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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您跪下 [金推] (醉折枝)


  沈辞柔一窒,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该不会没个功名,也没个家底吧?”王氏大致猜到郎君的身份不高,顿时心满意足,说话都有种眉飞色舞的感觉,“那可不行,你嫁过去就是吃苦。何况我看着这也不好嘛,尚未婚嫁,看样子也还没上门提亲?只顾着过来私会,啧啧,在民间说得难听些,不就是偷人嘛。”
  “粗鄙!”张尚书要吓死了,恨不得上前捂住夫人的嘴,转头向着沈仆射赔礼,“拙荆出身商户,不通文墨,说话也是乡里的口气,还请见谅。”
  王氏生平最恨张尚书谨小慎微见谁都先致歉的样子,但也不好多说,翻了个白眼,扇着团扇,腰一扭往边上站了。
  事情闹成这样,宋氏也打算狠下心了,她按了按作痛的位置:“阿柔,阿娘和你讲过的话,你真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一看宋氏这个样子,沈辞柔心里一紧。
  她上回听宋氏这么讲话,还是七岁的时候,正是狗都嫌的年纪,跟着请来教武的先生学了几招就想攀墙,爬到墙头下不来,还是让人搬梯子救下来的。下来以后她先结结实实挨了宋氏一顿打,宋氏亲自拿的竹条,抽得她之后看见墙都屁股疼。
  她本能地有点恐惧,胸口起伏,想想又得拦在无忧面前:“阿娘,是……是我叫他来的。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
  这个样子是铁了心要护人,宋氏更气,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是后宅事,在场的男人不好说话,边上几位夫人纷纷试着打圆场,只有王氏还嫌火烧得不够旺:“有外男跑到后院里来,该怎么罚?若是报官,能抓起来吧?”
  沈辞柔生怕王氏真的干出这种事,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办,冷汗都顺着额头下来。
  她知道今天一过,她算是完了。王氏那样的蠢人有一个就够了,这些官员夫人当场不会说什么,但背地里保不准把她当下饭的谈资,现下肯定也有人在心里耻笑她不知廉耻。再过几日,长安城里风言风语,人言可畏,她自认不是怕别人说的,不至于被流言逼死。
  但她知道宋氏怕,甚至沈仆射也怕,那些闲的发慌的言官甚至会上折子弹劾沈仆射教女无方,以至于流言四起,什么罪名都能往他头上放。恰巧这会儿皇帝心情不妙,小事也能变成大事,怎么罚都有可能。
  沈辞柔心里发冷,转头想说什么,只看见无忧仍是那样温和地笑笑,在她手上轻轻握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另一只手,手背碰到兜帽的边缘,一点点把兜帽掀到背后去。他像是一点都不慌,优雅从容,翻下兜帽的瞬间脸上还带着恰到好处的笑。
  姿容端丽,眉目如画,二十岁的郎君笑盈盈地隔着矮树,投过去的目光清清淡淡,却仿佛带着宣政殿上的威压。
  作者有话要说:稍微解释一下瑶瑶干了啥,她以阿柔的口吻给无忧回信,骗无忧在沈仆射生日当天来见阿柔,再把阿柔骗过去,最后骗红珠在宴上把这个事情说出来。如果无忧真的只是教坊的琴师,那么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虽然看起来是助攻掉马,但是她的出发点不是好的_(:з)∠)_


第39章 圣安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陈平云,他也来不及细想李时和为什么会在这儿,还和沈辞柔靠那么近,只管往底下一跪。身后的金吾卫纷纷跟着跪下去,都是年轻的郎君,一片铁甲碰撞的声音,生生跪出一股迫人的气势来。
  在场的人也一起跪下行礼,沈仆射都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心情,开口时差点咬着舌头:“臣恭请陛下圣安。”
  沈辞柔惊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颤着睫毛,肩都不自控地微微打颤。她吞咽一下,一点点转过头去看身边的郎君,只看见他抬袖,从容至极地在唇边按了按,声音清清淡淡:“朕躬安。”
  沈辞柔心里一松,说不上来的心思涌出。
  ……是了,这个姿态威仪,哪儿能是教坊的琴师呢。
  难怪他举止有度到了简直是可怕的地步,难怪他再三推辞不肯细说家里的事情,难怪他总是能在权贵世家处和她遇上。
  也就只有她脑子不清醒,傻乎乎地任由他这么骗着。
  沈辞柔松了手,齿尖都有点打颤。她脑子里乱糟糟的,顾不上请安,最后看了无忧一眼,转身就跑。
