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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桥 (扶兰)


  何思慎默然。他家中也有年方七岁的小女儿,识字念书也比两个哥哥更聪明。阳县境内的几所初等小学堂,只有县城里的这所愿意收女童入学,这还是他们几个家中有女儿侄女外甥女要读书的当地士绅大力推动的结果。他有时也在想,女儿初小读完之后如何安排,不过毕竟年岁尚小,他自己又事务繁杂,一时间还没能想到这么多。
  邹副校长又道:“于家而言,谁家无女?于国而言,梁任公常道富国强兵首在开启民智,若是不兴女学,半数国民不能开智,国家如何自强自立?邹某不才,虽不能有朱剑凡先生之大魄力大手笔,为女学鼓吹一番的能力也还是有的。”
  顾岳跟在他们后面,听着这一番对答,不觉想到靠戏本上的唱词认字的何秀。
  八桥镇上是有私塾的,几个大村里也有私塾,不过即使是李家桥的私塾,也没有收过女学生,村里的女童和外嫁进来的媳妇,都是靠家里的男人教几个字,而这已经比其他几个村子好得太多,至少她们的家里人愿意教她们认字,这大概是因为李家桥的男丁很多时候忙着种田打仗去了,得靠家里的女人来支撑门户,不识几个字,实在太容易吃亏上当。
  即便如此艰难,村里有几个姑娘,还是这么东拼西凑到能够默下整本《三字经》了――这还是大姑姑嫌弃李长庚念了三年私塾也没能背下《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三本书的时候,说出来数落他的。
  要是阳县真的能开办女学,说不定何秀与村里那几个姑娘都能来上学了。
  尾 声
  第二天清早,顾岳出去跑步练拳时,在小阳河边上遇到了何道士。何道士正站在河边,面朝将出未出的朝日吐纳练气,练完一小节,便吐气开声,以《正气歌》运气吊嗓。
  顾岳见过何秀每日午时在罗家院子里这样练气吊嗓――清早的时候大概也要练,不过那个时候顾岳在外头,没有见过。
  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何道士也认出了他,停下来,含笑点头。
  顾岳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何秀姑娘已经识得很多字了,如果衡州或者阳县开办女学,何叔会让她去念女学吗?”
  何道士大概已经从罗老太那里听说过顾岳先前住在罗家的事情,并不诧异于他知道何秀识字不少,听他这么一问,何道士盯着顾岳看了一看,才答道:“念两年书也好。如今外头的风气不一样了。”
  念过新学堂的姑娘,和顾岳这样的新派学生伢,大约更般配一些。
  顾岳被何道士盯得心里很紧张,一时间找不到其他的话可说,只好微微鞠个躬,讪讪地继续沿河岸跑下去。
  何道士看着顾岳隐约有些僵硬的背影,满意地笑了一笑。
  《兴学记》这出新戏的宣传,颇有成效,一个月后,县政府便决定在阳县高等小学堂附设一个女学班,招收十岁以上的女学生,不过需要考试才可入学,教师主要由本校教师兼任,并买了学堂邻近的三间民房来充当教室和宿舍,买房和改建费用由邹县长太太、肖局长太太、周会长太太还有小姑姑等人捐献,教师薪金由县政府每月拨给三十银元补助,至于其他开支,则要靠学费支撑。
  附设女学班在十二月初开始招生考试,看起来是要到明年开年后才能入学了。
  考试那天,顾岳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何秀。
  隔了人群,视线相接时,何秀不觉微红了脸,低下头去。
  顾岳也赶紧转开视线。
  他现在很紧张,想着如果女学班也要施行军国民教育,他岂不是也要去做教官?只要一想想这个可能性,就觉得头皮发麻,不知道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后记
  《桃之夭夭》,语出《诗经?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首诗应该不需要解释,而这一篇的主题也不需要格外说明了吧。顾岳在前头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打脸来得很快。不过,梁启超尚且要说,他经常以今日之我否定昨日之我,何况顾岳?
