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愁眉不展,急的快哭了。
老先生收了银针,谨慎道:“今夜还是能熬过去的,只是救治的晚了,污水入了胸腹,二小姐又年少,恐伤了根基。”
但这已经比没命好太多了,徐氏即便不甘心也只得替南安认命,大不了,以后着心用金贵药材养着,总不至于太差。
这时,她房内的丫鬟来报,说是家丁搜了许久也未找到大小姐,而后才有知情的人道,说是看见大小姐自行爬上岸,恐是心知理亏,也没闹腾,悄悄的回了西苑。
还有力气自行爬上岸?
徐氏恨的咬牙,但南易没发话严惩,她不敢出面叫嚣,只是嚷着:“可怜我的儿啊。”
说着,扑到南安怀中,哭的涕泪横流。
一旁的南徐脸色沉默,他是亲眼看见南烟没入水中消失不见的,若说她识水性懂憋气之法,却也不可能。
落水时她眼中的惊惧不是装的!
丫鬟禀报完,又转身朝南徐行了一礼,道:“公子,老爷让你去书房寻他。”
南徐闻言,脸色煞白,随即,他迅速转头看了昏睡的南安一眼,心中有了计策,这般方才起身朝南易书房走去。
陈大夫看治了南安后,又候了她半个时辰,见病情稳定才告辞离去。
徐氏着人相送,陈大夫同一旁的药童离去,快要到南府大门时,陈大夫无意间问道:“听闻你家大小姐也落了水,怎的不见人唤我去看看她的身子。”
那丫鬟是徐氏房内的,闻言只道:“她都自己爬上岸了,能有多大事。她是个手脚厉害的,又比咱家小姐大那么多,今日怎好意思欺负咱家小姐。”
陈大夫仍旧不死心,恐是医者仁心,他道:“虽是如此,但落了水,即便如今是盛夏,若是照顾不好,也恐得伤寒之症啊。”
丫鬟双手叉腰,不乐意了,“陈大夫,我家主子没少给你钱啊,你这是想赚钱想疯了吧,这天下得病的这么多,不缺大小姐一个,反正她也死不了。”
唉!这个丫鬟真是牙尖嘴利,她这般说真是没将南烟看在眼中。
这般,陈大夫同药童回了安仁坊,将在南府所见所闻一一讲了出来,末了道:“这南家大小姐恐是落水着了寒,今夜应是无法出来与小主子相见了。”
灯光下
周时生捏着手中的棋子,神色阴郁,很是沉默。
陈大夫惴惴不安的抬头,只见屋内候着不少暗卫,皆神色肃穆的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这气氛不太对啊?
陈大夫不敢多说,连动一下也不敢,一把年纪的人了却是被少年人微小的表情吓的胆战心惊。
他不知道的是,南烟就算今夜出来了也无用,席秀跑了!
安仁坊是周时生在长安城布下的第一个产业,当时他年少,思虑不周,安仁坊内只是普通的医坊布置,未设密室、地牢。
到后来他年长,想重新修整格局时,安仁坊在京城已名声大噪,日日有人进出看病,不好操作。
席秀一直被关押在安仁坊后院,虽有专人看守。但因今日她已松了口,且伤势过重,看管她的暗卫便放松了警惕,让她趁乱逃离。
今日七夕节,街上行人众多,不时有烟花炮竹的声音响起,且城门比平日间要晚关两个时辰。也不知那席秀躲去了何处,若是出了城便麻烦了。
若是席秀没了,那必定无法得知炳熙下落。
想及此处,周时生一把将手中棋子丢入棋盒中,再沉默的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一个拾入棋盒。
寻了炳熙整整三年,如今方才有了起色,一转眼席秀又没了。
没有席秀的下落,他要如何去见南烟!还是说,这人或许会偷摸溜入南府见南烟?
☆、第三十七章
南烟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 看见的是夜幕下的星空和遽然而至的烟花。
七夕夜, 长安城很是热闹, 南府湖泊四周却安静的令人心惊。
再有不久, 南易书房内。
南徐忐忑的听着父亲怒斥, 最终掀开衣摆跪了下去, 但他咬死不认是自己下手害了南烟,只道她是与南安争执间与南安同时落水, 他只来得及将南安救起, 回身时南烟已沉入水下。
南易不信他这套说辞, 沉默片刻后厉声问他今日到底发生何事?
