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启很快回来了,他来去不过两个时辰,只因为思虑庞杂,在回来的时候脚步慢了一点,他默然走进东厢房的庭院,以为会像以前一样见不到谢柔,没想到这次一抬眼就看到了廊下的女子。
除了她,还有一只白猫。
他带着诧异脚下一滞,注视她良久,直到看见她的笑容,他才敢继续往前走。
谢柔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好,心知他是在烦心刺客的事,更不忍和他置气,看了一眼怀里的阿雪,她乖觉地主动搭话:“少爷,你送给我的东西我收到了,这是谭……徐大人送来的,我觉得可爱,也留下了。”
萧承启脑子有点乱,但见她不只收了自己的礼物,还收了别人的,乱七八糟的心里生出些其它滋味,且酸且涩,他努力消化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长舒了一口气道:“确实可爱。”
谢柔到底是女子,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多加了一句:“那把梳子很好,多谢少爷。”
萧承启听到表扬,面部表情终于不那么僵硬了:“你……喜欢就好。”他做的时候也怕过于简陋,着实忐忑了一阵子,幸好她没有嫌弃。
两个人头一次闹了这么多天别扭,乍一见都不太适应,萧承启尤甚,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搁合适,也不知要不要和她道歉,虽然他都还没搞清楚自己哪里做错了,可直觉上,他觉得自己好像应该要道歉的。
“上次的事,对不住。”
谢柔以为他明白了,耳尖红了红,道:“不,是我唐突了。”她确实应该再缓一缓,这么看来,那日她果然把他吓到了。
萧承启心头一跳,摇了摇头。
“那少爷……是怎么想呢?”谢柔思量许久,还是想从他口中知道答案,于是放缓语气问道。
令人窒息的感觉又回来了,萧承启这次学乖了,说话之前会多想上几遍,他考虑了那日的事,又综合眼下时局,进行了充分的分析,然后选择了一个自己认为最佳的答案,道:
“你愿意回宫吗?”
谢柔愣住了:“少爷的意思是?”
萧承启忧虑且认真地道:“北上之路危机四伏,我不想你冒险,所以你愿不愿意先回宫,待我将北方的事情处理妥当,再与谢煊见面?”
谢柔以一种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神情看着他,他们两个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萧直男:爱情令人窒息,简直不能呼吸。
谢依依:我不想谈了,我的心好累。
第32章 诉一段情
默然相望,谢柔手指紧了紧,说不恼火是假的,她只想听一句心里话而已,希望他可以哄一哄自己,这应当是不难的吧,至少比掌控朝臣们的心思、摸清右相的势力要容易得多吧?可他就是没有说出口,她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他们两个多年在政事上形成的默契,好像在这件事情上都消失了。
只不过她一贯愿意体谅他,目光触及男子认真的眼神,知道他并非搪塞自己,方才所说或许当真是他认为重要的事,这么一琢磨,她便强行压住了心里的那点涩然,尽量站在萧承启的角度想问题,思虑片刻,问道:“少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萧承启一怔,点了点头,和她说了实话:“北方出了点乱子,图坦有可能勾结朝臣在北方布局,现在……不适合前往边关。”
谢柔也隐约感觉事情不简单,但没往图坦国上想,眼下听他的意思,竟与两国战事有关。
“那么若我返回凤阳,少爷会和我一道回去吗?”谢柔更想知道的是这个。
萧承启神情变幻,缓缓摇头道:“我会留在北方,待处理好相关事务再回去。”
谢柔闻言微怔,眸光暗了一下,她摸了摸手里毛茸茸的阿雪,然后道:“少爷,我也可以留在这里。”他们两人可以和从前在宫里一样并肩作战,她虽不会武功,但总能做其它的事。况且离宫是她自己做主,回宫也应由她来做主才是。
萧承启这次却直接拒绝了,他确实不舍得她离开,两人分别数月对于他来说仿佛隔了数年,若是可以,他会陪她去任何地方,只是这一次不行,他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以前和现在有什么不同,看到谢柔方恍然明了,从前能轻易把她拉入战局,是因为他将她视为盟友,而现在,他什么事情都不想让她做,只希望她能平安。
这种心情甜中带苦,让他有些乱了分寸。
而谢柔心里也不好过,她鼓起勇气向他靠近,他竟然想再次推开她!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闭了闭眼,她不再等萧承启说什么了,自顾自抱着阿雪站了起来。
她道:“少爷既然已经有了主意,想必我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只是那座皇宫我确实无心再回,若现在不能北上,我可以随意选一个去处,少爷不必管我。”
她话语间不带温度,脸上神情更冷更凉,萧承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瞬间傻了眼:“你……”
谢柔此番耗尽了心力,失落感沉甸甸的压着她,让她根本无从再听他多言,反正他也不会哄她,反正他也不会主动靠近她、抱抱她,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她就当着他的面快速转身进了屋子,萧承启几乎是下意识地追上去,回应他的只有撞门声,门扉一合,险些撞上他的鼻子。
萧承启被吓住了,竖起耳朵却听屋里谢柔一跺脚,生气地道了句:“雀儿,外面尘土太多,泼水!”
