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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将军锦绣妻 (花影)


  傅锦仪笑道:“父亲莫要动怒,女儿自然知道您的清白。只是,女儿这样提议,是为着您的官声考虑啊。若是贸然将他丢进了府台审问,说出什么不利于父亲的话,纵然京兆尹大人是父亲的同窗,也难免会有损父亲的英名。女儿想着,不如在咱们府中把这人解决了,好过他出了这个门给您惹祸。”
  傅锦仪一席话入情入理不说,竟还对官场之事分析地头头是道,不禁让傅守仁再次刮目相看。傅守仁显然听着入耳了,便点头道:“这倒是。”说着便命人将贾淮宁拖进了自己的书房审问。
  傅老夫人和一众小辈们面面相觑,最后都各自回房了,只是傅老夫人到底有些担心,遣了人跟在书房里听着动静。傅锦仪是向父亲提议的人,也自告奋勇跟着去了书房。
  傅守仁坐在堂中,那贾淮宁倒也规矩,在他身前一丈远的地方老实跪下。傅守仁冷冷逼视着他,喝道:“大胆刁民,还不如实招来!本官倒要看看,是谁指使了你污蔑本官!”
  贾淮宁却是苦苦一笑,叹气道:“傅大人,草民状告的人是您,但事实上,这谋杀四条人命的人,还真不是您。”
  他这话比先前的诬告更奇怪了,傅守仁简直听不下去,刚要打断,对方却又道:“只是,虽然不是您杀了人,凶手却是您的妻妾。按照大秦律令,女子以夫为天,女子犯的罪过,可以由其夫来承担。草民状告您,其实并没有冤枉了您。”
  傅守仁直到此时才听出了些许门道。他双目一凛,冷道:“你说,杀人的是本官的妻妾?本官有两位嫡妻六位妾室,不知你指的是谁?”
  这个时候的傅守仁,还没把此事联想到谢氏身上——那可是他最爱的女人,在他心里美好地如一道皎洁的白月光、善良地如一株娇嫩的百合花,又怎么可能杀人呢!他心里想着:或许真的是他的哪个妾室犯了法!这不是没可能的事,他的几个妾室都出身不佳,在攀上他之后骤然富贵,怕是真的会在外头仗着势力胡作非为。
  若果真如此,傅守仁是决心要大义灭亲的。不过是妾室而已,没什么价值,触犯国法自然该死!而一个杀了四条人命的女人,也不配再服侍他。
  然而,接下来贾淮宁说出的话,却令傅守仁再也坐不住了。
  贾淮宁一五一十地将那日在花满楼里说的故事,讲给了傅守仁听。他最后苦笑着道:“傅大人,您这位正室夫人声称自己是谢氏,然而您却不知道,真正的谢家满门早在十八年前被屠灭了。草民就是谢家最后留下来的儿子,草民不姓贾,草民姓谢啊……”
  傅守仁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半晌,他暴怒地跳起来,将手边的茶盏砸在贾淮宁头上道:“贱人胡说!本官的嫡妻容不得你污蔑,来人,来人!”
  眼瞧着傅守仁又要跳脚,一旁坐着的傅锦仪连连扶额,心道:自己这个父亲其实也算个好官,虽然野心大了点,但他这些年为朝廷做事无不是兢兢业业,在州郡任职的时候也做出了不少政绩。可就是这么一个在官场上无比精明的男人,回了家对上谢氏,那简直是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糊涂虫……
  “父亲,您别着急。”傅锦仪无奈劝道:“这贾淮宁说出来的话的确太震惊了,只是,越是震惊的事情,越不能马虎呀!父亲,我还是那句话,这事儿牵扯到咱们傅家,您最好在家里把事情问明白了、解决好了,推出去给京兆尹,闯出祸来可怎么好!”
  这么一劝,傅守仁才堪堪找回了些理智。他恨恨地道:“你说谢氏杀你一家四口,可有证据?你说谢氏雇佣了你父亲在本官的船上动手脚,可有证据?你说你是谢家后人、谢氏是冒用身份,可有证据?本官告诉你,谢氏对本官的救命之恩是京城贵族圈子里都知道的,若是有心人指使你构陷她,只要顺着当年救命的情景瞎编乱造,什么事先动了手脚之后又去救人之类,这再简单不过了!说,你是受了谁的指使?”
