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何以?”秦三姑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道:“难道你和温公子一样,有什么神物护体?”
一旁的何天翼也是睁大双眼,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永安冷笑道:“你们说的是庾家祖传的文犀辟毒珠吧?实在是孤陋寡闻,要当杀手怎么也不事先多做一点功课?对了,你方才说你们死的死,活下来的也深受重伤?怪不得不愿放弃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好了,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秦三姑娘看向何天翼,喊了一声“三叔。”
何天翼旧患未愈,此时受了惊吓,更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永安漠然地说道:“没了?可别怪本宫没有给过你们机会。那现在该轮到本宫了。”
永安一边抽出腰间的玉带剑,一边说道:“玉带剑啊玉带剑,今日可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时候了!”
何天翼和秦三姑娘见势不妙,都吓得向后退去,可后面就是房门,他们又不敢背过身去,夺门而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永安长发向旁边一摆,使出从未见过的世间最精妙的剑法之一——三十六路柳叶合心剑法。
☆、第二零九章 贪天之功
翌日凌晨。
永安早已打点好行装,抽身而去。
临行前交待店小二,昨夜擒住了两个小毛贼,烦请他帮忙送交官府,还拿出一锭银子充作谢仪。
店小二收了钱自然乐得效劳。
待永安离去后,店小二叫上另外一个伙计,推开了永安所住的上房房门。
只见一男一女两个人,一南一北地反绑在八仙桌的桌腿上,手脚都被紧紧缚住,嘴里塞了东西发不出声音。
女子一边的头发被削去大半,衣衫也已破损。
那男子则是皮青脸肿,伤痕累累。
身上除了几道儿约莫半尺长的剑伤,还有许多淤青黑紫的伤像是被人重重地施以拳脚。
店小二原本以为真的是不知何处来作乱的小毛贼,谁知竟然也是住客,于是不敢怠慢,连忙火速报了官,让官府派人来处置。
郴州府衙的邢捕头闻讯而至,见状也大吃一惊,对店小二道:“你可确定是个年轻姑娘捉住了这两个人?一个年轻姑娘怎么会有如此高超的功夫?”
店小二道:“小的瞧得真切,是个年轻姑娘不假,而且她随身并未携带什么神兵利器,不知怎能厉害至此!”
邢捕头难以置信,不免走上前去,拔出堵在何天翼和秦三姑娘口里的东西,问道:“你们是何人?因为何事被绑缚于此?”
何天翼向一旁吐出一口血痰,回过头来紧盯邢捕头说道:“我就是海捕文书里要抓的何天翼,加害当朝驸马之事便是我做下的!”
邢捕头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随后又难忍心中窃喜。
自从那日月黑风高,龙远镖局何天翼等人重伤驸马爷庾遥,各州府郡县都收到了海捕文书,通缉何天翼等人,没想到他们不知何时竟然来了郴州,又不知因何被人捆了。
这岂不是上天送来的一个大功劳?!
邢捕头于是又问道:“听说你身手不凡,又善于用毒,连出身庾氏的驸马爷都不是你们的对手,何以竟然被人绑缚于此?”
“是……”
秦三姑娘刚要和盘托出,便被何天翼打断。
“不知是哪里来的江湖侠女,并未亮明身份,是以不知究竟是何人,也许是看穿了我们的身份,又不愿贪功逐利……”
何天翼见如今这般情形便知道长公主并不想泄露身份以及行踪,而他也不想再多一条意图对长公主不利的罪名。
邢捕头微微点了点头,吩咐手下将他二人带回府衙,待大人升堂审问无误后,少不得要他亲自押送这两个人犯去京城交差。
若是普天下的州府郡县知道他们郴州府衙拔得头筹,抓住了谋害庾驸马的首犯,立下头功,不知会怎样眼红啊!
邢捕头喜上眉梢,不免得意地对店小二道:“这两人干系重大,需报请大人裁断,不过大人若是论功请赏起来,我必忘不了你们客栈的好处!既然那位侠士不愿居功,没有透露姓名,就便宜你了!”
“这如何当得起!小的岂不是要回去请人刻一尊像,日日夜夜将那美貌姑娘供奉起来?”店小二自然也是喜不自胜。
“怎么?那姑娘不但年轻,还很美貌?”邢捕头好奇问道。
店小二绘声绘色地说道:“何止是美貌啊!简直是貌若天仙!小的也不知如何形容,总之生平从未得见如此秀美婉约、惹人注目的女子!而且貌似柔弱不能自理,若说她身怀绝技,小的倒还有几分不敢相信呢!”
