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遥望向天边,说道:“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见一个很久没见的故人,完成一件可能注定会失败的事情。”
林羽道:“庾兄,不要说得那么深奥嘛,我很难理解啊!那公主殿下走了之后,这里岂不是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庾遥无奈地笑道:“怎么会只有我们两个?这园子里忙得四脚朝天的那些侍弄花草的童子不是人吗?而且地牢里不是还关着一个人吗?”
林羽道:“对了,我一直想问却没敢问过!地牢里关着的人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庾遥道:“是一个坏人,我们关着他是为了不让他再出去作恶,而且用他来试药也可以救很多好人。”
林羽若有所思地说道:“噢!原来如此!”
过了半晌他又突然对庾遥说道:“那公主殿下走了,我就只需要给你一个人做饭了?你中午想吃什么?”
庾遥笑道:“我早饭还没吃呢!”
林羽也笑道:“你早点说,我早点准备嘛!你说你想吃什么?”
庾遥看着他的脸,那与温苍一般无二却笑得格外灿烂的脸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末了才道:“什么都好。”
晨曦映照之下,庾园被覆盖上一层暖暖的光辉。
☆、第二零八章 冤家路窄
永安辞别庾遥,出了建昌城,一路向东而行,经过柳州、桂州、永州到达了郴州。
抵达郴州之后便可以借助长江支流的运河,延水路向北。
这一日,永安进了郴州城里最大的客栈——来福客栈投宿。
店家见永安气度不凡,不敢怠慢,奉上一间上房,又忙不迭地将马儿牵下去喂饲料。
正待要上楼时,永安因思虑着皇上的病情,心绪不宁,与下楼来的一位姑娘撞了个满怀。
“哎呦!”那姑娘哪知道这么巧会有人不看路地撞上来,未及躲闪,惊呼出声。
永安也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说道:“这位姑娘可伤到了?是我不好,没看到路。”
“什么事?”这时一个摇扇的中年男子一边询问一边走了过来,看到此情此景不禁愣住。
那位被撞到的姑娘嫩圆脸颊,修长眉眼,抬起头来看到永安也是一愣。
永安不解何意,仍问道:“可是伤到了?需不需要我为你请个大夫瞧瞧?”
“不,不用了。”那姑娘紧紧盯着永安的脸说道。
身后的中年男子也走过来道:“撞了一下而已,没有大碍,姑娘不必挂心。”
永安见他们二人甚是奇怪,年纪上既不像父女,又不像夫妻。
若说是父女,似乎相差的岁数少了一些,若说是夫妻,相差的岁数却嫌多了一些。
难道是师徒?却又没有师徒相称。
如此一对男女一同上路投栈,实在奇怪。
同时,永安也察觉到他们二人看自己的神情也十分古怪。
难道他们认识自己,哦不,难道是见过幼薇?
可是这样奇怪的一对男女,为何从来没听庾遥提起过?
永安仔细地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前些日子在庾园,庾遥与她讲过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的种种奇遇,可从未涉及到这样一对古怪的男女。
永安正犹疑着,那中年男子对姑娘说道:“走吧。”
那姑娘难掩神色的慌张,随那男子走了。
永安愣在原地,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这才起身上了楼。
夜半时分,睡梦中的永安仍然听力惊人,觉察到窗纸被人捅破了一点。
随后,一阵迷烟飘了进来。
永安不仅暗地里冷笑了一下,这区区一点不入流的迷烟就想迷晕她?对手也太不将她放在眼里了,好歹也该寻一些上等的货色。
不过,她从未只身闯荡江湖,心中也着实好奇,所以并不声张,仍然闭着眼睛,装作中了迷烟的样子。
半晌过去,有刀刃缓缓别开门拴的声音发出。
然后,门外走进一男一女。
永安暗自听着他们的步伐呼吸,认定必是今日在客栈楼梯上遇到了那一对诡异的男女无疑。
“识得我的身份,看来真的是旧相识。”永安在心中默想道。
那女子近前试探了一下永安的气息脉搏,轻声说了一句:“应该是晕了。”
而那男声随即说道:“带走。”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内力推动着被褥向那对男女扑了过来,将他二人从床沿直接震到了门口,连房门就关上了。
待到它二人回过神来,永安已经遗世独立,站在房间中央,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你没有中毒?”那女子惊慌地说道。
“没有。”永安微笑道:“你们也太看轻我了,这样低劣的把戏就想伤我?”
