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怎么了？”顾昭华撑着疲惫才问出这句话，突地双瞳猛缩，“阿瑞！”
两只寸许长的虫子正从凤行瑞的鼻孔中爬出，最初种蛊时这两只虫通体雪白，而此时，却已变得如墨般漆黑！
第307章 历史
凤行瑞中了毒。
那两条虫是顾昭华让迟语给凤行瑞种下的，一条预警，中毒后自行爬出，另一条则可暂时吸收入体的毒素，让人不致毒攻心窍而亡。顾昭华虽日夜担心凤行瑞走了前一世的老路，甚至不惜自己备着解毒药丸常伴左右，可她心里其实也存在着一丝侥幸，认为有自己在旁看着，凤行瑞又时刻小心，哪那么容易就中了毒？可不想她才睁了眼睛，就眼见着凤行瑞的身子往下栽！
知春与知秋惊呼一声扶住凤行瑞，凤行瑞强撑着给了顾昭华一个放心的微笑，紧接着头一歪，已是人事不知！
顾昭华心惊胆战！连忙让人去叫迟语，可迟语受诏入宫，太后虽说已经醒了，可现下人人都知道迟语药血的作用，永昌帝还怎肯轻易放他出宫！顾昭华让人将凤行瑞抬上床来，不顾自己仍然身虚体弱，起身就要入宫！
正在这时，却见迟语由外走了进来。
迟语进门对上顾昭华的眼睛脸上便见了喜意，不过再一瞧，床上躺着的换了人，凤行瑞脸色苍白，不用把脉也知道出气多进气少，竟已是弥留之象！
迟语来不及招呼顾昭华，几步抢上前去，他先给凤行瑞探了脉象，又拈起爬出来的那两条小虫细看，最后才问事情的经过。
知春与知秋却说不出什么，她们是看着凤行瑞倒下的，可什么时候中的毒？想来想去，凤行瑞接触到药物也只有给顾昭华渡药之时，两人把这事一说，迟语又捡起散魂香的解药瓶子细细嗅过，而后面色疾变！
“这也是毒……”迟语极诧地开口，“以毒相克生成解药，可单独服用哪一种，都足可致命，看他的情况，他中的毒比散魂香恐怕还毒三分，约么挺不过一天！”
顾昭华一阵恍惚，脑子里空白一片，隐约中觉得自己想了许多事情，可实际上她的心里记挂的只有一件事——他到底还是中了毒！
这时顾昭华觉得怀里的人动了动，低头一看，凤行瑞已然睁开了眼睛，只是眼中的疲意清晰可见，人也虚弱得厉害。
顾昭华大喜，连忙让迟语来看，迟语看过后朝她摇了摇头，显然这并非好转之兆，迟语自觉地又放了一碗药血喂给凤行瑞喝下，这几天经常放血，迟语业已是强弩之末，没说上两句话就摆手示意，勉强又喝了一碗补血汤药，而后在屋里的美人榻上一蜷，瞬间已睡了过去。
顾昭华摸着凤行瑞的脸，问他感觉如何，凤行瑞喝过药血后力气足了不少，回握住她的手道：“不用担心，既然我们所中之毒都是以毒相克生成解药，那么找到散魂香毒，我毒就可以解了，散魂香宫中就有……”
顾昭华极讶，“我们刚刚说的话你都听得到？”
凤行瑞笑笑，“好像和你中的毒完全相反，你一直在睡觉，我现在则十分渴睡，却又睡不着，刚刚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这就派人入宫去，向父皇禀明情况。”
顾昭华马上让人照看好凤行瑞，打算自己入宫去，不想出了房间就见外头站了个太监，那太监上前一步，“奴才是皇贵妃身边的小乐子，原本皇上是想留下迟小神医在宫中照看太后的，不过皇贵妃担心王妃，所以向皇上求情，又让奴才送了迟小神医回来。”
顾昭华恍然大悟，她就说么，永昌帝怎会肯放迟语回来？原来是皇贵妃的面子，这个人情她自然记在心里。
小乐子犹豫了一下，说道：“之前从安亲王府搜到一瓶散魂香与一瓶解药，解药太后与王妃各一半，那散魂香……皇上怒其害人，已让人将剩余的散魂香毒全部毁去了。”
顾昭华猛然回头，刹时间手脚冰凉！又有一些事情在脑中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上一世凤行瑞亦是中了毒，听说他明明有机会取得解药，可他并没有去求这个机会，而是入宫与永昌帝去叙最后天伦，当时她听说这事时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他明明可以取得解药却又不取？难道就不能等解了毒后再去与永昌帝论父子亲情？与凤行瑞在一起后，她还想过这件事，曾经她以为凤行瑞是心中疲惫，皇帝的期待、外祖家的盼望、他自己的自尊……让他不知自己为谁而活，才让他有了那样的选择，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不是。
