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翕:“可是玉儿……”
玉女有些怕他不管不顾地跟着她下马车,因范翕向来与她哥哥不太和睦。公子翕表面温柔、内里爱使坏,是典型的表里不一,非真君子之风。偏世人还真信他品性,因他第一眼看去,相貌实在太好。成容风一贯看不得范翕这个样子,更不喜公子翕总将自己妹妹拐出去玩。
这二人一见面,必然是要冷嘲热讽一顿的。
玉女慌张地下了车,飞快关上身后车门,也将范翕不甘的半句话关到了身后:“……可是你还穿着男装啊。”
玉女已经下了车,仰脸噙笑,对站在马车前的成容风打个招呼。成容风将她上下一打量,目子一凝,微有厉色。他见妹妹如今形象真谓乱七八糟,一边穿着少年郎的衣服,一边梳着女儿家的发式,然而这发式也梳得不好看,分外潦草。
若非妹妹天生丽质,这般打扮,也太糟了。
成容风沉声:“怎么,公子翕现今架子这般大,到我府门口,连马车都不下?”
玉女怕范翕真的出来,连忙上前挽住哥哥手臂,婉声道:“哥哥别这样。他身体不舒服,我照顾了他一整夜。”
玉女侧头示意泉安,让他们快些走吧。
成容风自是不甘愿这般轻松放过范翕,天色已这般晚,范翕还拉着妹妹在外面晃,成何体统?然而玉女温柔十分,嘴又极甜,挽着成容风不停叫“哥哥”,又轻声细语地为范翕解释。玉女硬拖着成容风进了府门,让成容风不与范翕计较。
踏入门槛,府门即将关上时,玉女忽然回头,向身后的马车看去。
她看到车上竹帘掀开,范翕正在望她,眸子黑寂似夜,面容清致无双。颊畔几缕发丝飞扬,他蹙着眉梢,目若含着清愁,忧郁又安静地望她。
玉女一怔,紧接着面颊滚烫。
她抿唇而笑,对坐在马车上的小表哥眨了眨眼。范翕眼睛轻轻亮起,捕捉到她回眸一笑的风采。然紧接着,长公主府邸的大门就关上了,让范翕颇为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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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成容风将自己那夜在府门外遇见玉女和范翕的事与长公主说了,接下来几日,长公主就看着玉女,不让玉女出门。好在玉女本就不爱出门,她对此都没什么感觉,整日在府上待着也很安然。
长公主则经过二郎提醒,才思忖起来。玉儿如今一日日大起来,已经十四五岁的小女郎,又生得花容月貌、风流天成,该到说亲的年龄了。
但玉女自幼和范翕玩得好……长公主沉思下,觉得自己需要试探下范翕的态度。
于是范翕再一次登上府门时,他没有被直接领去找玉女,而是被带去了长公主面前。范翕装模作样地对长公主行礼,长公主打量着他,对他基本满意。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虽是调皮了些,但他和玉儿是真的很好。两家又是亲上加亲,玉儿若是嫁了公子翕,日后想常见到,总是比嫁给别人家更方便。
何况公子翕正年少。
男子二十而冠,换到王室,便是二十才会封王,才会离开洛邑去诸侯国长居。
然范翕不一样。范翕是周天子最宠爱的儿子,范翕现在不过十六,他不必远离父母去什么诸侯国;恐即便日后封了王,周天子也会寻借口将范翕留在洛邑。
长公主对范翕没什么不满意。
湖阳长公主思量一番,便含笑与范翕闲话家常:“虞夫人近年在为你说亲,怎么最近不曾听到动静了?可是已经说下女郎了?弟弟倒是瞒我瞒得好。”
范翕面一红。
他微羞赧,道:“我也不知道……”
长公主好奇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郎,可要我为你介绍下?”
长公主与范翕在厅中说话,玉女早早得侍女通报,说范翕来府上找她玩。然范翕被母亲叫走,她担心母亲为难范翕,就悄悄过去想带走范翕。然她到大厅外,听到母亲和范翕的对话,不觉又停住了脚步,侧耳倾听——
听厅中那位小表哥害羞道:“我喜欢长得好看的,性格温柔的,又要贤惠多才些。贤惠万分重要,只有贤惠,我日后纳妾,她才会……”
长公主听着不对:“等等?你现在还未娶妻,就想着日后纳妾了?”
范翕道:“姑姑,我是与你说实话而已。但是我自然不会对外人那般说呀。男子三妻四妾不就正常么?”
长公主:“……”
范翕自然不知道长公主对他的印象就此差了下去。
长公主淡淡道:“这样呀。那玉儿也长大了,我近日要准备为玉儿说亲,你那边若是有合适的郎君,多多向我推荐。毕竟你是玉儿的表哥,要多多为她着想,对不对?”
