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动了么？”穆砺琛为沈弄璋穿好了鞋，又倒了一些凉水抹在沈弄璋额头上。
“你先出去，打退那些人，我就可以出去了。”沈弄璋仿佛并不着急，对穆砺琛有着无限信任，软软地靠在穆砺琛怀里，轻声说道。
带着我，防不住这些火箭——但沈弄璋没有直接说明。
“我比你多吃两年盐，这点小把戏还想哄我出去！”穆砺琛刮了她鼻子一下，佯嗔道。
“没哄你，救救那些村民！”沈弄璋用刚恢复了一些力气的手臂推了推穆砺琛的胸膛，说道。
“一起去救！”穆砺琛眸色一懔，坚持道。
沈弄璋咬了咬下唇，让疼痛加速身体的恢复，微微仰头看着火箭带来的光亮下的穆砺琛的脸部轮廓，忽然有些心酸——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去陵州的真正目的，却还在这里尽心尽力地保护自己！
火箭还在不停地射过来，惨叫声不绝于耳！
窗口的棉布已经烧了大半，火焰如舌，舔舐着窗框。
忽地一支火箭穿过窗框，直奔穆砺琛面门。
沈弄璋只觉身体忽然倒了下去，却是穆砺琛躺下去，避过火箭，并一把抓住箭尾。灵活的手指一转，火箭转了个方向，电光石火一般，又被他自窗口投掷了出去。
然而，更多的各个角度的火箭自窗口/射进来，有的钉进墙上，有的则落到床上。
穆砺琛手疾眼快，抱着被褥和沈弄璋向下一滚，落到地面上，避免被箭矢所伤。
就在床铺起火、浓烟开始弥漫之际，沈弄璋的身体恢复了。
伸手摸了摸腰上的匕首，沈弄璋沉声道：“走。”
话音一落，当先扯起被褥，用力按到起火的门扇上，火焰霎时被盖住。
一瞬间，穆砺琛窜出了屋门，舞动着从屋内死尸身上取来的双刀，将所有迎面而来的火箭全部打落。
沈弄璋跟着贴地一滚，到了穆砺琛身边，顺势捡起跌落在穆砺琛身旁的火箭，重新投掷向月光下清晰可辨的敌人身上。
只是她身体刚刚恢复，准头不佳，并没有伤到敌人，只是干扰了他们的配合攻势。
趁此机会，穆砺琛与沈弄璋冲向他们之中，短兵相接！
没有了火箭的围困，穆砺琛一个便可以对付这十几人。
不消片刻，便只剩一地的死尸。
沈弄璋瞥眼看着血腥的尸体，眉头皱得极紧。
“去救人！”穆砺琛果断又干脆地说了一声，又捡了一把佩刀递给沈弄璋。
村子不大，只有三四十户人家，此时已经家家起火，遍地哀嚎！
即便穆砺琛再彪悍神勇，也只来得及赶在杀人的劫匪身后将他们杀死，却已无力拯救惨遭毒手的村民。
而且，劫匪发现他们二人后，竟然打着呼哨招朋引伴，想要将二人团团围住！
穆砺琛看出对方的目的，拉着沈弄璋便寻路逃走！
清冷的月光下，二人跑出村子，直奔山上，后面几十个劫匪穷追不舍！
“什么仇怨，不止屠村，竟是一个活口都不留！”穆砺琛听着身后的声音，叹了一句。
“是土匪吗？”沈弄璋猜测。
穆砺琛瞥了沈弄璋一眼，眼底是一抹怪异之色，转瞬即逝。
“慢慢拉开距离，抓住几个问问便知。”穆砺琛轻声道。
这山中的树木大半都是常绿树木，遮蔽着月光，随着时间延长，追踪的难度越发加大。
两人闷头跑了好久，直累得沈弄璋刚刚恢复力气的双腿发酸。
正跑着的穆砺琛目光敏锐地发现一条深色的山缝，似乎可以容人，立即拉着沈弄璋朝那缝隙跑去。
果然是个小洞口。
穆砺琛探头进入洞里仔细闻了闻，没有异味，不是动物的巢穴。
两人进入洞中藏身，时刻留意着洞外的动静。
不久有脚步声急匆匆地追了过来。
杂乱地翻找了一阵，六七个人一无所获，都有些泄气，停下来稍作休息。
“没有！可能还在山上！”
“这山不大，有好几条下山的路，我们在这边找，他们可能已经从别处下山了。”
“咱们知道这山的情况，沈弄璋又不知道，一定还在山上！”
沈弄璋一惊，转头看了看穆砺琛。洞中太黑，根本看不到穆砺琛的表情。
这些人能叫出自己的名字，显然是为自己而来，但她却不知自己在何时因何事得罪了这些人。
“救她的那个是谁？好厉害的身手！”
“她现在是启部的公主，应该是启部的蛮人。”
“蛮人可以直接跟她进关里，为什么要她一个人入关？”
