内情儿。”
  郝晔任命九门提督后,不在乾清门上当差了,也成了坐在衙门里带兵的官员,以前逢面暗中交接来往的法子不奏效,只能亲自登门拜访。这一家三口,即便在他意难平的眼里,也是天造地设的存在。
  “格格长得跟你很像。”他从闵兮的小脸蛋儿上调回视线看向她,湛湛笑着点头,“大伙儿都这么说。”
  诚亲王在一旁生涩的咳了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目光接触,抬杯抿着茶道:“你的意思是十三贝勒这回南下还有别的目的,比方说跟削藩有关,打着会亲家的幌子,实则针对的是云南?”
  郝晔端起湛湛亲手给他沏的那杯茶,视着杯口看了会儿方抿了一口,抬眼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十三爷没有明说,不过按我的推测,去往福建后,下一站就是两广,皇上派我俩的意思,应该是跟两广总督秘密接头,然后举兵云南,那一千万俩赈款,也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诚亲王沉吟道:“看来这局麻将,皇上要“碰”的是云南这张南风了。”
  这套麻将论是他们两人前年八月在圆明园别馆,倚澜湾里打的一个比喻,没想到这样的推测这么快就被皇帝提上了日程。
  郝晔没有过多在王府上停留,把事情说清楚了就起身告别,用他自己的话调侃,他不似从前那般清闲了,“九门上的安保得时刻盯着,不能歇假,谁家放鞭炮动静太大,也得伸手去管。”
  诚亲王让湛湛留在房里自己送他出门,“临成出城那日,不知道你们步军营的人有没有撞见。”
  郝晔听了笑,“没瞧见,三爷手段高明,安排几个有功夫的人蒙混出城还不是小菜一碟,也不能说我这头没有贡献,三爷跟藏区关系好,要带人往西走,为了掩人耳目,说不定反其道而行之出的是东门,我安排的兵力在西头西直门,阜成门偏倚的多,其他三面门上松懈谈不上,总归没那么严格。”
  允颀听了了然,跟他道谢,郝晔大方一挥手,“客气了,你留步吧,等我初五出发南下,摸透情况了再说,到时候跟你府上通个气儿。”
  理清朝廷削藩的进展后,暗流涌动下是惊惶的人心,夜里湛湛偶尔会做噩梦,梦见临成又被重新抓到扭绑到刑场上,梦见泰安公主泪流满面,惊醒后总得在诚亲王的安抚下才能重新入眠,次日不再敢睡懒觉,起了个大早迎着太阳把梦念叨出来,听说这样梦就会变成相反的现实,不会实现。
  就这样寒暑易节,又迎来了虫声新透绿窗纱的春意袭城,闵兮已经能下地被人牵着手走路了,诚亲王把她抱在怀里,问:“阿玛呢?”她就抬头,再问:“额娘呢?”她就转脸去瞧湛湛。
  湛湛站在诚亲王身后跟她捉迷藏,闵兮就从阿玛的左肩绕到右肩,再从右肩绕到左肩去找额娘,然后乐的咯咯笑。功夫不负有心人,诚亲王也终于教会了闵兮喊她阿玛,只是有时候这小人儿的嘴绕不过弯来,“阿玛”就变成了“阿阿”,“额娘”更难发音,在她的小嘴儿里就是“额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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