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行于思长久没有言语,周清曼心中猜测不已之时,凤行于思问道:“你看欣儿和欢儿这两个孩子如何?”
他问的是原来的安王、如今的废王凤行弘的两个儿子,凤行于思登基后大赦天下,曾下旨要凤行弘回京,可凤行弘如今孑然一身,朱贵妃和他的外祖家死的死、散的散,他心灰意冷,上折愿长留关外守陵,凤行于思自然也不会反对。
周清曼却是心中一惊,“难道皇上要收养那两个孩子?”凤行弘成亲早,两个孩子出生得也早,凤行欣今年已经七岁,凤行欢也有五岁,这么大年纪的孩子早已有了记忆,将来再怎么带在身边,也是养不熟的。
凤行于思却不回答她,只问:“你只说说他们两个如何?”
见他这么问,周清曼不得不压下心中忧虑,回想以往几次在宫中家宴上见过的这两个孩子,心中越发不喜,犹豫了一下,她开口说道:“这两个孩子臣妾都接触不多,不过也看得出欣儿与欢儿的性子不同,欣儿更像二皇兄,心无城腑,而欢儿与二皇嫂更为相似,待谁都小心翼翼的。”
这话没明着说两个孩子不好,不过凤行弘是什么人?像了他的又能好到哪去?而曾经十分风光的安王王妃,在家破人亡后剩下的只有胆战心惊,连带着小儿子都养得唯唯诺诺,上不得台面。
凤行于思微微点了点头,看来十分赞同周清曼的话,他缓缓说道:“龙生九种各不相同,二哥的儿子和大哥的儿子比起来,自然是长乐更胜一筹。”
长乐如今还不到三岁,可自他开口说话那天起,便似宝葫芦突然开了窍,一张小嘴甜得人见人爱,不怕生又知礼节,对尊长有敬重之心,对下人有威严之意,小小年纪已可明辨是非,让人岂能不喜?
琢磨着他的意思,周清曼顺着他的话说道:“旁的臣妾不知,不过那日臣妾头痛,不过神情间略有显现,长乐便来给臣妾‘吹痛痛’,这孩子,着实能让人疼到心坎里。就如皇上所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大皇兄是何等人物?他的子息较之其他兄弟,自然也是不同的。”
凤行于思点点头,又叹了一声,“朕已注定无子,只盼着能不负父皇所托尽力打理好这个江山,将来再在一众侄子中选出一位有德之人继承大统……可惜,朕与皇兄早已有约在先……皇兄待朕情真意切,朕也不便做那反口小人,罢了,待出了正月,你便将孩子送回去,再通知内务府,将长乐的宗牒改回至极乐王府下吧。”说罢,凤行于思也没什么心思再用宵夜,简单地漱了漱口,便回内殿休息了。
周清曼服侍凤行于思睡下后,又回到桌旁凝神细思,寻思着凤行于思与她说这些话的真正含义,同时心中又跳出一个模糊的想法。
周清曼直至天边泛亮也没再睡下,她左思右想,直将自己的想法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较之她母亲要将她妹妹送入宫来的主意,又不知深远了多少。
第362章 惊
顾昭华今日十分欣喜,不为别的,只因凤行瑞入宫面圣回来,带回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凤行于思答应会将长乐的宗牒迁回凤行瑞名下,只不过凤行于思才刚刚登基不足一月,此时行动难免惹人猜忌,所以承诺待出了正月,便将此事办好。
顾昭华欣喜若狂,这半年来虽说长乐仍是在她身边待得多,可短短的一两日分离都似要了她的命一般!如今得知儿子即将回到自己身边,又岂能不喜?
“待长乐回来,咱们一家就离开京城,前日二郎还与我说想去游览大瑞山川呢。”
相比起顾昭华的兴奋,凤行瑞却淡定许多,长乐即将回府他自然也是开心,不过顾昭华的心愿恐怕没那么好完成,今日入宫,凤行于思除了与他提起归还长乐一事外,还央他在京中继续帮忙,若凤行于思以君主姿态下达命令,凤行瑞还可坚定拒绝,可凤行于思苦恼相求,又没有说不放他离开,只道自己才刚刚接任大宝,虽有周家相助,可周家毕竟是外家,外戚干政过多难免受人非议,恳请凤行瑞再留一年助他稳定朝政,凤行瑞斟酌再三,一句“不行”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去。
没有人比凤行瑞更希望大瑞昌盛富强,只是应承了凤行于思,顾昭华这边就难以交待。
略有心虚地把自己应承的事透露了一些,顾昭华听罢许久没有言语,凤行瑞面对多少阴谋诡诈都不眨一眨眼睛,此时却心慌得厉害,跟在顾昭华身后,她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终于顾昭华被他跟得烦了,没有好声气地道:“你应都应了,我还能说什么?况且儿子现在还在宫里,若你不答应,保不齐儿子也要不回来了!”