范翕怔一下。
显然没想到玉女要嫁人了。
他吃惊万分,脱口而出:“玉儿那般小……”
长公主厉声:“女子十五及笄,及笄便可嫁人,已经不小了!你也是,不要整日拉着玉儿混玩!你们如今年龄已经大了,该有些分寸才是。日后你不得每日都来我府上找玉儿玩,每夜戍时之后,你不得登我府门。知道了么?”
范翕怔忡。
未料到长公主对他这般严厉。
他从小一直以为这位姑姑和善活泼,对他一直很好。
范翕失魂落魄地低头:“是。”
心中却怪不舒服的。
但他受到的责难这么多,范翕一时竟分辨不出来让他最不舒服的,到底是哪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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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翕回去失眠了一夜,次日在泉安的劝说下,才重振旗鼓。他重新有了精神,被泉安劝说着要当一个好哥哥——妹妹长大了,要嫁人了,哥哥怎能不问不管?
范翕便沉思:“你说的有道理。玉儿的夫婿,必须是我满意才行。不然她夫婿日后就如长公主那般,不许我登门见玉儿,那怎么办?”
泉安笑而不语。
大约旁观者清,他真觉得公子有时候想得太多,有时候,又未免想得太少。公子恐是真的不清楚他和玉女相处时是什么样子,就他那般样子,谁家女郎夫君可能让他登门?
范翕不管。
范翕活过来了,他积极地要帮妹妹挑选夫婿。
是以昨日长公主才批评过他,让他不要总来长公主府邸,次日长公主要出门时,就得侍女通报说公子翕又来了。长公主疑心范翕是特意挑她急着出门、没空收拾他的时候来登门,等长公主在府门口见范翕一面,听说长公主要走,范翕还露出惊讶的样子,恭送她。
范翕神色太真诚,长公主弄不清楚他是真的假的。然长公主近日被一个郎君追慕得火急火燎,急着出门躲,便也没多管范翕了。
而范翕看长公主的车马离去,才露出笑。
他当然是特意挑的时间登门,不光挑的时间好,若有可能,他巴不得找机会让长公主不要回府,不要管他和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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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女刚午睡起来,正对镜贴花黄,便听说公子翕来了。她仍坐在妆镜前不动,两手掌中揉着香泽,长发梳至腰下。透过镜子,她看到范翕拿着一竹卷进来。玉女透过镜子看他,范翕让侍女们下去,见玉女仍在梳妆,他过来,俯身抓住她的手,要闻她手上的香。
他清凉的鼻尖轻蹭过女郎软软的手心,女郎一瑟缩,抬目觑他。
范翕笑:“你新调的什么香?以前没闻过。玉儿好厉害。”
玉女抿唇忍笑,对着镜子,对俯身的郎君皱了一下鼻子。她嗔他:“我唇脂还没涂呢,你好好坐着,不要凑过来。”
范翕道:“我又不做什么,看看你罢了。”
说着,他长袖一展,坐在旁边,当真只是盯着她侧脸看。玉女低头,一边揉着手中的香泽,一边轻声道:“你出了些汗,后头已备下衣物,你去换身衣服吧。”
范翕应了一声后,就起身去屏风后了。他常来她这里,玉女这里自然常日备着他的衣物,不光衣服,男子的腰带、玉佩、发冠、鞋履,这里都是不少的。范翕在玉女这里留了不少旧物,也是为了来往方便。
等范翕回来,果真换了一身青色长袍。他撩袍入座,翩然风流。玉女一边透过镜子看他,一边问他:“你是不是把我母亲故意支走了?”
范翕不以为然:“谁让她不许我们见面。”
玉女转过半个肩,垂目看他:“我母亲说错了么?你不觉得我们见面太勤了么?你整日闲了就来我们府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的府邸。你的府邸还在修着呢。”
范翕顿一下。
他作出一副感天动地的好哥哥模样,责怪她道:“你怎么也说这个?玉儿,我不是那般不讲道理的人。我这次来,特意带了洛邑大好儿郎们的资料给你。若不是为了你的幸福,我会这般用心么?我是真好心,你们错怪了我。”
玉纤阿愣住,回过身上下打量他——这人是认真的?
范翕扬了扬自己手中一直不肯放下的竹简,眉目轻垂,细润温和,如秋山般明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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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窗下,竹帘轻卷,下方竹影与窗下花影在地砖上婆娑摇动。
树叶沙沙掠窗,少年公子与少女一起坐在窗下,共看一卷竹简。两片叶子打着旋儿落在竹简上,夏风过帘,舍外侍女们三三两两地坐在台阶上,或闲话,或打璎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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