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月华狼吞虎咽,比沈弄璋和傅柔吃得还快。
刚收拾起食盒,杂乱的脚步声便从外面传来。
“做工时无谓生火塘浪费,但晚上还是要给她们生火塘。天气越来越冷,你们总不会想冻死她们吧。”
“昨夜你们也是太兴奋了,却让后营的女子们遭了罪,那四十二号已然不行了……我不是和你们说过,要对她们好一些,否则你们以后被窝冷了、憋坏了,找谁去!”
如此高昂且张扬的嗓门,除了穆砺琛,着实没有第二个。
沈弄璋和傅柔在感叹四十二号遭遇的同时,心中同时念着:下流坯子。
“那间营房关押着什么人,我怎么不知道。”穆砺琛的脚步越来越近,似乎正对着她们所在的营房发问。
“是将军昨夜要扔掉的贱妓,我看着她们还有气,便救了下来。”石浩的声音响起,“咱们这苦寒之地,狼多肉少,将军便可怜可怜众将士吧。”
石浩的话音一落,屋中三人脸色齐齐一变。
沈弄璋和傅柔自然知道石浩打得什么主意,但梁月华却懵了。
石浩这话是真是假?
她好容易凭借着干活利落而被安排进了伙房,不用受那些当兵的蹂/躏,现今又被石浩安排来伺候这两个看似大有来头的女子。石浩此话若是真,自己留下来照顾她们,当兵的不管不顾地冲进来,自己岂非也会被她们连累。
原本吃饱了暖和的身体忽然自脊背又生出一身的寒意,冷得她牙关都在微微打颤。
“怎么,她们没死么?”穆砺琛停下脚步,负手盯着营房门口站着的两个看守,语气严厉起来。
“虽然伤势严重,但确实活着。”石浩接过问题,平静地答道。
虽然不知道穆砺琛和石浩到底为什么不和,石浩又为什么百般试探穆砺琛,穆砺琛为什么遮遮掩掩,但危机就在眼前,却是急需解决。
“姐姐,若是那些当兵的冲进来,我们逃不过,姐姐也必然被他们糟蹋!”傅柔拉住梁月华的手,急切地说道。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梁月华自然知道厉害关系,急得几乎哭出来。
“只当我们还没醒。姐姐不是说,军医也说我们要昏迷几天才能醒来。”沈弄璋出主意。
“食盒是以你的名义取来的啊!”梁月华的眼泪到底流了下来。
沈弄璋一时语塞——这确实是最大的矛盾。哎,事情竟然坏在自己一念之间。
“姐姐,想不想赌一次!”傅柔捏紧了梁月华颤抖的手掌,郑重其事地问道。
梁月华抬起泪眼,怯怯地问道:“赌……赌什么?”
“姐姐只说是你饿了,才假借璋儿的名义取了食盒……”
傅柔刚说一半,梁月华已经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连连拒绝道:“不行,不行!监军大人会杀了我的!”
傅柔连忙又拉住梁月华的手,说道:“不瞒姐姐,石监军与我们有旧,本就是要姐姐暗中照顾我们,他选了你,必然是最信任你,即便你认下偷吃的错误,他也一定会睁一眼闭一眼地重拿轻放,绝不会真的惩罚你。而且,那将军不是也说要好好对待营中的女子,他定然不会在将士面前食言。”
沈弄璋没想到傅柔竟然在这急迫之间想到这么铤而走险的一招。
石浩折磨她们,为的是确认穆砺琛是否对傅治的女儿手下留情,在她们醒来的那一刻,梁月华的照顾便失去了意义。如果梁月华认下借名偷吃之过,石浩是否处置梁月华,只在他一念之间。
傅柔胡诹与石浩的关系,尽量将骗吃说成是一个“错误”,而不是欺瞒之罪,正是为了安抚梁月华,要她放心地认下罪过。
这样对于无辜的梁月华来说,实在有些残忍。
但是,如果不这么做,她和傅柔必然受到凌/辱,穆砺琛到时还会救下她们吗?
