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生眼睛眨了眨,道:“少时我与他在城西砖瓦窑相识后,他对我便颇有好感。”
“他忠于北燕。”
“是”
这话,周时生答的毫不犹豫。
南烟由此确定于广善与南易一案,天子应是知晓的,于是又道:“你不插手此案,是笃定天子会插手。”
“嗯。”
周时生应道,又伸手去抓南烟头发。
南烟烦的不行,狠狠瞪了他一眼,能不能学学俞宗衍,守点礼行不行?
气死了!
周时生见南烟似乎颇为气恼,手上动作仍旧不断,但却不必南烟开口追问,便说了许多朝堂机密出来。
“周承毅近年愈发嚣张,父皇早便想打压他,于是授意我与周承毅相争,以此平衡朝堂局面。只我不想硬碰硬,便设计将案件引回长安城。”
“周承毅势力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大,北燕的掌权者一直是我父皇,即便是我也暂时无法撼动我父皇分毫。”
说到这,他看了眼南烟,眸中神色诡秘。
“嗯…所以…?”
南烟迟疑。
“父皇暂未动作是想查看在此案中,都有哪些朝官偏袒维护南易与于广善。周承毅动作越大,遭受的反噬越大。”
南烟低道,“虽是如此,但天子只两个儿子,只为打压,但必定不会真的铲除周承毅一脉。”
“嗯。”
周时生想到什么,目光坦荡的看着南烟道:“因着儿子少了,便十分重视。加上自己无法再育,父皇一直想我与周承毅多多诞下子嗣,在这种前提下,不会真的伤及周承毅。”
那你赢了,周时生。
周承毅这辈子都只得一个儿子,你加把劲让多些女人替你生育。儿子多了,日后即便你无法登上皇位,你的儿子也是有机会的。
南烟想到这,突然嗤笑一声。
她最终也未曾将南安所犯之事告之周时生,她只当那日她未曾参与,把自己与北燕权势争斗摘的干干净净。
周时生日后必定女人子嗣无数,南烟不敢也不愿招惹。
但此前她还怂恿他出手对付周承毅,如今得知南易必定没有好结果又立马不认人似乎也不太好,南烟良心发现,打算提醒周时生。
“既是如此,你又暂无法撼动你父皇分毫,不若早些成婚多生些孩子罢。只是天子欲平衡朝堂局势,你便莫要与俞相走的过近,俞宛清…不太适合你。还有啊,孩子出世了,必定得多加保护,宫中有多脏,你是知晓的。”
“是得早些成婚生孩子。”
周时生感叹,看着南烟道:“但也不必生太多。”
这什么眼神!
南烟拢着锦被,警觉道:“相府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还是早些离去罢。”
周时生不动,坐在床沿上,安静的看着她。
☆、第六十一章
屋内, 南烟与周时生两人一时都不说话, 倒也不觉得尴尬。
薄被下, 南烟绕着手指, 心里不停的思索着, 她想的又多又杂, 但就是倔强的不去想周时生。
不想这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也不思索这人动机、目的。见色起意也罢, 承担责任也罢她都不去想。
她想的是逝去的孟养, 不知踪迹的母亲, 年迈的刘伯。远在南方的赵阿婆, 狗蛋……
周时生发现南烟在发呆,他眉头轻轻皱了起来,面色严肃的再次重复之前的话题,“南烟, 明日你便向俞宗衍辞别,届时我来接你。”
南烟回过神来, 问道:“你接我去哪?”
“自然是去我的住处。”
他的住处?是乾西五所呢?还是如同周承毅般置在长安城的外宅。
俞宗衍虽喜欢南烟, 但他心思坦荡,未存其它心思。
周时生却不然!
南烟脸上显出冷意, 道:“我有地方可去, 不用去你那。”
她重新躺回床上, 侧身背对着周时生,开始逐客,“我要睡了, 你走吧。”
周时生立在床前,面色沉默。
南烟对周时生印象并不深刻,两人统共也未接触多少次,在她死时,周时生方才十四岁。在此事上,周时生吃了年纪小的亏。
在南烟眼中,周时生一直在成长,每次见都是不同的模样,但在周时生眼中,南烟实则并没有太大变化。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起了这种心思,两人虽阴差阳错间有了那层关系,但显然并未交心。
南烟不喜周时生,周时生也未必就非她不可?特别是在遭受了这般冷待之后,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阴郁起来,再不磋磨,转身离去。
南烟躺在床上,一颗心有些乱。
年少的时候,喜欢南烟的人很多,其中最热情的不过马树乔、施岚风两人。
在她蜗居南府的那三年,这两人时常来寻她,向她表明爱意,但都十分温和,不若周时生如今强势相逼。
白日的时候听俞宗衍说这两人早已成婚,没准现在孩子都有了。即便再是喜欢,该过的日子还是要过的,方才她那般待周时生,这人想必已经对她失了兴趣。
她可真不敢招惹这人!