“好精纯的内力!长公主殿下果然非同一般,是我们大意轻敌了。”那男子悄悄从身后摸出一把莹润如玉又坚硬如铁的扇子。
永安心中一惊,脱口而出:“这把扇子?难道就是华檀宝扇?原来你就是何天翼!”
何天翼摇了摇扇子,笑道:“长公主殿下有点健忘啊,白天我还担心会被认出来,没想到长公主这时候才想起来。”
永安听庾遥提起过龙远镖局众人多次,特别是那天夜里惊心动魄、九死一生的一战。
可是在庾遥的叙述里,龙远镖局人多势众,即便几个老的伤的伤,死的死,可还有为首的何天翼,以及秦家三个姑娘和雷震。
怎么会只剩下这两个人?
永安不由得上下打量起何天翼身旁的姑娘来,问道:“本宫的确是记不清楚了,这位姑娘想必是秦姑娘了?不知是哪位秦姑娘?”
那姑娘道:“家中排行第三。”
“哦,秦三姑娘。”永安继续问道:“不知姑娘的两位姐姐现在何处?怎么不见一起来?”
何天翼冷笑道:“即便长公主身份尊贵,可是何某一个人就够了,不须劳烦众人。”
永安笑道:“话虽如此,可是本宫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莫不是其他人出了什么差错?”
秦三姑娘道:“实话告诉长公主殿下也无妨,我两个姐姐和雷家兄长为情所困,都已经离世了。”
“什么?为情所困?离世?”永安原本也只是炸一炸他们,没想到秦大姑娘、秦二姑娘以及雷二当家的独子雷震真的死了。
秦三姑娘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错。父辈遗命,令雷家兄长娶我长姐为妻,日后继承龙远镖局,将祖传的基业发扬光大。可是我长姐本对雷家兄长无心,反而是我二姐对雷家兄长情根深种。二姐她性情耿直刚烈,受不得刺激,又不敢对抗父辈的遗命,竟然一头碰死了。长姐见二姐身死,懊悔不已,又实在不愿嫁与无爱之人,也随之服毒自尽。雷家兄长见状,也不免追随她二人而去,自刎而死。”
永安摇摇头道:“可惜啊,年纪轻轻,却如此执着。”
何天翼插嘴道:“长公主殿下,故事听完了,可愿意随我们走一趟?咱们互相给些面子,免得动干戈,伤了和气。我们江湖人倒是无所谓,可是您金枝玉叶,若是碰坏了哪儿,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永安抬头看向何天翼,冷笑道:“本宫是健忘,可也记得小符后已经死了,若是她没死,你们大可以将我带回去请功,可是如今你们抓住本宫又有何用?”
何天翼道:“皇后娘娘生前派了许多人追杀我们,我们一路仓皇逃窜,死的死,活的也落得一身伤病,最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们龙远镖局进京投奔皇后娘娘,本来是图个前程,想不到却落得如今的下场。不过不要紧,天可怜见,让我们在这山明水秀的郴州得遇长公主殿下。我们在皇后娘娘手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自然知道长公主在皇上心中的重量,若我们可以将长公主寻回,皇上必定龙颜大悦,到时候什么高官厚禄、金银财帛岂不是应有尽有?”
永安笑道:“可笑可笑。你们既然知道皇兄看重本宫这个妹妹,若是本宫在皇上面前说你们对本宫不敬,你们何来前程?生死便都在一线之间。”
何天翼阴狠地说道:“何某早就想到了此处。所以才会想要迷晕长公主殿下,到时候一个又聋又哑,也不能写字的长公主还能告发何某什么呢?”
永安笑不出来了,后脊背顿时凉了下来,说道:“你倒是够狠够毒。”
何天翼从鼻子里轻哼一声,笑道:“无毒不丈夫。”
夜色里,月光如练,淡淡倾泻在屋内的青砖上。
永安哀叹一声,说道:“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本宫自是要回去见皇兄的,但是就不劳二位相送了。”
“那可由不得你!”何天翼一边冷笑一声,一边展开华檀宝扇,冲着永安的脸面一挥,无数粉末倾泻而出。
永安不急不躁,不闪不躲,仍站在原处。
烟尘散去,永安犹如玉雕美人,沉静若湖石,空灵如山谷。
何天翼脸色已然大变。
永安开口道:“若本宫猜得不错,你当初就是用这个把戏伤了驸马和温公子吧?否则以驸马怎么会被你们打到武功尽失、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