雀儿怔了一下,连忙应了:“好嘞。”
萧承启:“……”
*
雀儿准备的水到底没用上,云姑将她拉进角落里,好一顿训诫,雀儿道:“那人天天惹小姐生气,咱们小惩大诫有何不可?”
云姑叹道:“傻丫头,你何曾见过小姐对旁人这样,那个人怎会是普通人,你再想想梳子是何意,男女相约白首才可送梳子,你若再胡闹,小心掉脑袋!”
雀儿一呆,捕捉到其中关键词终于反应过来,小姐喜欢的素来只有一人罢了,她以为那人远在天涯海角,没想到却突然出现在眼前,她结结巴巴地道:“你说那是皇……”她话说到一半脚下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被云姑一把拉住。
“小姐要害死我。”她简直要哭了。
云姑道:“说什么胡话,小姐怎会害你。”
又道:“小姐一定是和皇上闹了别扭,故意让你帮她出出气,若换一个人这么跟皇上闹,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皇上也就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不和咱们计较。”
雀儿欲哭无泪地撇嘴:“那现在怎么办啊?”
云姑看了一眼脸色不虞的谢柔,小声和她道:“以后当然是要对皇上恭敬一些,还有咱们想想办法让小姐消气。”
雀儿脑子都乱了:“怎么做?”
云姑想了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雀儿听完惊讶地道:“这能行么?”
云姑点了点头,有道是谁点的火谁负责灭,谁惹小姐生气谁负责哄,她们这些奴婢能做得不多,但为了让小姐开心,也只好努力想办法了。
雀儿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够用,傻傻地点了头。
午后,暗卫忽然找到了萧承启,说谢柔出了徐府,不知去往何处,萧承启联想到两人方才说的事,便询问谢柔是否带了行李,他怕她一时生气,真的离府出走。
暗卫回道:“并未看到行囊。”
萧承启心里绷着的弦这才略松了松,嘱咐道:“派人跟着点。”原来是去散心……他想等她回来再好好和她说,到那时她平静一些,就明白他的忧虑了。
他望着窗外的梅枝,揉了揉额角。
暗卫是在戌时回来的,彼时萧承启正在看舆图,曲州至边关的地域极广,他按照线报重新梳理可行军的路线,打算早做准备。
暗卫进来时是低着头的,萧承启没有看他的神色,只问他是否有事禀报,暗卫眼底划过一丝犹疑,终是一咬牙跪倒在地,言道:“少爷,不好了,派出去的人将小姐跟丢了。”
萧承启闻言一惊,手下力道都散了,舆图上哗啦一声响戳开了一个口子,他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暗卫吞了口唾沫,将头埋得更低,又将话重复了一遍,然后道:“……小姐带着云姑、雀儿两位姑娘进了一家香料店,我们的人在外面守着没有进去,结果等了半个时辰不见小姐出来,待进去寻人时才发现,小姐没了踪影。”
萧承启在他说话的时候,心口就已咚咚作响,脸色在极短的时间里变得苍白,经过刺客一事,他不敢托大,派出了二十多名暗卫守在徐府,谢柔一出门就有一队暗卫跟着,沿途还会做记号告知联络点。是暗卫出了问题,还是那家香料店有不为人知的勾当?
事出突然,他整个人都懵了。
“集合所有暗卫去找,找不到别回来!”他咬牙丢下一句话,根本没心思听暗卫回应,径直冲了出去,外面下着大雪,满目皆白,他寻来一匹马就骑了上去,连裘衣都顾不上穿,等暗卫奔出门,已不见他的影子。
萧承启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什么找人寻人他都没做过,但他等不了,如果谢柔果真像上次一样遇到险情,他必须抓紧时间找到她。会不会被人刺杀,会不会被图坦人再次劫持,谁都猜不到,但每一种都有可能,慌乱和焦急在眨眼间全都涌上心头,漆黑的长街每个人影都像她,他抓着缰绳,从香料店开始,挨家挨户的找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