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赵姑姑倒是个做久了的人,只是前些日子她一直在庄上做事情,这几日才回来,见丫鬟又更迭了一批,心中亦是有数,只管按着规矩来调教。
待姜荺娘送来时,她仔细打量这姑娘,隐隐有几分不满。
与其他小丫鬟比,姜荺娘明显就不像个丫鬟样子,单看那样貌皮肤,就觉得像是个大家闺秀出来的,只是姜荺娘张开手来,那一手的薄茧才得以打消了赵姑姑的疑虑。
毕竟是管家那边过来的,她哪里能过于质疑,本是庄锦虞屋里伺候的人缺了个空,赵姑姑却不想将姜荺娘安排进去,只挑了个伺候膳食的丫鬟进屋补缺,再将姜荺娘调去那丫鬟的缺上。
“府里头就一个主子,别看事情清闲,但这主子脾气不好,也不喜欢人触碰,若是规矩就能长久的干下去,若是不规矩,哪日丢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听明白了吗?”赵姑姑虽是训斥一群丫鬟,却站在了姜荺娘面前讲这话。
姜荺娘垂眸应了“是”,赵姑姑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姜荺娘还没有想好,她心想自然是不能交代自己真名姓的,正要编个出来,赵姑姑却又道:“不管你以前是叫什么的,你进了这府里之后就都要改掉忘掉,与你一起伺候的分别是杏花,桂花,与梅花,你就叫莲花好了。”
姜荺娘张了张嘴,竟没话反驳。
这莲花与她小名倒是挺贴切的。
赵姑姑说完,见姜荺娘愣神的样子,心中冷笑,还真是个不老实的,想来对方进来之前必然是叫什么如烟,妩柳之流的花名,叫莲花反嫌土气了。
待赵姑姑走后,那杏花与桂花还有梅花都聚到了一处儿,并不理会姜荺娘,显然也是生出了排挤之心。
姜荺娘一人呆着反而有些郁闷,觉得做下人的竟也这样多的弯子,她这还什么都没有做,便都被人针对排挤着。
她再想从前自己身边的丫鬟哪个会对她这样,原都是个主子身份撑在那里,才叫她有了许多体面。
郁闷归郁闷,她到底不是专程来与她们搞好关系的,只安分守己去做自己分内之事。
待问清楚后厨的人,她才知道她与其他三个花都是专门伺候桌面上的事情,后厨的事情,自有旁人来做。
姜荺娘心道这庄锦虞倒是会享受,外置的私宅也是这般排场,也不嫌奢侈。
待到傍晚时分,赵姑姑过来说主子回来了,后厨便开始忙碌。
上菜时,几个丫鬟在前头忙着布菜乘汤,姜荺娘则端着菜碟子走在最末,她低着脑袋规规矩矩,行事也不叫人觉得扎眼。
“你叫什么名字?”
姜荺娘才放下菜,便听庄锦虞忽然开口问话。
她心下便有些愣神,心想都说好先保持着距离,他怎人前就直接问起她了?
她抬眸望去正要应声,却见前头杏花受宠若惊地小声道:“奴婢杏花。”
姜荺娘见自己自作多情,心下有些尴尬,又退到桃花与梅花身边去。
那杏花因被庄锦虞多问了一句,便激动得小脸都红了。
等庄锦虞用膳罢了,几个花又上前去伺候庄锦虞漱口洗手,姜荺娘则背着她们几人默默收拾着桌上的碗碟。
庄锦虞擦干手后,与赵姑姑低声说了几句,赵姑姑便一脸复杂的看向几个丫鬟的方向。
几个花都有些小小兴奋,与杏花道:“你的好日子要来了,可莫要忘了咱们姐妹的情分了。”
杏花涨红着脸,满眼的喜色,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姜荺娘则是郁闷地看着她们,心道难道这庄锦虞从前也是这样。
他没事了就撩拨府上这个花,又勾搭那个草?
她只要一想到那样的画面,便感到胸口闷闷的有些不适。
待清空了桌面,几人便去了后厨将差事交给厨娘,做完了分内的事情,她们这才往下人房的方向走去。
便在这时赵姑姑就迎面走来。
“你们几个先等一等。”
几个丫鬟都见过了赵姑姑,赵姑姑微微颔首,便冷着脸道:“今日你们做的都很好,主子很满意,要调你们其中一个人去主子身边伺候。”
“姑姑,是哪个呀?”桃花笑问道。
赵姑姑道:“是杏花。”
杏花顿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来,“姑姑会不会是听错了,怎么会是我呢?”
