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棠喝了两口,便好奇问道:“冬杏,刚刚前头好像有些吵闹,是怎么了呀?”
冬杏闻言压低了声,将刚打听到的消息同纪云棠说了:“是二房的二姑娘,好像是今天回府的时候遇上歹人,被掳走了。二爷那边急着要去找人呢。”
“啊?”纪云棠惊地放下了碗,却是被歹人,掳走几个字眼吓的。
“二妹妹已经被找回来了。”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接着一位瞧着比纪云棠大些的姑娘走了进来。
便是卫国公府的大姑娘,大房庶出的纪妙雪。
纪云棠见了,笑道:“姐姐怎么来了?冬杏,快给姐姐端一碗玉露百花羹来。”
冬杏应声离去。
“这海棠花绣得可真漂亮啊,三妹妹年纪小小女红就如此厉害,真是谁都比不上!”纪妙雪一眼就看到纪云棠在绣的帕子,不吝啬地夸了一句。
“姐姐又说笑。”纪云棠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十分受用。
她是个虚荣的,最喜欢别人捧着夸着她,而纪妙雪最知道捡什么话来哄她,所以纪云棠跟这个庶姐一直都很亲近。
纪云棠得意了一会,才想起方才说了一半的事,问道:“对了,不是说二姐姐被歹人掳走了吗,怎么回来的?”
“好像是被人救回来了,出这种事真怪吓人的。”纪妙雪有些后怕似地拍了拍胸口。
“就她事多。”纪云棠没好气地吐了一句。深闺中的姑娘,原本听到这种事还有些怕的,但一想遇上歹人的是纪初苓又不是她,便又不觉得如何了。
一提到纪初苓,纪云棠心里就不痛快。卫国公府的三个姑娘,就属她花绣得最好,书画也最好,可偏偏祖父就是喜欢二姐姐。纪初苓能有什么本事,她还不就是靠的那张脸?
纪妙雪忙道:“你啊,在祖父面前可不能这样。”
纪云棠皱起眉:“本来就是嘛,没事要往外跑,好好的闹这么大动静出来。兴许是她自己贪玩走丢了呢,然后怕被责怪,就说自己遇到歹人了,故意博祖父心疼她。”
纪妙雪见她嘴撅得老高,便哄了两句,又小声道:“且不说二妹妹,大哥那也出事了。好像是突染了重疾,病得极厉害,还是二妹妹去大哥院子的时候才发现的。听说要不是大夫救得及时,险些就要没气了呢!这一件两件的听得我心慌,这不,没忍住来找三妹妹了。”
“你说,今儿府里也太不太平了。” 纪妙雪咬着唇道。
纪云棠听了,也没怎么上心。那大哥是个瘸腿的,整日就待在院子里,要不是每年家宴还有露面,她真忘了还有这么个大哥。二哥私下说过大哥不过就是个等死的废人,病重不病重的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纪妙雪这副胆小的样子,倒是极大地取悦了她,心道这庶姐都长她三岁了还这么没用。她拉着纪妙雪说道:“姐姐别怕,我知道过些日子母亲打算去万佛寺,我去跟爹娘说一声,咱们一块儿去!”
纪妙雪弯了弯嘴角:“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琮琮:见岳父大人虽然很紧张,但是岳父大人对我印象吼吼的样纸!开森。
小苓苓:爹爹以前对宁表哥印象也很好。(认真)
小琮琮扎心.jpg
4.改变
纪初苓跪坐在床边,目光一直牢牢地锁在哥哥虚弱的面容上。直到纪郴缓缓地睁开了眼,才终于没忍住伏头哭了出来。
她对大哥一直心怀愧疚。
娘亲说的没错,大哥是她所害,是她连累大哥无法行走前程尽毁。否则这般玉树朗月的人,又怎会只能终日窝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可大哥真的从来就没有怪过她,还说只是一双腿而已,能换得她安安好好,别提多值。
前世她甚至想过,是不是因为那日她出了事,所有人都忙着照顾她,大哥才会突染重病都无人觉察。她才是连累大哥病重而亡的人。
可是如今她回来了,大哥也没事了。这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纪郴醒后,看着屋中的情形尚不太明白,想要说什么时,才发觉喉中像是灼着火。他见母亲红着眼,就连杨大夫也在,便多多少少了然了些许。
待看到纪初苓伏在床沿颤动不停的肩膀,他浅笑着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宁氏这一晚上,也不知被吓了几次。儿子腿脚不便,身子骨自然也会差些,但一直都还是好好的,从未突生过什么恶疾。而且她们发现不对劲时,儿子身旁竟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杨大夫说,再晚上一时辰,就连他也无力回天。
好在一切都有惊无险!她拭干泪谢过杨轲,又安抚了兄妹两句,便去院子里吩咐下人备水和粥点。
杨轲见纪郴醒了,伸过手来搭了下脉,没说什么便将置药的瓷瓶和长针都收了起来。然后起身看着宁氏出去的背影,微微皱了下眉,像是在踌躇着什么。
纪初苓这会已经止了泪,抬头朝哥哥扯了抹笑出来。她想念了太久也压抑了太久,可哥哥没事是好事,再哭个没停当真要不成样子了。但当她正要跟杨大夫道谢时,却敏锐地发现杨轲脸色古怪,还似乎欲言又止。
纪初苓的目光一下子清警起来。
“杨大夫?我哥哥的身子可还有什么不妥?”
