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寅牵了牵薄唇:“带你去个地方。”
在妙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寅起身走到衣架前,忽略妙提的狐皮大氅,扯过挂在一旁的他的那件黑色大氅,掀开锦被,将妙提紧紧裹在里面,只露出个满脸迷茫的小脑袋。
李寅抱着妙提脚步利落的往楼下走去,妙提的重量对他而言轻飘飘的,毫不费力。
妙提一只手环着他的脖颈,另一只紧紧握住他结实的臂膀。
轿辇候在院门口,看着李寅抱着妙提出来,侍从们垂下头,不敢张望。
坐到轿辇上,妙提还懵懵的,傻乎乎地问身旁的李寅:“我们这是去那儿?”
见妙提紧张,李寅逗她:“把你卖掉。”
妙提闻言,傻了一瞬,然后垂下头,细长白嫩的手指揪着大氅上的毛,小声呢喃:“贫尼不值钱的。”
那副样子看得李寅心中一酸,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脑袋说道:“逗你的,价值万两黄金,我也不会卖你。”
更何况她本是他的无价之宝。
妙提抬起头,小声“啊”了一声,对着他抿唇一笑,眉眼弯弯。
娇娇柔柔的,李寅心中软绵,跟着她后面笑了笑。
轿辇停下,李寅掀开轿帘走出去,朝着妙提伸出手,示意她扶着他。
为了避免长长的大氅绊脚,妙提乖乖地把小手放进他的掌中,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看着面前的熟悉的小佛堂,妙提疑惑地蹙起细眉。
脚步微顿,想起前几日李寅的话,猛地收回手,往轿辇里钻。
李寅不拦她,收回手由着她像只惊慌失措的小白兔往轿辇里跑,怕她摔倒,还帮她掀开轿帘,跟在后头进里。
“来这里作甚?”妙提眼神飘忽,逃避般的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当然是找佛祖要人。”李寅回她。
妙提生若蚊蝇:“佛祖不愿意。”
李寅压低声线,嗓音低沉带着磁性,诱惑她:“他愿意的,只要她想,就可以。”
这几日妙提一直在闪闪躲躲地逃避这个问题。
“妙提,看着我,认真回答我,你愿不愿意还俗。”李寅温热的大掌握着她冰凉凉的小手。
妙提抬起头,对上凤目,卷进他深邃的眸子里:“我……我……”
她今年十四岁,她这副病弱的身子也不知可以撑到何时,世间繁华,人生短暂,她也想换种活法。
半响,妙提鼓起勇气,但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愿意的。”声若细丝,小得李寅几乎听不见。
李寅闻言,眉眼俱笑,英朗阔然,异常俊美。
李寅将她送到佛堂,守在外面。
法相金身,慈悲肃穆。
妙提垂眸看着脖子间平安扣,用力扯了下来,脖子上留下一圈红印。
绷直的肩膀陡然松了下来,手指仔仔细细的摩挲着平安扣,咬着牙,把眼泪憋了回去,上前将平安扣放在了佛像前的香炉下方。
往后自己便与前事再无瓜葛。
退回去,妙提虔诚地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双手合十。
少倾,用力的磕了三个头。
李寅拿着大氅,在外面隔着门都听到几声“咚咚咚”的声音,皱眉有些心疼,但没有进去拦她。
妙提推门走出来,李寅立刻将大氅披到她身上,看着她额头上的红印,忍不住说道:“傻不傻。”
妙提伸手揉了揉:“贫尼……”
话被李寅打断,瞪了她一眼,他不愿意再听她自称贫尼了。
妙提回过神,舔了舔唇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不傻的。”
说完,便红了脸。
“我跟菩萨说,往后我还会过来,上香拜佛,抄送佛经的。”妙提提着大氅,跟着李寅的脚印,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李寅挑了挑眉,停下脚步,回头:“但要记得你已经是俗世的小娘子了,不是什么尼师,不需要整日里呆在佛堂里了。”
“啊?”妙提眨眨眼,点点小脑袋,“我知道的。”
妙提心情雀跃,脸上像是发着光,病态仿佛都被遮盖住了。
李寅温和的看着她,转身握拳,掩饰住笑意。
这晚膳撤下热了好几回了,知语仰着脖子看着远方,终于看到一行人抬着轿辇回来了。
知语松了一口气,忙吩咐小侍女们摆晚膳。
轿辇落定,知语打起轿帘:“郎主,尼师,晚膳已经备好了。”
李寅率先出轿,对着众人道:“以后改改称呼,称她娘子。”
“唯!”众人应声。
知语上前扶着妙提,疑惑的看她,妙提害羞的冲她一笑,小声道:“我还俗啦!”