“奇了!奇了!真是奇了!这等咄咄怪事,竟然被我等遇见!”邢捕头扶额叹道。
郴州刺史听闻此次天降大功也是先难以置信,后感谢神明保佑,立即上书行省,同时将此事昭告于天下。
☆、第二一零章 曲尽相思
瀛洲城外。
“军队怎么在咱们这里驻扎了这么久?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
“嘘,小点声!我有个亲戚被征调,每日入军营送些粮草。据说军营里日日严阵以待,京城的御医全都来了!皇上病势沉重,怕是不好挪动,才一直留在瀛洲。”
“皇上病得这样重?军营里怎是好养病的地方?为何不进城呢?”
“哎呀!只怕是病得连大帐都出不了了啊!”
永安孤身一人骑马从农田经过,侧耳听得两个人在谈论皇上的病,越听越是心焦。
她于是狠狠地抽了马儿一鞭,飞驰而去。
夜半,军营中星火点点。
永安隐于暗处,静待时机。
龙帐的一角被掀开,一位宫装美人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吩咐左右道:“皇上已睡下了,小心看护。”
王忠上前一步道:“娘娘放心。”
永安心想,这应该就是庾遥所说的皇兄新封的昭仪娘娘。
片刻之后,龙帐又恢复了平静。
王忠等人也都懒怠了,上下眼皮打架。
永安轻移莲步,身影飞快地点了帐外几人的穴道,掠进帐内。
她缓缓走近龙榻,泪水决堤之前,她已看清龙榻上的人面庞灰黑,没有一丝血色,哪里还有当初的模样?
永安坐在他身旁,伸过手去,拂去他前额的乱发。
她的手指纤长如玉,顺着他的额头缓缓而下,轻触在干枯凹陷的面颊。
皇上的手动了动,眼皮剧烈地抖了几下,骤然睁开。
“永安?”
他的手迅速伸上来抓住了她的手。
“永安你回来了?还是朕在做梦?”
永安并没有躲闪,任他紧紧捉住自己的手。
“不是梦,是我回来了。”
皇上深深凹陷的眼眶涌出几滴热泪,顺着他脸上皮肤的纹路四散开去。
短短数月,他已然像是苍老了十数年。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本来太医说我只有十天好活,可是我总要等你回来啊,见你最后一面……”
永安一边流泪,一边笑着说:“皇兄是天子,天子万岁……”
“不,那都是自欺欺人的话罢了。我一生杀孽太重,我知道我撑不了多久了,幸好上天垂怜,你回来了。要不然,我如何瞑目?永安,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
皇上想要用力紧紧握住她的手。
可是永安却由此越发感觉到他的手虚空无力。
“我啊,去了个很好玩的地方,待了很久。我以为我回不来了,可是不知怎的,我又回来了。也许真的是上天垂怜,让我回来见皇兄最后一面。”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自从你救走了温苍,我就茶饭不思,心神不宁。他,他跟你一起回来了吗?”
永安苦笑道:“没有。我与温公子都另有所爱,如今他已与他心爱之人去了另外一个世界,而我当然是要回来的。”
“永安,你……”
他颤抖着伸出另一只手。
永安将他的手拾起,贴在自己脸上。
“皇兄,那日在父皇陵寝前,我说了谎。我知道你待我的心,我待你也是一样。”
他胸中骤然气血翻涌,呕出一口血来,想说些什么,却再也没有力气了。
永安将他扶正躺好,握着他的手,侧身躺在他身旁,说道:“皇兄,你累了,睡会儿吧,永安陪着你,好么?”
他点了点头,似乎累极了,合上了眼睛,将永安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他等这一句话,等了太久了,仿佛已经有一生那么长。
永安按在他胸口的手感觉到他的心跳渐渐慢了下去,终归于平静。
她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渐渐冷了下去。
永安站起身,从灯架上取下半截蜡烛,走近他,用蜡烛映照着他的脸。
安祥,带着一丝笑意。
永安不自觉地也微微勾动嘴角,转身将床边的罗帐点燃。
“皇兄,永安会永远陪着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们都不用再寻找对方。”
秋季天干物燥,不多时,大火便烧了起来。
龙帐变成了一粒火球,镶嵌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