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谢小侯爷看上去清清冷冷,没想到心还挺细。且见她急切地想回府,也并未多问什么便答应了。
不过许是因为她是卫国公府的姑娘吧。纪初苓摇摇头,撇开这些没再多想。
马车的速度很快,安抚着她的焦躁。纪初苓的视线落在了刚包扎完的小臂上,微皱眉头,眼中缓缓生出一丝疑惑来。
前世她身子不好,思虑也简单未及深想。可眼下略一琢磨,她怎么隐隐觉得,那两个歹贼的出现似乎也并非偶然。
……
纪初苓几人离开后不久,另一头的巷子口。
一名随从正忙着整理被雨水打到的书卷,却突然被身旁的人推了一下。
“你刚刚真没听到什么吗?”
“没有啊。”随从整理完后站起身,“这儿不只有我们吗?”
“可我刚真听到了!我记得离这不远有一条可热闹的花柳街,可你看这里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好古怪。这里会不会不太平啊?”
一旁的护卫听了,似也觉得不宜久待,问道:“少爷还没好吗?”
安国公府一收到宁大少爷快进京的消息,就命了人出城接人。但宁大少爷说了,当年他是跟着鹤石先生一个个脚印走出望京游历山河的,自然也要踩着当年的足迹归来。这放着马车不坐,一行人又逢暴雨,走走停停,最后路过这巷口见有处长檐便暂且避了避。
此时雨停了有一会了,但宁大少爷见此情此景忽然诗兴大发,他们做下人的也只能等着。
眼见天色已晚,再不回怕是府里要出人寻了,那随从犹豫再三,还是上前提醒道:“大少爷!少爷文采斐然,可天色不早,老爷夫人该等急了,还请少爷先回府吧。”
宁方轶生得儒雅,又有才子与鹤石先生高徒的名头在前,一身书卷气。他温和一笑,略抱歉意:“月色太好,连作两首,倒真忘了时辰了。好了赶紧回吧,不可让爹娘久等。”
随从们应声,欢喜地收拾起东西,心头都想着,大少爷如此本事,性子又温和,真是个好相处的主子。大少爷回了京,他们安国公府的势头也要更上一层了。
3.二房
卫国公府一共两房,二房那儿刚刚得知自个姑娘被贼人掳走的消息,宁氏当即就慌了神掉起泪,纪承海面色黑沉,立刻要派了人出去找,却被宁氏给拦住了。
两人还为此闹了起来。
纪承海要将人都派出去找,宁氏不肯,觉着这般动静,明日全望京城都要知道女儿被掳走了。就是找回来了也丢不起这个人,便要纪二爷遣些人悄悄去找。
要知道宁氏是个厉害的,平日里也都是宁氏说什么纪二爷便听什么。可这会儿纪承海寻女心切,只怕晚了会出事,竟难得与宁氏起了争执,然后便召了人要亲自去寻。
谢远琮将人送到时,纪承海正好带了人从卫国公府大门出来。
纪初苓听得动静,从马车上下来时,便看见爹大步朝她走来,见她无恙,这才将紧拧的眉头松开。
再次见到父亲,纪初苓眼眶也有些泛红,前世自己死的模样那样惨,也不知爹看到后会有多么伤心。
她笑着宽慰道:“父亲,女儿没事。是镇安侯府的谢公子救了女儿。”
纪承海自是对谢远琮感激不已。卫国公府和镇安侯府平日里并没有怎么走动,他又身居闲职一向没多少人情往来,而这谢将军之子一贯也是极少露面的,这还是他第一回仔细打量谢远琮。
大夏如今重文轻武,谢远琮一个武官之子,又没传出过什么事迹名声,起初旁人自然会想他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莽夫,说不定连武艺也不如何,以后也就是靠他父亲荫庇来过日子。可没想到就是这个谁都没放在眼里的小侯爷,却在去年的科举中蟾宫折桂,成了状元郎,震惊了京里的勋贵王爵。
纪承海也是听说那事后多了几分印象。眼下看起来,倒是个眉目端正性子稳重的年轻人。
秋露急急冲到自家姑娘跟前,待看清姑娘衣袖上吓人的血迹,泪珠子又往下掉。
纪初苓见小丫头哭得眼都肿了,无奈道:“我都没事了,你还哭什么?”
秋露忙擦去眼泪道:“不哭,姑娘没事就好!”
姑娘向来怕疼,可秋露见姑娘虽然脸色不好,却不像受了惊吓的样子。她也不怎么清楚,就觉得姑娘好像跟平时有些不一样。
“陈嬷嬷跟春依呢?”纪初苓扫了眼周围,问道。
“奴婢们被那贼人打晕,醒来急得要命,要寻姑娘!可陈嬷嬷和春依挨得重,奴婢就劝她们歇着了。姑娘别说了,先回院子让奴婢伺候你换身衣裳吧。”
纪初苓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什么。
杨轲这时才驾马跟了上来。他喘着气走到谢远琮身边道:“我说小侯爷啊,你知,知道我马术不精,还,赶这么快,要了我老命了!”