杨轲闻言看向脸上还挂着泪痕的纪初苓,心想这兄妹俩的感情确实好,否则当初也不会打动嫌麻烦的他来给纪郴治腿。
只是麻烦啊……果然还是麻烦。
“没事了。其他要注意的……也没什么,我去跟夫人提一提吧。”杨轲稍显不耐地挠了挠额头。
纪初苓手心缓缓攥起,杨轲的态度,更加证实了她的所想。
杨轲收拾完东西正打算出去,却不知纪初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三两步就拦在了他跟前。明明是小小的个头,可仰起头与他对视的眼却清澈无比,甚至有那么一瞬的压迫感。
目光仿佛能从他双眼直洞穿到心里头,透析他的隐瞒。
……
杨轲从卫国公府出来时,尚有些迷糊。他怎么下意识就说了呢?这种事情说与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听又有什么用?可当时纪初苓那双眼看过来时,不知怎地,他就觉得这件事,是能够告诉她知晓的。
说来也怪,一段日子没见,怎么今儿觉得这纪家的二姑娘同以往不大一样。虽然仍是那么乖乖巧巧的,却给人一种道不明的感觉。许是因为被掳走和纪郴的事情,受了些刺激吧。
杨轲虽也就二十出头,却跟个老人似地背了手沿着长街走,摇摇头叹了口气。
纪郴这哪是什么突发的重病,就是一个毒字啊!所以说这些大户人家高门深宅的,腌臜事最多不过了。
他一向知道自己,本来就不是个有医者仁心的郎中,也没什么救死扶伤之心,不过沉迷医道罢了。而且他还极怕麻烦,所以一般不看诊。特别是身居这京城的,遍地都是惹不起的勋贵,高门大户里头十有七八都是这种那种不能对外言道的事情。
他是个嘴快的,若真看诊,结果不是憋死他,就是将各种事情传得满城皆知。无论哪个都得要命!
钟景随主子离开卫国公府后,在街头等了好一会,总算是看到杨轲出现了。他朝杨轲挥了下手道:“杨大夫!”
杨轲想得入神,被钟景吓了一跳,抬头便见长街尽处,高头骏马上谢远琮面上无甚表情的向他看来。
“我说小侯爷啊,吓人可不好……”
“怎么样了?”谢远琮问。
什么怎么样了?杨轲纳闷道:“纪二姑娘?没什么啊。哦,倒是那纪大公子突然出了点状况,不过好在有我,所以也没什么。”
是吗?那她也就不会难过了。
谢远琮嘴角下意识微扬,说了句钟景送你回去,便拉缰策马往镇安侯府而去。
关于纪郴,杨轲本还想多说两句,可谢远琮身影转眼就消失了。他眉头拧成了个结,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这一大晚上忙活的!
小侯爷在这等着,就为让钟景送他回去?不对吧,那难道是为了问纪家的事?
“杨大夫,爷让我送你回去。”尽责的钟景拍了拍马背。
杨轲也不想了。
小侯爷从来就是个看不透的,他一直都知道。
外人却只道谢侯之子是个无能的莽夫,直到去年小侯爷一鸣惊人,这话才消停了。
反正不管是纪家还是别的,都不关他什么事。毕竟,光是镇安侯府的那点事就足够他憋了。
“走吧。对了小侯爷答应送我两坛春风醉的,你明儿可记得早些给我送来!”
……
琳琅院里忙忙碌碌了好久一阵子,才总算有了一些夜晚的样子。
当身子整个浸入暖和的浴水里,纪初苓才放松下来,体味到一丝重获感知的喜悦。
手臂的伤口不能沾水,秋露便拧了帕子替姑娘擦拭。一想到刚刚替姑娘褪衣物时,看到姑娘往日里嫩玉似的膝盖和腿上,都有好些处淤青,秋露又没忍住轻轻抽噎起来。
见纪初苓看来,秋露又赶紧忍了回去,说道:“姑娘真厉害。”
姑娘生得娇,平日里磕着碰着都要落泪珠子。可今天这么吓人的伤口,姑娘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而且看起来也不害怕,姑娘真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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