  于是沈仆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按道理,看样子是自己女儿被欺负了,他上去抽人一顿都不为过,但欺负女儿的偏偏是皇帝。他心里痛,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小女无状,顶撞陛下,臣代她赔罪。”
  “无妨。”李时和当然不会真的问沈辞柔什么罪,他还怕沈辞柔问他的罪呢,“都起来吧。今日是朕无仪。”
  皇帝可以说自己无仪,臣子总不能接话,沈仆射噎了一下,想想还是装没听见,从地上爬起来,沉默地开始当个假人。
  李时和急着去追沈辞柔,但他心里也乱,也不好大庭广众地问沈辞柔的院子在哪儿:“不必理会,开宴吧。贺礼随后会到。”
  沈仆射谢赏,在场的人也来了几轮意思意思的客套话,各自想散,心里的想法千奇百怪。总之除了参过长乐长公主宴的,其他人都觉得这是生平吃过的最要命的饭。
  张尚书尤其这么觉得,颤颤巍巍地把王氏扶起来,四十来岁的年纪,硬生生抖出八十岁的风范。他还没敢小小地松一口气,忽然听见李时和说:“还有件事。”
  张尚书浑身一僵。
  矮树那侧姿容端丽的郎君转头,冷冷的眼瞳扫过王氏:“刚才多话的,御前失仪,杖二十。”
  先前众人这么一跪,王氏就吓得不轻,再一听杖二十,双腿打颤,开口刚喊了句冤,张尚书已经紧紧捂住了她的嘴:“谢陛下。”
  李时和抬手把兜帽翻回去,再不多看一眼,匆匆地走了。
  王氏吓得要命,哪儿还敢有先前嘲讽沈辞柔时的样子,紧紧揪着张尚书的袖角,正想让他救自己,陈平云已经领了金吾卫上前,朝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夫人,这儿没有宦官,这事情就得交给我们。见谅。”
  金吾卫,能跟来的必是天子亲卫,个个都是练出来都好手,下手有多重,王氏想都不敢想,眼睛一翻,晕在了张尚书怀里。
  **
  秋叶端着托盘进院门时心里有些打鼓。今日是沈仆射的寿宴,她留在后宅伺候,前宅的事儿只是听了一耳朵,听夏月提及时皇帝也来了,且闹出这么一通事时差点跌坐在地上。她心说这算什么事儿,娘子和夫人为了门第争得不痛快了小半年,到头来最不需要考虑的反而正是门第。
  如今这天下最尊贵的郎君还直挺挺地杵在娘子房门前,秋叶在心里算了算,得有小半刻了。
  她定定心神,强忍着忐忑上前,捧着托盘欠身见礼,一路头都不敢抬,生怕一抬眼就是冒犯龙颜:“奴婢恭请陛下圣安。”
  “抬头说话。”秋叶死死低着头,听见的一把嗓子清朗温和,语气清清淡淡,“不必拘谨。”
  “是。”秋叶一颗心快跳出去了,小小地换了一口气,缓缓抬头,视线扫过玄色的大袖,一点点往上,直到看见那张端丽的脸。
  秋叶呼吸一窒。她常在沈辞柔院里伺候,是见过那些在朝中谋了官职的郎君的,平常说说笑笑,但若真端起来,气势也够吓人。但那些郎君都没有眼前这般漂亮,也没有这般威仪,分明没什么表情,她却无端地想跪下。
  然后她看着李时和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游移,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又像是在斟酌该怎么说。
  李时和犹豫着,语气里有点不太明显的迟疑和忐忑:“她……是在生气?”
  秋叶顿时生出一种错位感。
  陛下确实好风致好容貌,威仪赫赫,但说这话,听起来怎么就……怎么就这么像受情所困忐忑不安呢。
  但这也不是她一个侍女能置喙的,秋叶想了想,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再度低头:“娘子闷在屋内,也不同奴婢说话,许是……有些生气吧。”
  李时和沉默片刻:“她用膳了吗?’”
  “暂且没有。”秋叶抬了抬托盘,“奴婢正要送进去。”
  李时和往边上退了一步:“去吧。”
  “是。”秋叶再一行礼,赶紧推门进去,在背后关上门,这才小小地松了口气。她定下心神,快步走到榻边,将托盘放在桌上,低声说,“娘子,娘子?该吃饭了。”
  榻边踢了双绣鞋,纱幔放下来一半,榻上朦朦胧胧地有个影子,背对着外边,扯了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只露出几缕漆黑的头发。秋叶这么说,裹在被子里的人一言不发,甚至往被子里钻了钻。
  秋叶觉得好笑,又不好直接上手把沈辞柔扒出来,叹了口气,弯腰替她摆正鞋子:“娘子,吃一口吧,饿着伤身。”
  “我不饿。”沈辞柔的声音闷闷的,又往被子里缩,显然是不打算露面,“没胃口,拿出去吧。”
  “这怎么行?过了饭点,娘子早上就没吃什么,这会儿怎么还能饿着?”秋叶想了想,试着靠近沈辞柔一些,低声哄着,“娘子,这是夫人让奴婢送进来的,若是原样端出去,奴婢怕是要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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