知语愣住了,捂着嘴巴,惊喜的看着她,微微福身:“娘子,安好!”
妙提双颊酡红,避开知语激动的目光,匆匆进屋用膳。
用了膳,李寅回了书房,难得没有处理政事。
看着面前的三张纸,上面分别写着“绥”“姣”“晞”,笔走游龙,苍劲有力,三个字都是寓意深刻的字。
李寅骨节分明的手指最后落在了“绥”字上。
盼她一生,平安顺遂。
作者有话要说: 李寅(骄傲脸):别人是在外面等着媳妇儿逛街,买衣服,买化妆品,只有我在外面等着媳妇儿还俗!
第23章
用完晚膳,妙提后知后觉的兴奋起来,小脸红扑扑的,晕乎乎的由着知语牵着她到了净房。
邀月楼的净房被屏风隔成一大一小两块,泾渭分明,左边的那部分是浴池,浴池旁的衣架上摆着的是李寅的衣物,是李寅的地盘。
右边的是只可容纳三四个人大的浴桶,专供妙提沐浴使用。
浴桶旁有一只泡脚的小木桶,知语带着妙提进来的时候泡脚的药汤已经备好,里面放了一只包有艾叶丹参川芎等药材的药包。
除去足衣,露出一双白嫩小巧的纤足,放进棕红色药汤里,妙提舒服地长叹一声。
泡了一刻钟,妙提拿着巾子擦了擦脚,趿拉着鞋子,脱了僧袍,踩着浴桶外头的四层小台阶跨进桶里,汤浴带着玫瑰花瓣漫了出来。
体香馥郁,水汽氤氲,妙提钻进被子里,泡完澡,整个人都酥软了。
原先妙提还想等着李寅从书房回来和他说说话呢,结果自己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李寅失笑地看着妙提单手撑着下巴,小鸡啄米般的直点头。
拉好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她睡梦中自己调了姿势,缩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只,偏偏格外招人疼。
李寅将手中的荷包放到她枕边。
次日,妙提看着枕边多出的荷包,有些疑惑,小心翼翼的拿起来拆开,发现里头是一张纸。
展开,上面写着:愿卿名绥。
落款单名一个寅字。
妙提激动地掀开被子站在了榻上,瞪大眼睛,傻愣愣地看着绥字,目光炽热的能把这张薄纸看穿。
嘴里反复呢喃着“绥”字。
知语进来就看见这幅场景,哎哟一声:“娘子,快下来,您现在可受不得冻。”
妙提贝齿咬着唇,压住上翘的嘴角,但眉眼间的笑意怎么都无法掩饰,扶着知语的手,下了榻:“我有名字啦!”
妙提献宝似得将纸递到知语跟前。
知语给她披上外衣,十分赏脸的认真看了看,笑着说道:“恭喜娘子了,是个好字。”
“我也觉得。”妙提嘴边漾开一抹娇柔的笑。将纸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荷包里,细致地压在了枕下,心中甜滋滋的。
知语从衣柜里拿出僧袍,说道:“娘子,我们今儿事情可多了。”
妙提湿漉漉的眼睛困惑地看向她。
“娘子还了俗,衣裳鞋履佩饰好多东西都得换了,哪能还用以前的。”知语动作利落的给她穿上僧袍。
“这几日,就委屈您先还穿这个。”
“都要换吗?那也太多了,”妙提摸摸身上的僧袍有些可惜,“而且我身上的这件还很新呢!”
知语说道:“不多的,郎主早上走的时候,特地吩咐婢子,说别的小娘子有的,咱们娘子也要有。”
知语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娘子您就放心吧,只听着婢子们安排就是了。”
这么些年了,总算有她们这些侍女的用武之地了。
李寅身侧小厮们服侍的居多,她们这些侍女们常年坐冷板凳,这次也不需要顾忌妙提是出家人的身份了。
妙提红扑扑的小脸看着知语,眼里也有几分期待。
说话间,早膳已经备好,妙提下楼,看着桌上不同以往的餐食,眨眨眼。
知言今儿也随着送餐的侍女们过来了:“这是婢子亲手熬制的肉糜粥,您常年吃素,只先用这些,等脾胃适应了,再食用那些太过荤的食物。”
若不循序渐进,冒然进食,像妙提这般脾胃弱的,容易腹泻呕吐。
妙提坐在桌案旁,肉糜粥的香味扑鼻而来,妙提小口用了一匙,眼睛亮晶晶的对着知言点点头。
肉糜粥熬得粘稠,易克化,可以嚼到小颗的肉粒,鲜香软嫩。
“这儿还有鸡蛋羹,怕您不喜羊乳的膻味,里头加的是牛乳。”知言见她喜欢,又将一旁的鸡蛋羹推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