凤行瑞没有否认这句话,凤行于思登基后待他虽然一如既往,朝中大事也必定与他商量,可凤行于思毕竟已经不是当初的诚王殿下,身为帝王,更多时候要为大局考虑,若换成是他,为了留住一个有力的助力,用一个孩子做为牵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又像凤行弘的两个儿子,虽然凤行弘请旨守陵,可凤行于思与他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提起凤行弘两个孩子的事情,凤行弘不回京,他的儿子就不能出京,这是一种最为简单的牵制。因为时时设身处地,所以他面对凤行于思时,尽管凤行于思再三免去他臣子之礼,可他仍是做得一丝不苟。有时候,不信任未必来自于他人的猜忌,而是来自于自己的越界。
“我保证……”
“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顾昭华心里恼得厉害,不过她也明白,凤行瑞这么能干,又没有半点擅越之心,凤行于思除非傻了才会早早放他离去,所以她心中也不是没有过预感,只不过预感归预感,当事实真的发生的时候,她仍是气闷,“反正不管怎么说,你得先把儿子给我要回来!”
凤行瑞明白她的心情,自然应下,又揽她入怀轻声安抚,好一会才将她的气消了下去。
顾昭华平静了一会,突然又站起来,“不行,我现在就要入宫。”
她可实在是怕了,在京中多留一阵子没有问题,可要是凤行于思再反口不让长乐回来,那她才是有冤无处诉!她已打定主意,从现在到月底不过十天时间,这十天她就算赖也要赖在宫里,非把周清曼赖烦了,把她和长乐一齐赶出宫来才好。
凤行瑞听了她的打算哭笑不得,不过也知道她是心里不安稳,若是不让她去,恐怕她连饭也吃不下,干脆便也任性一次,左右他又放弃了一年的自由,那么要回长乐就是势在必行之事。
顾昭华言出必行,换好命妇朝服便往宫中而去,在宫门处正巧遇上长安侯夫人,长安侯夫人一见顾昭华连忙行礼问安。
顾昭华许久不见长安侯夫人,上一次还是长乐周岁宴时,此时见了她客气几句,便问其来意。
长安侯夫人理理鬓角,“太后娘娘的乳母前些年回了老家,太后娘娘放心不下,便要我时常照顾,这次老家来了信,我便进宫送信给太后。”
顾昭华微讶,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凤行于思登基后,受益的绝不仅仅是周家人,太后的母家同样受益,就连太后的乳母都变得不再普通,只不过太后为何偏偏要长安侯夫人去照顾乳母?
长安侯夫人的唇边带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太后娘娘的乳母与我娘家有些远亲,按辈份排,我也得叫一声姨母的。”
顾昭华这才恍然大悟,有了这一层关系,想必长安侯府也受益匪浅。当下也不多问,便与她一路同行。
长安侯夫人一路上尽是夸赞凤行瑞睿智出众,顾昭华听惯了这些奉承话,心中也不当真,只在嘴上敷衍一二。长安侯夫人没看出顾昭华的敷衍态度,见她好说话,便又提起另外一事。
“次重开海禁,任谁都知道极乐王居功至伟,可王爷怎地在试航前便回了京?福州那边可放心得下?”
顾昭华笑了笑,“六王爷与七王爷已经开府立妃,日前曾向皇上请旨想出京历练一番,皇上已经准了,约么出了正月,两位王爷就要启程前往福州了。”关于凤行瑞提前回京一事,顾昭华也曾有过疑虑,毕竟是自己一年的心血,岂能说放就放?可后来一想又明白了,功劳是凤行瑞的不假,可这功劳不好领,尤其是凤行瑞这样的身份,一个不慎就是功高震主,凤行瑞早已无心名利,回来后自是将功劳全都归于永昌帝,现在往福州那边派人也是紧着凤行于思的拥蹩者而先,就连海外之利,凤行瑞也不沾半分,好在顾昭华的商行仍在其中,这些年的收益不仅能让全家吃饱,就算将来归隐田园,也可小富一方了。
长安侯夫人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失望,谁都知道凤行瑞不仅得太上皇信任,新帝对他也是倚重有加,本还想趁机探探口风能不能让自己的子侄去福州这个肥缺处分一杯羹,顾昭华就把她的后路都封了。长安侯夫人讪讪的,又想着给自己找台阶下,便笑道:“上次与皇后娘娘相聚时她也是这么说,如今皇子们一个个地都成年了,可不就该好好历练,将来为我大瑞出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