她们的父亲,乡邻惨死,被穆砺璁充奴发配到此,她们也是无辜的啊。
是牺牲梁月华保住两人,还是三人一起被……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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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暗战
确定营房里关着的是沈弄璋和傅柔,穆砺琛意味深长地瞥了左侧的石浩一眼,玩笑道:“石监军果然节俭,快要死的也捡回来,下一回出去‘猎食’,石监军可得将浪费的这些伤药吃食给我抢回来,才不枉称‘监军’。”
“将军又开玩笑了。”石浩笑嘻嘻地说道,“将军在这北固关自给自足,石浩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待明年回去,必定如实回禀国君,让国君欣慰三王子的成长。至于出去‘猎食’,石浩对将军有十足的信心,便留在关中为将军守好大本营吧。”
穆砺琛哈哈大笑,转身对着身后一众将士说道:“大家可听见了,本将军主外,石监军主内,有什么供应不足、照顾不周的,可别总来烦我,都找石监军。”
众人自然当做玩笑,也跟着一阵大笑。
有人甚至大着胆子提议道:“监军大人,这次将军剿灭懋合部其中的百突一支,只昨夜开荤一夜太短了,不如连开三日三夜。”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哄然大笑。
穆砺琛治军虽严,但因他个性飞扬外露,平素对将士们称兄道弟,所以除去极正式的场合,将士们在穆砺琛面前,都不拘束。
又因大家都知道穆砺琛的癖好,所以石浩到来之前,即便有人想打后营女子的主意,却也不敢。
石浩年初到了北固关,以监军身份直接提出将后营劳作的罪奴女子都恢复奴妓身份,每次出战大捷后可以尽情享用奴妓,让这些常年憋在关中的汉子们随意开荤,很快便俘获人心。
看着众人眼神中露骨的欲望,石浩呵呵笑道:“这得问将军是否可行,毕竟精元可贵。”
穆砺琛心中恨不得磨牙,脸上却保持笑意,痛快地说道:“可以!”
话锋一转,又抬手指着一干人道:“只要下不了炕的女人的活儿,你们都干了,更能随时保证可以出击懋合部,有何不可。”
一句话,浇灭了所有人的希望。
有女人们和军奴采摘、渔猎、种植、维护、收割、饲养、砍柴、烧水、洗衣、做饭、处理关里营中所有脏累差的琐事,他们才感觉一身轻松,为了一晌之欢,又将这些活摊到自己身上,谁乐意。还不如出战时多卖力气,回来大肆快活,折腾个天昏地暗。
当初石浩强硬地将罪奴女子变成营妓,已然与穆砺琛生了一些隔阂,现在自然不好当面拂了穆砺琛的意,但他早有准备,立即说道:“好了好了,一个个没大没小的,赶紧继续巡查,年前将该修补的、该置办的,都统计清楚,准备猫冬了。”
顿了顿,又语重心长地补充道:“还有将军嘱咐的,给那些奴妓治治伤,生火塘,本来人数就少,别只消耗没进补。”
众人收敛了神色,跟着穆砺琛继续走。
石浩看准机会,又开口道:“将军,不去看看昨夜那两个营妓么?听说命很大,今早醒了就要吃的。”
穆砺琛明知道他打的算盘,点点头,说道:“我是没兴趣,不过监军兴致高,去看看何妨。”
营房的门一打开,暖气扑面而来。
穆砺琛感叹一句,又佯作责备:“监军倒是有心。后营的房间若无此屋暖和,可就是监军偏心了。”
石浩反应极快,立即应道:“重伤的,一定好好照顾。”
穆砺琛本来准备看到沈弄璋和傅柔便将她们一顿呵斥,没想到一眼扫过火炕,一人仰卧一人俯卧,似乎还在昏睡。
“怎么,不是醒了么?”没有多看跪在地上的梁月华一眼,穆砺琛转头问石浩。
“怎么回事?”石浩笑意尽褪,沉声问向梁月华。
梁月华因为惧怕而浑身颤抖着,被石浩的声音吓得更是一哆嗦,一头磕在地面上,哀求道:“罪奴知错!罪奴实在是太饿了,便谎称两位姑娘已醒,去伙房取了吃食来果腹。罪奴知错,请将军责罚!”
穆砺琛眉头一挑,眼角余光再次扫了扫沈弄璋和傅柔,却没有说话。一个罪奴,明明怕得抖如筛糠,说话竟然还如此利索,怕不是准备了有一阵了。
石浩初始也是一怔,即便怀疑是沈弄璋和傅柔从中捣鬼,但梁月华已经揽下所有罪责,他实在无法当着穆砺琛的面去检查沈弄璋和傅柔真睡假睡。
略一思考,又觉得以沈弄璋和傅柔的伤势,不会这么快便醒来。
这个五十五号是他观察许久后才看中的人,老实中带着一些小聪明,很识时务,还不至于就一晚上便被沈弄璋和傅柔收服,联合欺骗他。
但是,她才刚刚被自己使唤,便借机骗吃骗喝,却是不能再用了,以免日后仗着自己的势做些拖后腿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