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荺娘听了这话才转身进了屋去。
庄锦曜亦没有在意。
等对方走后,苏银进了屋来,见姜荺娘正在镜台前坐着。
他知道她如今被迫做出了伪装,心中必然怨恨自己,可当下情形真是紧迫,他就更不能令她随心所欲。
“你私下里,有没有……”他有些迟疑地问她。
姜荺娘冷着脸,即便脸不再是从前的样子,可目光与语气却仍未改变分毫。
“我若是乱碰了脸,会不会破相还不知道,但那位巫医定然会要用上针的吧……”
她并不傻,苏银尚且还与她维持着表面的客气,而那巫医的恶意则是溢于言表,恨不能将她的皮给扒下来收藏。
苏银脸上愈发惭愧,姜荺娘却视而不见,只问他:“那三皇子也是你们袭国人?”
苏银点头道:“正是,你该猜到了,他同樊女一样,都做了伪装。”
“他既然与你们是一伙的,为何他却不知我的身份?”姜荺娘也意识到了对方根本就不知道她并不是樊女。
可见樊女与姜荺娘的安排,乃是苏银私下里的安排。
苏银道:“他若知道你是瑾王妃,只怕会立刻将你拿去威胁瑾王,你知道我并不想令你涉险……”
姜荺娘每每听他维护的话只觉得他是虚情假意,再想开口嘲讽他两句时,却忽然又觉得恶心欲呕。
苏银忙查看她,见她眉心紧拧,好似极为难受。
“你这些日子身子似乎一直都不大好,我去叫巫医来……”
姜荺娘忙抓住他,令他停在原地。
“不必了。”
她缓了口气,低声与他道:“你不必叫巫医来。”
“为何?”苏银不解道。
很显然,他只当姜荺娘是气恼于他,所以才放任身体日益恶化。
姜荺娘唯恐自己的秘密会被巫医看破,只好与他说道:“我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我……怀了身孕。”
苏银闻言,顿时怔愣住了。
“姑娘,你腹中有了孩儿……”
他看着她的肚子,目光极是复杂。
她的衣裳宽松,他又从未敢正眼去打量她的身体,这时再看去,才发觉她确实已经不再苗条。
姜荺娘道:“你一直说你是为了我好,想必你必然不会将这事情告诉旁人吧?”
苏银却笑了笑,语气艰涩道:“自然不会,姑娘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这可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我会保护好姑娘与姑娘的孩子,待我们离开了京城,便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他凝着她,目光似乎仍存有一份纯粹的情谊。
姜荺娘却挪开了目光,觉得他是异想天开。
皇宫之中气氛愈发凝肃。
庄锦曜曾试图将天子驾崩的消息压制下去,却不知怎么还是走漏了风声,被俞太后察觉。
“哀家问你,这等事情,你有什么资格瞒着哀家?”俞太后怒不可遏地质问他。
庄锦曜道:“父皇生前最喜好名声,不论是叫人误会他是死在女人的床上,还是因为妃子私通而气死都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
俞太后蹙起眉头,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庄锦曜看着她道:“皇祖母难道不知道吗?瑄贵妃进宫之前一直与瑾王有着私情,嫁给了父皇之后,她一直积怨于心,也不知是受了何人的挑唆,竟刺杀父皇。”
“你住口……”俞太后颤着手指指着他,见他青天白日里便胡乱泼脏水,气得心肝都痛。
她捂着胸口,宫婢忙搀扶着她,生怕她有个好歹。
庄锦曜只冷笑了两声,与宫婢道:“皇祖母年纪不小了,想来也受不得更多的刺激,送她回去好好休养,莫要再出来乱走动了。”
宫婢应诺下忙扶着俞太后离开。
而另一头,远离京城的樊女坐在颠簸的马车中极是不适。
她也不知自己途中晕车呕了几回,又睡了多久,只是一觉睡醒之后,却发觉马车已经停下。
樊女迟疑地下车来,见庄锦虞正立在马车旁看着不远处的山峰。
“王爷,这是什么地方?”樊女迟疑道。
庄锦虞回首看着她那张属于姜荺娘的脸,道:“这该由你来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才是。”
樊女惊讶得很,看着四周:“您究竟是什么意思,咱们不是要去封地吗?”
庄锦虞却蓦地问她:“三皇子在何处?”
