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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您跪下 [金推] (醉折枝)


  可惜这本熟悉的书,今夜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李时和看着一列列墨字,分明是讲求超脱物外道法自然的经典,他却油然生出一股烦躁,甚至觉得边上一动不动站着的高淮都很招人烦。
  但他还不至于把闷在心里的躁郁发在无关的人身上,只微微侧身,免得余光还能扫到高淮。
  看见皇帝这个小动作的高淮一惊,脑内迅速把自己从上到下查了一遍,还是没找到自己哪儿惹李时和看不顺眼。
  高淮兀自胆战心惊,李时和也没多舒服,手里的《道德经》翻了几页,看着的是墨字,脑子里却无端地想起了沈辞柔。
  按沈辞柔的性子,先前那山南西道来的逃犯能吓她几天,但今日七夕佳节,外边这么大的阵势,她肯定忍不住要跑出去。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陪着,先前她倒是明明白白地说过没有心上人,但女孩子的心思一天一变,有段时间没见,她看中谁也不一定。
  或者说她那几个朋友会陪着?沈辞柔看着就是朋友不少的样子。
  也对,按她那种坦诚自由的样子,想讨好人时嘴又甜得不行,有几个密友实在是很正常。
  但能和她交朋友的郎君怎么着也得十七八岁,也很大概率是出自世家权贵,家里的老父亲八成和沈辞柔她阿耶是同僚。家里还不给这些郎君定亲的吗?
  朝上这帮人隔三差五就递帖子上来,洋洋洒洒,一半是歌功颂德,一半是表忠心,中心思想还是三催四请,请他快点立后封妃,快点生个孩子立储,免得再生变动。
  一个个比他躺在棺材里的阿耶还急,怎么不急急自己儿子的婚事?
  一想到沈辞柔可能由别人陪着在逛七夕夜市,李时和心里闷着的那股躁郁就越发上头,烦得他长长地出了口气,眉却不自觉地皱起来了。
  啧,好烦,明天早朝有人再敢提山南西道逃犯,或者敢提立后立储的事,就骂他几句开心一下。
  想好了发泄的渠道,李时和总算是觉得心里舒服点了,随口问高淮:“高淮,七夕是怎么过的?”
  ……七夕轮得到我这种挨了一刀的人过吗?!
  高淮服了李时和的奇思妙想,嘴上还是恭恭敬敬地答:“臣自幼入宫,宫里不能私贺,宫外的事臣大多也忘了。夜市、烟花,娘子们乞巧,约摸也就是这些吧。”
  “……这样。”李时和实在是不想看书了,合上书站起来,“更衣。让人去开丹凤门。”
  高淮一激灵:“陛下,这个时间了,您还出去?”
  李时和淡淡地看了高淮一眼:“怎么朕出去不出去,你都这么多意见?”
  高淮被李时和这一眼看得心慌,差点跪下,又听见李时和说:“拿件大袖来。”
  那就是不打算纠结先前的事了,高淮赶紧把话题扯远:“陛下可还有别的吩咐?”
  李时和想了想:“琴剑不用取出来,准备把短剑就好,也用不着金吾卫。快去。”
  高淮连声应了,脚底像装了轮子一样出门去差遣人,一面小跑一面想,陛下一向温柔,但事情都藏在心里,近来的脾气还有些变,掌案太监的行当实在是越来越难干了。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吃完了TAT我不应该双开的,这边大概会随缘放慢一下速度,争取隔日更吧,虽然也没有人看就对了(叹息)


第14章 无忧
  如人所料,沈辞柔确实在东市闲逛。街上走的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沈辞柔混在人群里慢慢地走,越走越由内而外地生出一股淡淡的悲凉。
  她手里的巧果还是先前遇见崔慕栾时拿到手的。那会儿她还没上去搭话,崔慕栾已经在旁边摊子上买了巧果,一个油纸包塞进她怀里:“拿着吃啊,乖。别和我一起走,妨碍我偶遇姻缘。”
  沈辞柔拿出一块巧果塞进嘴里,看着崔慕栾三两下消失在人群里的背影,含含糊糊地说:“……我不和你一起走,你也找不着姻缘啊。”
  再之后沈辞柔就没有遇见过熟人,一个人吃着巧果逛夜市,逛到手上的油纸包越来越轻。
  沈辞柔咽下最后一口巧果,远远地看见个混在人群里的身影,立刻动作娴熟地穿过挡在前边的几对情侣,一扯对方的袖口:“你也出来逛夜市啊?”