  至于文中以鸿门宴解决郭瞎子一事,民国时期并不鲜见。笔者老家(湘南某县)就有地方民团用鸿门宴解决土匪头领的传说故事。1923年临城劫车案的匪首孙美瑶,被招安后,做了六个月的旅长,新任镇守使在中兴煤矿公司摆下鸿门宴,一声暗号,当场打死孙氏兄弟,其部下解散的解散,改编的改编。1926年,贵州军阀袁祖铭驻扎湘西,接受北伐军左翼军前敌总指挥之职,又与吴佩孚暗中往来,□□密令唐生智除袁,唐命袁之部将周斓负责,周斓于除夕日请常德商会会长曾春轩出面宴请袁,袁仅带副军长、参谋长和数十名卫士前往赴宴,席间周斓与曾春轩相继托辞离开,袁祖铭被杀后,其部下大部分缴械投降。
  非常简单粗暴的手段,但从古至今,屡屡奏效。所以文中的鸿门宴,也非常简单,没有太多曲折。


第38章 君子万年(一)
  一、
  阳县高等小学堂放寒假挺早,刚刚入了腊月不久就放假了,顾岳立场坚定地谢绝了小姑姑的挽留,放假第一天就回到了李家桥。
  大伯父显然挺高兴:“正说呢,你这两天要是没回来,怕就赶不上今年的挑盐了。”
  盐价向来昂贵,因此湘省不少地方,都有趁着冬季农闲时往广东去挑盐的传统,李家桥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近年来兵荒马乱、土匪横行,好些村子不敢去了,阳县这边,如今也就是像李家桥这样男丁多、枪枝多的村子,还敢拉起人马往广东去。
  村里的男丁们,若是不走这么一趟,总不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成丁了,可以成家立业了。
  李长庚已经说好了亲事,赶着成亲之前,肯定要去挑一次盐;大伯父他们急着要给顾岳成家,因此也赶着要在今年就带他去挑盐。
  顾岳刚刚回到李家桥时,初听到这回事,心里还有些不太自在,疑惑着这好像是贩私盐?然后很自然想到史书上那些有名的私盐贩子,比如说唐末的王仙芝和黄巢。不过很快他便明白过来,这样的挑盐,委实称不上贩卖私盐,不过是用自家土产到别人家换些盐而已,所以民不举官亦不究,大家心照不宣地沿习成俗了。
  大伯娘手脚麻利,大伯父带着顾岳到村长那里登了名册回来,半天不到,行李已经准备好,就等着打包了。
  去广东这一程,路途遥远,自己要带米和路菜,还要带些到了广东能卖上价钱的本地特产,以免放空。李家桥的挑盐队,每年带的都是阳县盛产的茶油,茶油价钱高,挑着走长路才能划算;而且李家桥每年冬天跑一次广东,去得多了,路熟人也熟,有现成的门路可以直接用茶油换盐,免了不少买来卖去的麻烦,两边也都能多得些实惠。
  李家桥这边挑油,用的都是油箩,大概因为这家什看起来就像个小箩筐,细竹篦片密密地编了两层,里里外外都用油纸蒙得牢牢实实,上头收口处留了个茶杯大小的洞口用来灌油进去,灌好了塞好竹塞子,塞子外头又用油纸蒙好绑紧。整个油箩外头,再密密地缠上草绳,放在垫了草垫的箩筐里――这箩筐比他们平时用的要小上一号,油箩周边又用米袋、换洗衣服、薄棉被子之类杂物塞得严严实实,上头蒙了油纸再盖上蓑衣雨笠,稳稳当当,刮风下雪都没什么问题。
  大伯母又从家里的十几条扁担中,选了最为轻软劲韧出来。
  顾岳挑起来试着走了走,都觉得有些轻飘飘的,和他们平时挑的担子完全不能比,这么一想,脸上不由得就露出来了。大伯父随手拍了顾岳一巴掌:“走远路哪能挑重担?有力气也不是这么乱使的。”
  那边大伯母又找了两个老竹筒截出来的海碗粗的水壶,壶侧留了一小段碗底粗细的竹青没有打磨掉,突起的部分中间开口,塞了个软木塞子,壶口外头又套了一圈细丝篾编就的套子,以防塞子漏水。壶口两侧的壶身上,又各留了一小截竹青,突起来的这两个部位,正好用来穿孔套绳子,将水壶挂在箩筐外头,方便喝水。
  先前进大明山祭祖砍柴,路上大家都是直接喝的山泉水,没带过水壶。这一回大伯母郑重其事地拿出水壶来,还叮嘱说路上万万不能喝生水吃生食,熟食也要吃自己做的。顾岳吓了一跳,觉得这也太夸张了。昆明那边气候温热、毒虫繁多,他们不论是走远路的行人还是行军的队伍,若非不得已,都不敢饮用生水,也在情理之中,湘省到广东这一路,应该没有这样草木皆兵吧?何况又是冬季,少有虫子。
  大伯父沉着脸道:“本乡本土,吃什么喝什么都没有忌讳,出远门哪里能一样?每年都有饮食上不注意,折在路上的。咱们村十几年没有在这上头折过一个人,靠的就是这份小心谨慎。”
  大伯母叹了口气:“长庚的姐夫家里,就有一个堂叔爷,那年挑盐已经快挑回来了,离阳县就只一百五十里路,不该吃了路边卖的冷草粑,拉肚子拉死了,只好埋在那里,挑的那担盐,连本带利,办完丧事,差不多全填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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