樊女的脸色顿时僵硬。
就在下一刻,她的牙关微启时,司九便蓦地捏住了她的面颊,令她嘴无法合拢。
司九粗鲁地伸入她口中,从她齿缝里捏出一粒毒丸。
“你这时候最好想开一些。”到了此地,庄锦虞几乎耗尽了所有的耐心,“听说你在袭国还有一个嫡亲弟弟,他为了你这个姐姐一直在找门路赚钱,什么样的脏活累活都愿意干,便是想为你赎身,免你给人取乐,我将他接来了。”
樊女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
真正的三皇子仍被囚禁在山上,只是那里有袭国的人看守……
而此刻,他们就在那缥缈山脚下。
樊女正想劝说他这样是不可能救出人来的,却见车队后,竟是乌泱泱的士兵。
他竟是有备而来——
真正的三皇子被人从山上接下来的同时,也听说了天子驾崩的讯息。
然而此人除却眼里赤红,神态却远比宫中的假三皇子要表现得平静许多。
“瑾王,咱们……要怎么办?”三皇子面色苍白道。
此刻他唯一的倚仗便是这个不远千里前来营救自己的男子。
庄锦虞看向樊女,而樊女正满脸惊慌地看着另一人举着匕首靠近着她的面颊。
“我们只需回京,揭穿他的真面目……”
深夜,庄锦曜忽然被人推醒。
彼时庄锦曜被人惊扰正是不悦,却见那小太监满脸惊慌道:“殿下,瑾王忽然去而复返了!”
庄锦曜抬头瞧了瞧外面仍是漆黑的天色,皱着眉道:“回来便回来了,为何不能等天亮再说?”
那小太监便道:“瑾王他……他带了军队杀回京城,守城门的将领传递不了消息,这时候,瑾王已经闯宫门了。”
庄锦曜蓦地清醒,只觉后背沁凉,不知瑾王为何忽然会有此行径。
难不成他是听说了天子驾崩,便也想来分一杯羹?
他这般揣测,却一刻也不敢耽搁,忙穿上了衣服。
第78章
巧合的是,在此前夜,苏银却带着姜荺娘偷偷离开了驿馆,躲入了民宅之中。
“马车已经驶去其他地方了,待天亮驿馆的人发现后,便会追踪着马车去了。”丫头安排好了外面的事情后才回来。
苏银微微颔首,将门关上。
姜荺娘听见外面的动静,忍不住问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如此喧嚷……”
“听说……”丫头正要说与她听,却蓦地被苏银呵斥住了。
“不要再打扰姑娘了,这时天还没亮,姑娘再休息会儿吧。”苏银转而对姜荺娘温声说道。
姜荺娘看了他一眼,也只能进寝屋睡去。
此刻仍是深夜,一番交战之后,禁军被迫退让几步,却死守着最后一道宫门,当下气氛正是剑拔弩张。
庄锦曜进了盛锦帝生前常办公的书房之内翻箱倒柜似急切寻找着什么,这是王裘推门进来,看着满地狼藉,惊愕道:“您这是做什么?”
庄锦曜见他满脸惊骇,再顾不得更多,拔出腰间的匕首便刺入王裘心口。
他原以为杀了他也不过是个悄无声息的事情,岂料这王裘并非是一人过来,身后还跟着若干个小太监,这时正站在门外,看得目瞪口呆。
“杀……杀人啦!”
小太监们惊呼一声便做群鸟散。
此时,禁军统领冷着脸看着一路闯来的庄锦虞,只将长刀横于面前,道:“反王听清楚了,只要有禁军在,尔等休想踏入皇宫半步!”
庄锦虞不语,这时却有人骑马上前来,禁军统领防备得看着来人,最后表情却逐渐变得古怪。
“三皇子?你不是在宫里吗?”
那三皇子道:“我本不想令你们大动干戈,只是方才在城门前说时,便无人信我,攻入宫里时亦无人信我,然而当下情形紧急万分,谢统领,你可能信我几分?”
禁军统领迟疑地打量着他,摇头道:“不可能,宫内的三皇子早已回京多时,不可能是假的。”
便在这时,忽然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跑到那禁军统领身边,满脸涕泪,惊惶无比道:“谢大人,三皇子杀人了!”
“你说什么?”禁军统领忍无可忍地将刀尖对准了他。
那小太监吓得腿软跪在了地上,道:“真的,我干爹王总管见他深夜在先帝书房内四处翻找东西,只是多嘴问了一句,就被他拿刀子捅死了,我干爹死的时候朝我指了指,又朝宫门的方向指去,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就过来找、找您……”
禁军统领看着这小太监紧皱着的眉头几乎要夹死一只苍蝇。
这时庄锦虞却开口道:“是真是假,当面验证过了不就知晓了,你是维持京城治安的禁军统领,当下这种内外混乱的局面,不管你误伤了谁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倒不如先辨别了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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