“莫不是……”
“当然是！否则杨行他们怎么会全军覆没、死无全尸！”
“就是！今晚那男人身手那么厉害，一定是杀死杨大哥的凶手！”
“哎！我就是想不通，她与那昏君有家仇，为什么还会甘心当奸细？可惜没有活捉她，无法问个清楚。”
“她现在认了启部的大酋长当了义父，飞黄腾达，还在乎什么家仇。”
“就是！若不是因为这家仇，她能有这‘公主’的名分。”
“而且，她知道太多咱们军中的事情和计划，既能害了杨大哥，难保不会为了交易而出卖咱们，现在的她和两年前的她早已不是一个人了。”
“她那套做买卖的方式咱们关中已学会了，除了她，便能除掉一个知晓咱们军中秘密的人，我们既安全，又能为杨大哥报仇。”
“对，不能让杨大哥他们冤死！”
众人七嘴八舌的附和，仿佛再次给自己所做的恶行找到了理所当然的原由。
“走吧，跟兄弟们汇合，在下山的路口伏击看看。”
听着那些人渐渐消失的脚步声，沈弄璋缓缓地将身体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难以抑制浑身的颤抖，用尽全力握紧了拳！
方是时到底还是不相信自己，更怀疑自己与穆砺琛联手杀死杨行，所以派了这些人来杀自己。
但是，他们已经迷晕了自己，为什么要伤害全村的百姓？
那些都是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啊！
曹享和穆砺璁杀人，还要先编造一个理由，这些人竟是连理由也不用的吗？
不是义军吗？
不是在为百姓谋福祉吗？
眼前闪过穆阳县城渗入地面的红色血迹，百姓们残缺不全的尸身，吊在城门前的父亲的尸身……沈弄璋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霍地起身，便要出洞。
穆砺琛一把拉住她手臂，在她身边悄声道：“他们是方是时的人，你若动了手……”
“无需你提醒！”沈弄璋一扭头，赤红着双眸恨恨地说道：“杀人偿命，我既然视穆唯朴和穆砺璁为敌，自然也视这些人为敌，没差别！”
话音一落，甩开穆砺琛的手臂，一闪身，便挤出洞口。
身后缀上脚步声，穆砺琛沉着脸跟了出来。
循着假扮山匪的宏穆关士兵隐约的声音追下去，快接近山脚时，已然能看到山下的火光，也看到了他们穿梭在林中的身影。
满身杀气的沈弄璋看着旁边的树枝，停下脚步转身对穆砺琛悄声道：“躲起来。”
之后，轻手轻脚却又灵敏地爬上一棵大树，挑着下面一根小儿手臂粗的树枝狠狠踹了几脚，将树枝直接踹断。
“咔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清亮。
“在上面！”
声音惊动了士兵，立即便转身重新上山。
沈弄璋抱着树枝，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原来躲在树上，怪不得找不到！”
几人围上来，看着“晕倒”的沈弄璋的狼狈样，嗤笑道。
蓦地，沈弄璋手中的树枝如扫帚一般扫了一圈，将六七个士兵全部扫个正着。
树枝上苍老的叶片硬如薄刃，枝丫更是尖锐，抽打在脸上立时便出现一道道血口。其中两个士兵甚至被扫中眼睛，登时眼泪长流，失去了视线。
沈弄璋看得清楚，抽出抢来的腰刀便扑上去，一刀劈在一个眼睛受伤的士兵的胸前，如愿听到对方一声长嚎，紧接着又一刀劈向另一个眼睛受伤的士兵。
那人因眼睛受伤，正略微弯腰用手揉着眼睛，听到有声音靠近自己，连忙举起腰刀格挡。
沈弄璋早有准备，一矮身便从那人臂下钻过，绕到他身后。双臂旋了大半圈，早有蓄满了力，一刀扫过去，随着骨头一声轻响，那士兵的左大腿已经被沈弄璋一刀砍断！
力道之大，刀锋嵌进右大腿骨头之上，一时竟然拔不下来。
舍了腰刀，沈弄璋在对方的哀嚎之中起身，抽出匕首便刺入对方左背心，随即将那个已然活不成的人踢倒在地。
剩余五人见她一出手便要了两个同伴的性命，竟有些惊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