赵姑姑不耐道:“说了是你就是你,莫要啰嗦,快些去吧。”
杏花通红着脸,又有另外两人鼓励,便满心娇羞的与赵姑姑去了。
姜荺娘脸色则是差到了极点。
待晚上她在下人房里休息的时候,见杏花的床位都一直空着。
另外两个丫鬟见她脸色不好,便好心安慰她道:“莲花,可不是咱们瞧不起你才不与你说话的,你瞧你自己来这府里,一副妖妖娆娆的样子,哪里像个丫鬟做派,咱们杏花的福气你就别想了,以后你若是安分守己咱们还能容你,若是不能,你便自求多福吧。”
姜荺娘不吭声,但心里却因她们这话而更堵上几分。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待开了门后,外头那人道:“晚上主子要吃酥烙饼,你们去个人送去。”
桃花便幸灾乐祸道:“主子也不知在忙什么这么晚都没睡下,莲花你去吧,顺便替我们看看杏花可还好,若是有个不爽利的,你也替咱们带句话关心她一下。”
第38章
两个丫鬟脸上满是看好戏的神情。
姜荺娘随那人去了。
除了廊下星星点点的灯光,四下里都是乌漆墨黑的一片。
那后厨的人瞧她神色冷清,只当她是不乐意跑,便笑着与她道:“大晚上又叨扰姑娘了,只是咱们后厨的人样子丑,都是上不得厅堂的,若是叫主子瞧见伤眼就罪过大了,是以这才非要来传你们。”
姜荺娘听他的话,原也没有想过这府里下人分工为何这般细致,如今这原因被他点出,竟愈发气闷。
待她端了那酥烙饼送去庄锦虞寝屋里,却见屋内并没有什么人在。
姜荺娘走上前去,见床帐子将床遮得严严实实,她愈发觉得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便忍不住轻手轻脚上前去卷起了个角往里窥了一眼。
然而那床上却是锦被凌乱,并没有什么人。
她正欲看个仔细,却忽然听得身后有人说话。
“你找什么?”
姜荺娘吓了一跳,站在脚踏上转过身来,却见庄锦虞穿着白色中衣,他鬓角微湿,显然是才沐浴过的。
“你是来找杏花的?”
他抬手触碰到她脸侧的碎发,漆眸里似深井一般,令人难以捉摸。
“那杏花生得虽不如你漂亮,但到底是个可爱干净的姑娘,在你考虑清楚之前,你总不能指望我一直都隐忍着?”
姜荺娘听得怔住了。
然而她却很快又明白过来。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些,却没想到听到他说这样话的时候,脸色顿时都微微发白。
他怎么能这么无耻,与她说这些话丝毫没有惭愧与回避?
她抿着唇低头就走,却被他拦着。
“怎么,你就这么喜欢做个丫鬟?”庄锦虞垂眸打量着她,那一身丫鬟们穿的粉色裙子在她身上竟也显得异常粉嫩。
可见她这是到了哪里,都是个惑主的料子。
他语气微嘲道:“我与你说不能称作我亲人妹妹,难道就不能是旁的身份了?你偏要做个丫鬟,叫我连个名正言顺看你的理由都没有,不就是为了与我撇清关系。”
姜荺娘听他这话,竟无端生出几分心虚。
“只是我却想不明白,与我撇清了关系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我不过是为了避开薛府的耳目……”姜荺娘咬唇解释道。
庄锦虞听她这话却忍不住冷笑一声。
“是么,姜姑娘是觉得薛家人竟有本事预知到你会在这里,还会提前安插人手进来盯梢?”
“我倒是觉得,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我,或是说,你在拖延时间,还在等那秦砚上门来提亲?”
姜荺娘听他说这些可恶的话,便愈发委屈地不行。
“分明是你与旁的女子相好上了,你如今又往我身上泼脏水,我想不想嫁人与我应不应你都是两回事,既然你心里把我想得如此龌蹉,往后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是了。”
庄锦虞几乎被她气笑,她说分就分,说和就和,他怎就不知这世上还有这等好事?
她用力去推他,却硬是被他揽到了怀里去。
他的动作愈是强硬,姜荺娘便愈发感到委屈辛酸。
他竟还说喜欢她,喜欢到和其他女子上了榻?
他真是天底下最无耻的人!
她气得一口咬上去,不信他不疼——
岂料庄锦虞反倒半点推开她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将她搂得更紧。
姜荺娘正下着狠劲,却突然感觉到嘴里有了铁腥味,似意识到了什么,忙张开嘴往后退去。
庄锦虞却反问她:“怎不继续咬了,脖子这块,你若是咬对的地方,咬断了筋管,也是一样能要命的。”
姜荺娘见他脖子上果真淌下了一缕鲜血,整个人都吓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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