因为钟景给纪初苓驾车,杨轲就只能自个骑马了。
谢远琮淡淡看他一眼,对纪二爷道:“杨大夫说要再给纪二姑娘仔细看看,免得落了什么伤处。”
儿子的腿疾就是由杨轲诊治的,纪承海认出杨轲,自是再放心不过,忙感激道:“劳烦杨大夫了。”
杨轲目露惊异,跟谢远琮使了个眼色。两人往边上走开几步,杨轲便问:“我说小侯爷啊,我啥时说过?我治伤你还不放心?那伤隔日我让人再送点药膏就没事了。”
谢远琮打断道:“再看看妥当一些。还有纪郴的腿疾不是一直由你在治吗?你也一并去看一看。”
杨轲有些莫名其妙,算算时日纪郴上回的药还剩大半呢。
“那军营?”
“过两日再说,不急。”
不过随口一说的借口,当然不急。
杨轲瞄着谢远琮,小侯爷何时变得这么热心了?可偏偏从谢远琮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去年酿的春风醉送你两坛。”
杨轲一愣,乐道:“不早说!那就多谢小侯爷了。”
纪初苓本还在琢磨要怎样才能让杨轲进府一趟,恰好杨大夫说要替她再看看伤处,真是再好不过。
刚一进宅子,迎面便是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宁氏。一袭如意绣水纹缎裙裹出了她绝好的身段,五官精巧,微挑的眼尾略显凌厉,因出来得急,髻上只簪了根白玉兰花簪。纪初苓印象里,便是过去了几年,宁氏的容貌也无多大变化。
纪初苓唤了声娘,就被宁氏一把抱进了怀里。
“我的阿苓啊,你没事吧?可吓死娘亲了!”宁氏说着又抹了抹泪。
“娘亲,我没事。”很久没闻到娘亲身上的香膏味了,纪初苓鼻子有些酸,回抱住娘亲拍了拍背。
娘亲是个厉害的,爹自然也未纳过妾。当年娘生她时落了病根,没法再怀,所以爹娘也只有大哥和她一儿一女。
大哥从小就聪明,什么都会,学问也好,在这望京城中早早便有了名气。可是她小时候有一回不慎跌进冰湖,大哥为了救她冻坏了腿后,就再也不能走路了。废了腿,再好的学问也没了前程。娘亲一直怨着是她害了大哥,所以她跟娘亲也没有同爹那样亲。
但总归是亲生母女,再次被娘亲抱在怀里,她真的十分欣喜。
宁氏又抹了会泪才收住了,一颗心放下后又如平日里那般板起脸来:“你说说你,每年都一门心思要往你二姨母那跑。岭县那种破地方有什么好去的?今日还遇上了这等事,真是不让人省心!你若是出了事,让娘如何是好?”
娘同二姨母的关系一直都不对付,两人也几乎是不来往的。就连她想去看二姨母,每回也都得讨娘亲好一阵子欢心才会准。可纪初苓又不想二姨母平白被埋怨,忍不住道:“娘,我遇上歹贼,跟二姨母又没有关系……”
宁氏瞪了她一眼:“谁说的,还不是那地方沾上的晦气。以后你都不准去了!”
秋露怕两人要起争执,忙道:“姑娘受了惊吓,还是赶紧歇息要紧。”
若是原先的她,可能还会辩上几句,不过纪初苓知道这矛盾一两句话是解不开的,争这个也没有意义。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娘……”她抿了抿唇,垂下了脑袋。
软糯糯又委屈的一声娘,再加这一身的狼狈,看起来当真可怜兮兮的。宁氏瞧着语气也软了下来:“好了,娘先陪你回房。”
纪初苓摇摇脑袋:“娘亲,我要找大哥!”
宁氏皱了下眉头:“现在?郴儿说不定都歇下了。你出事的事情郴儿还不知道,你这副样子过去不是让他担心吗。明儿再说吧。”
明天就晚了!
纪初苓一步不挪,犯起倔:“我害怕,我要大哥,我就要大哥!”如今她回来了,这身子年岁不大,遇上这种事吓坏心神,任任性想找最亲近的大哥,实属正常。
宁氏见她这非要找郴儿不可的架势,拗不过还是同意了。
……
纪云棠低着头,仔细地绣着帕上海棠花的最后一瓣。
丫头冬杏端了点心进来,见姑娘还绣着,轻声劝道:“姑娘忙大半天了,明儿再绣吧。”
纪云棠听冬杏这么一说,觉得手真有些酸了,便把针线放在一边,端起了冬杏送来的玉露百花羹小口抿着。这模样生得娇娇柔柔的姑娘,正是大房的嫡女,卫国公府的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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