  傅守仁是三品朝臣,说话做事自有一番官威,他疾言厉色地指着贾淮宁痛骂,若是寻常的百姓早吓得瘫软了。好在这贾淮宁的祖上到底是大户人家,他年幼时还跟着父亲读书写字,很有一番胆识。他无声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垂首道:“禀大人,草民有证据。”说着将手中玉佩交出。


第九十一章 状告(下)
  傅守仁拿到玉佩,自然也看不出什么门道。贾淮宁解释道:“我谢家在一百三十年前发家,至我爷爷这一辈,兴隆有过,衰败也有过。我谢家祖上最高官至二品督察院御史……那还是六十多年前,我的曾祖父、那位督察院御史大人曾得到宫中的赏赐,其中包含这一块玉佩。”
  “这块玉佩是吐蕃的贡品,原本是一块上等的白玉原石。皇家为了嘉奖我曾祖父做御史刚正不阿,便命工匠在玉佩上雕刻‘高行清粹’四个字。”他说着长叹一声:“我谢家乃是书香名门,却不曾想落到今日全族覆灭的结局,最终留在草民手中的不过一块玉佩,草民实在愧对先祖啊。傅大人若是不相信,可以至宫中查阅记档,看是否有过这样一块被赏赐给谢家的玉佩。”
  那握着玉佩的傅守仁已然面色呆滞。因为他清楚地看到,那玉佩上雕刻着“高行清粹”四个字。那四个字的雕刻手法并不寻常,曾中过进士的傅守仁知道,那是一种名为“佛体”的字,是大秦国第三代皇帝昭章帝自创出来的。他赏赐臣子题字,都会用这样的手法……而为了尊崇皇帝,除皇室之外的臣民,不允许用佛体书写。
  这块玉佩旁人看不懂,傅守仁却看懂了。
  他的心神在疯狂地震颤。不可能,不可能……贾淮宁持有这块玉佩,便说明他真的是谢家人,但,但……难道就没有他构陷谢婉琴的可能了吗?
  不对,不对,婉琴是清白的,她一定是被陷害的……
  “贾淮宁,你说的都是真的?”傅守仁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咬着牙,冰冷道:“你是说,本官的嫡妻当初欺瞒了本官,也害死了你全家?好,好!那么本官问你,当年本官落水一事,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何地?本官乘坐的船有多大,本官随从有几人,你谢家收取的聘礼是多少,你的父母姐妹又是什么形貌?你一一说出来!”
  贾淮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半晌,他流着泪回忆起当年的灭门惨案:“……大人落水时乃是承乾六年八月十六日午初三刻,大人乘坐的是一艘扁龙骨沙船,大人身边有四位随从,大人在纳谢婉琴做妾后送与我家白银一千两……”
  他絮絮地说着,最终睁开眼睛,直视傅守仁道:“大人,那是草民全家灭门的惨案,却也是谢婉琴对您有‘救命之恩’的日子。草民听说,您是因为当年的恩情,才与谢婉琴非常恩爱的。您既然这样爱那个毒妇,那么想必您对十八年前的那一天也记忆深刻吧?草民不想说别的了,只想求您想一想——当初您被我的父亲和谢婉琴一起救上岸,草民就站在一旁,也曾和您说过话。您是否记得草民问您,这位老爷,要不要吃个西瓜压压惊?”
  傅守仁呆住了。
  他如遭雷劈,浑身僵硬地立在当场。是了,是了,他想起来了……
  正如贾淮宁所说,对那一日,他是不会忘记的。他也隐约记得,谢氏的哥哥当时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儿子。那个小孩子站在岸上等他们,他上岸后,那孩子捧着一只西瓜问他要不要吃……因为谢家贫寒,除了自家种的西瓜,拿不出别的东西。
  而贾淮宁回答的四个问题,全部都是对的,而且对得很准确!
  傅守仁再也控制不住了。他崩溃地抱头蹲在地上,喉咙里发出惨烈的尖叫。这就是事实啊,这就是当年的真相啊!是,傅守仁不愿相信玉佩,甚至不愿相信贾淮宁对那四个问题的答案——因为这些都有可能作假!虽然几率非常非常微小,但排除不了作假的可能……
  比如,有人亲眼目睹过当年的场景,对那场景记得清清楚楚,并且后来通过各种渠道偷窃了谢家的玉佩,然后到自己跟前来陷害谢婉琴……
  但,贾淮宁的最后一句话……
  “要不要吃个西瓜……”,一字不错,连声调语气都一模一样。
  不需要再怀疑了。
  他说的都是真的,谢婉琴……她在十八年前雇佣谢家人对自己的船动手脚,害得自己落水,随后下水救援博得了一个“救命之恩”,并在事后对谢家人杀人灭口!
  原来,那场美丽的邂逅根本不是上天的姻缘,谢氏救命的举动也不是无比的美好,而只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算计!谢氏为了得到他,哦不,为了得到权势和地位,竟然不顾他的安危设计让他翻船落水!
  那场落水是惊心动魄的,他是北方人,不通水性,他记得自己在水中挣扎的惨状,他差点就被淹死了。而谢氏的图谋其实并不周全,如果自己运气不好多呛几口水,那等不到谢氏游过来,他就溺死了……最后被拖回来的时候,他的四个随从里不就死了一个吗!
  谢氏……她是拿自己的命当做垫脚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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