周时生从南烟厢房出来后,在廊檐下站了片刻。他武艺乃是上乘,耳目轻灵,用了心能清楚的听见屋内的动静。
他知道屋内那个女人在床上辗转片刻后便心安理得的睡了过去。很快,呼吸变得均匀和缓。
南烟相貌身材皆为上乘,脾性也好,善良孝顺,这些特质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是极好的,但于周时生而言,要寻到这类特质的女人并不难。
周时生年轻、相貌好且贵为皇子,但这些于南烟而言并不具备吸引力,甚至储君人选是她避之不及的理由。
这般看来,他们都不是对方良配。
周时生曾怀疑过,他或许是因为南烟在五年前离世,因此一直记着她?时间久了,产生了朦胧的情绪。
他其实很讨厌心中那种似是而非的情绪,甚至开始讨厌对他冷眼相待的南烟。
但他更讨厌的…是不时出现在南烟身边的各种男人。
周时生这般独自在夜色中思忖一番后,心中渐渐变得平静下来。他未离开俞家,而是径直去了俞沉的房间。
……
翌日,南烟将一清醒便对上了头顶俞宛清探寻的目光。
这段时日,南烟待在僻静的小院中并未在府邸走动。
俞宗衍说她是旧友,暂时住在府上。但这话,其它人信,俞宛清可不信!毕竟当日在望楼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兄长对这女人十分在意,这引起了俞宛清强烈的好奇心。她早就想来看一看这女人了,只兄长不让她贸然前来打扰,她便一直等着合适时机。
可等啊等,却等来一脸颓丧的兄长。
她这个哥哥似乎在为这女人而伤怀。
南烟与俞宛清对视许久,方才叹了一口气转开眼去。她从床上坐起身来,低道:“俞小姐贸然前来吓了我一跳。”
俞宛清这作风倒与昨夜的周时生不相上下。
“你知道我?”
南烟点点头,不显热络,越过她下床自行洗漱。
如今席秀虽以丫鬟的名义候在她身旁,但平日里好吃懒做,同南烟比起来她才像是小姐。
俞宛清见着,双手抱胸跟在南烟身后,低道:“既是来相府做客,这院中却无仆役伺候,是兄长疏忽了。”
“是我喜欢清静罢了。”
南烟坐在梳妆台上,简单的绾好发髻。
俞宛清看着铜镜中南烟的相貌,心里有些发酸。长的这般漂亮,难怪兄长要一直藏在这僻静小院。听她口音是长安人士,年岁看着与自己相差无几,怎的一直没听过这人?
俞宛清细细想着,最后只道这人应当是出身不好,因此虽相貌绝佳,却未曾听人提及。
“你叫什么名字?”
因笃定南烟出身不行,只是单纯为兄长喜爱,俞宛清待南烟便少了那份恭敬之意。
“南烟,我叫炳南烟。”
南烟戴上一对淡青色莲藕耳坠,透过铜镜,她缓缓对上俞宛清打量的目光。
当日在白马寺听见俞宛清借用孟养打趣冯希白时,南烟便不喜这女子。
“这耳坠很好看。”
俞宛清缓缓走近,双手按在南烟肩上,看着铜镜中二人的模样,略显傲慢道:“你喜欢绿色,我也很喜欢。我们年岁相当,又有相同的喜好,日后应当可以玩到一起。”
这女子出生不好,应当入不了母亲的眼,但兄长喜欢,或会纳为侧室。
南烟不知俞宛清所思所想,只应付着道:“嗯,日后若是有缘再遇,应当……”
“什么意思?”
俞宛清皱眉道:“日后有缘再遇,你要走?”
“嗯,我已在此处叨扰多时,是时候离开了。”
南烟起身准备去唤隔壁屋的席秀起床,俞宛清却双手用力压着她双肩,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兄长喜欢你,这你是知道的。且当日在望楼,我兄长可没迫你向他投怀送抱吧?!”
俞宛清是护着俞宗衍的,昨日便发觉兄长不对劲,今早才会来此处打量这女子。
这人当日是主动揽住俞宗衍的腰身,又在那群士兵前主动说是俞宗衍的人,之后更是不避嫌的入住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