  无忧正在想事情,抬头看沈辞柔时还有点茫然,眨了眨眼睛才点点头:“……是。还挺有趣的。”
  “七夕夜市嘛,逢节不宵禁,一年总共也没几个节,当然有趣啦。”沈辞柔从袖中摸出个东西,笑眯眯地塞到无忧手里,“对了,送你个东西。”
  手上被塞进来一个软软的东西,无忧茫然地抬手,看见一只荷包,淡青色的缎面上绣了一丛竹子,竹竿挺直,竹叶秀丽。荷包的纹样算不上精致,但他穿了身青色的大袖,看着倒和这个荷包挺搭的。
  无忧捏了捏荷包,指腹抚过略微凸起的青竹纹,迟疑着问:“……送给我?”
  “都到你手里了,除了送给你,还有什么说法?”沈辞柔难以理解无忧这个问题,看看他再看看荷包,忽然就生出点羞耻的感觉,含混地解释,“那个……我没怎么认真学过刺绣,这个绣样简单,就随便绣绣,绣得也不是很好……不喜欢的话就算了,扔了吧。”
  她是真的有点微妙的情绪,想着绣个荷包送给无忧是一时兴起,绣的时候也更像是挑战一下没做过的事情,等到荷包绣成,塞进无忧手里,忐忑不安的心情一拥而上,让她纠结得攥住了袖口。
  这个荷包,好像是绣得……不怎么样。
  好在无忧没嫌弃,小心地藏进了袖中,朝她微微一笑:“我喜欢的。”
  沈辞柔顿时开心起来:“喜欢就好,平常装点小食什么的方便。”
  “我不怎么喜欢吃那些东西,可能只能空着做个装饰了。”无忧想了想,略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会送我东西,现下拿不出回礼。”
  “我送你这个荷包,又不是要收你的回礼。”沈辞柔眨了眨眼睛,忽然说,“要不这样吧,我问你个事情,你答了,就算是回礼。”
  无忧觉得这个回礼好像不太符合他对“礼物”的认知,但看着沈辞柔期待得眼睛都亮晶晶的样子,推辞的话到了嘴边都硬生生咽回去:“……可以。你想问什么?”
  “那我问了啊。”沈辞柔清清嗓子,严肃地问,“冒昧询问这位郎君,贵姓啊?”
  无忧被问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想想还是先搪塞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一直没告诉我姓什么啊,算起来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可我还是知名不知姓。我有点好奇嘛。”沈辞柔绷着的那口气散了,肩膀都颓得有点垮,低着头体贴地补了一句,“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
  既然沈辞柔这么说,无忧本该顺杆往下爬,这个问题就算是过去了,但看着沈辞柔略显颓唐的样子,他心里生出点微妙的不忍,心念一动,话已经脱出了口:“……我姓谢。”
  “谢?”沈辞柔猛地抬起头,满脸惊讶,“陈郡谢氏?”
  “当然不是。”无忧轻轻叹了口气,否认以后细细地解释,“陈郡谢氏早在前朝战乱中没落了,余下的那些迁入长安后再立门阀,也不再称陈郡谢氏,改称长安谢氏。我只是恰巧姓谢而已。”
  “这样啊。”沈辞柔拧着袖角,“那你字什么呀?一直称名好像不太礼貌。”
  ……这就更不能说了。
  灵机一动编个姓不是问题,编个有理有据的字出来就太难为人了,无忧想想,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尚未取字。”
  “……这也没有吗。”沈辞柔沉吟片刻,鼓起勇气问,“因为你是琴师吗?”
  这话问得含蓄,背后的意思无忧却一听就能明白。
  长安乐师多半挂名在教坊,入的是乐籍,虽也识字认谱,学习乐器歌舞,但如同奴隶一般,有个名用以称呼,不会特意再添一个字。
  无忧摇摇头:“我学琴时师从教坊琴师,但入的不是乐籍,只是家中无人,没人会替我起字。”
  “那我知道了。”沈辞柔点点头,想想又饱含期待地问,“你说你在教坊,那以后我能去教坊找你吗?”
  迎着沈辞柔期待的眼神,无忧想把刚才提到教坊的舌头咬下来。他稍作迟疑,做出些略显忧伤的神色,眉头轻轻皱起,还是摇摇头:“……最好不要。教坊里管得严,但可以寄信过去,信封上写‘无忧’两个字就好。”
  “看起来教坊里只有你一个人叫这个名儿。”沈辞柔一松手里拧了半天的袖角,“有什么寓意吗?”
  “没什么特别的。”无忧垂下眼帘,“只是我阿娘起的,希望我此生……长乐无忧。”
  沈辞柔微微一怔。
  长乐无忧,愿望倒是好,可身在教坊,长安沉浮,又有几个人能长乐无忧。
  她呼出一口气,再伸手去拉无忧的袖子时笑意一直飞到眼尾,眼瞳里亮晶晶的,活脱脱就是不知人间愁的活泼样子:“别的我管不了,但你今晚跟着我,保证今夜无忧。”
  无忧被那明朗至极的笑晃了晃神,思绪回笼时已经被沈辞柔拉着过了街,站在了一个临街的摊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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