南徐出了一身冷汗, 逼迫之下只得半真半假的将今日之事说出,但南烟的落水他还是推到如今昏睡不醒的南安身上。
书房外,席秀捂嘴躲在墙角下,如今周时生与南易的人都在搜查她, 她躲不开,便混入南府, 想着趁机见南烟一面, 哪知听得这个消息。
一时,她只觉得怕极了, 忙摸黑离去。
…
长安城, 主街之上
俞宗衍带着俞宛清在街上流连, 小姑娘很乖,不吵不闹。俞宗衍给她买了一个草编蚱蜢,她接过后低头皱眉看着。
“兄长, 我不喜欢这个,我要那个。”
俞宛清指着不远处的兔子花灯道,俞宗衍微愣,随即新买了兔子花灯给她。
俞宛清接过花灯后顺手将草编蚱蜢扔在了地上,俞宗衍沉默的蹲下身子捡起,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这类枯草编制的昆虫,他第一次见着是因为南烟。
那时年少,一天,她不知从何处寻了这草编蚱蜢,小心翼翼的放在课桌之上,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之后,她陆续又带来不少形态各异的草编昆虫,将课桌堆满了……
想到这里,俞宗衍站起身对俞宛清道:“宛儿,你日后若是不喜欢别人送的礼物,不接便是,不要随意扔了。”
他这还是第一次教育自家小妹。
俞宛清微皱着眉头,嘟着嘴,伸手去拿他手中的蚱蜢,眉头下压,显然很不开心,说的话却十分乖巧,“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乱扔东西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
俞宗衍微低着头,面色温和道:“我说的是今日南烟姐姐送你的那两串糖葫芦,你不喜欢,不接便是,她这人是不会生气的。”
俞宛清辩解道,“我没有扔,我都吃了。”
此前俞宗衍面色尚算温和,耐心的教育着年幼的妹妹。如今听俞宛清这般说,脸色却是霎时沉了下来。
这并非是因着俞宛清将那两串糖葫芦扔了,而是因着她在撒谎。
“我都看见了。”
俞宗衍微皱了眉头,训斥道:“宛儿,日后不可再撒谎。”
俞宛清第一次被俞宗衍厉声训斥,委屈的咬着下唇,泪珠子凝在眼眶中。
“宛儿妹妹。”
这时,冯希白的声音从街道另一头传了过来,俞宛清听见有人唤她,赶紧擦了擦眼眶中的泪水。
不远处,是冯希臣与冯希白兄弟二人。
俞宗衍远远见着,只看见年少的冯希白转身朝冯希臣说了什么,便快速跑了过来。
他脸颊上覆着一层白色纱布,看不清伤势如何,但观他如今神态,想是昨日之事并未对他造成太大影响。
待冯希白走近了,俞宗衍温声道:“听闻你昨日伤了脸,严重吗?如今还疼不疼。”
还是疼的,特别是若是表情大一些,那肉便像是要扯开了一般。可如今在俞宛清跟前,冯希白却是好面子的紧,摇头道:“不疼,一点也不疼。”
说完,看向一旁眼眶微红的俞宛清,大声问道:“宛儿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俞宛清听闻他这般说,却是愈发气闷的转过身去,并不搭理他。
冯希白讨了个没趣,尴尬的回身看向自家兄长。
冯希臣缓缓走了过来,他并未理会冯希白求助的目光,只是看向对面的俞宗衍,沉默了半响,终是问道:“今夜只你一人吗?”
俞宗衍颔首,没多解释,伸手去牵俞宛清的小手。
俞宛清置气似的躲了开去,俞宗衍无奈的笑了一下,却听一旁的冯希臣再次问道:“她呢?”
他嗓子微哑,声音又低又涩。
俞宗衍看向他,却并未将南烟今夜向他解释的一切和盘托出,只道:“今日孟养下葬,她心情不好,便不出来了。”
冯希臣沉默下来,俞宛清却是出口反驳道:“你胡说,那个姐姐明明答应了另一个少年出街游玩,她不喜欢兄长,她喜欢那个少年。”
在俞宛清眼中,七夕夜在一处那便是喜欢的意思了。
南烟不喜欢她兄长,喜欢那个…长的很好看,有些冷漠的少年。
俞宗衍伸指弹了一下俞宛清的鼻头,笑道:“你知道什么,那少年年纪比你大不了多少?”
只那少年确实身份特殊,俞宗衍想不通他们为何在一处。
他缓缓摇头,不去深想,朝冯希臣告辞,“冯兄,我先带宛儿去别处逛逛。”
冯希臣未回应,一旁的冯希白却是抢先道:“俞大哥去哪儿?我和你一块去啊。”
冯希臣今夜强行拉着他出门,一路上话也不说一句,他想看花灯,看戏猴,他都不允,一路只沉默的走着。
冯希白觉得同兄长在一处实在是无趣紧,如今遇到俞宗衍同俞宛清,便打定了主意死皮赖脸的缠着俞家兄妹,“带上我吧,人多了一起玩也热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