这一世和上一世，虽说有些事情可以改变，可仍然有些事情走在历史的轨迹之中，如果上一世凤行瑞同样像现在这样中了毒，面对无心之中将解毒全部毁去的父亲，他会如何选择？是告诉父亲他亲手断了自己最后的生路，还是告诉他，自己太累了，不愿再活了？
凤行瑞曾说过，对先皇后的私自决定不是不怨的，对永昌帝也赌了三分想要证明自己的气，可到头来，到了生死关头，他仍是不忍见老父自责，选择了让自己背负懦弱的名声，窝囊地死去。
上一世，凤行瑞去世后永昌帝三日滴水不沾；
上一世，永昌帝在凤行瑞灵前痛哭失声；
上一世，永昌帝在凤行瑞的悼文上写，此子至孝。
顾昭华想，凤行瑞一定没能瞒过永昌帝，所以在他死后，永昌帝的身体一落千丈，疏离政务，最后终被凤行玉钻了空子，联合赵睿毒杀了皇帝。
她什么都不怨了。就算永昌帝曾百般刁难自己，就算他从来都不愿承认自己是他的儿媳，可顾昭华不怨了，因为至始至终，他都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王爷中毒这件事，暂时不要回禀皇上。”顾昭华嗓子发紧，眼睛也涩涩的，“你回宫去，让瑜郡王出宫来见我一面。”
小乐子微一迟疑，“可王爷他……”若凤行瑞有何不测，永昌帝必然追究他知情不报之罪。
顾昭华却似很有把握，“你只管照我说的做，王爷是我的丈夫，我岂会拿他的性命做儿戏？你放心，就算将来王爷有所不测，我也会说是在你离开之后才中的毒，这件事你并不知情。”
小乐子万分为难，可他只是一个奴才，最终仍是应下这事，回宫去给凤行玉报信。
顾昭华则到厢房去洗漱一番，又换了件衣裳让自己可以见人。她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今天所做的决定，但没有什么比凤行瑞的性命更加重要，她绝不会让历史重演！
第308章 见面
小乐子回宫之时，连若与凤行弘暂时被收押起来，朱贵妃红着眼眶陪坐在永昌帝身旁，竟然没有替儿子求饶，又或者知道现在的情况对凤行弘太过不利，不管说什么都只会被视为狡辩，所以干脆忍住不说。
小乐子轻声将顾昭华已经好转的情况禀报给永昌帝，瞒下凤行瑞亦中毒的事情没说，等到永昌帝与太后叙过话实在乏了起驾回宫，小乐子才到凤行玉身边将顾昭华的邀约说了一番。
他说话时并未避着皇贵妃，小乐子心里清楚，他不过是皇宫里最低贱的奴才，他的性命他自己做不了主，就算顾昭华许诺他将来必不会将他供出，可他还是得为自己寻一条后路！
皇贵妃闻言果然大惊，怒道：“这等大事你竟敢隐瞒皇上？”
小乐子“嗵”地跪倒在地，“娘娘明鉴！实在是极乐王妃语出惊人，说皇上身边或许仍有下毒者的同谋潜伏，所以才让奴才将此事瞒下，奴才万分惶恐，这就去将实情禀明皇上！”
说罢他作势欲走，凤行玉拦下他，与皇贵妃道：“母妃，皇嫂的顾虑不无道理，如今二皇兄虽被暂押，可朱贵妃未受牵连，她又岂会看着儿子受苦？如果大皇兄醒来能做出对二皇兄不利的供词，他们就更不会让大皇兄活着了！”
皇贵妃心力交猝，这次的事情她虽有意不去探究，但在她的心底，凤行玉与凤行弘同样有着重大的嫌疑！她收凤行玉为子一是为了自己的将来有所依傍，二也是跟朱贵妃赌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这个义子心比天高，她自己也做过永昌帝百年之后由她登上太后位置的梦，可如今永昌帝正值鼎盛之年，她并不愿意这么早就卷入繁扰纷争的夺嫡之中！
见皇贵妃沉默不语，凤行玉上前一步，将声音压得极低，“母妃在犹豫什么？在儿臣拜母妃为母的时候，咱们就一同没了退路，母妃因何中毒？若上次没有皇嫂仗义献药，只怕儿臣刚认了母亲，就要为母亲送终了！”
皇贵妃周身一颤，想到刚刚朱贵妃那恨不得将自己拆骨入腹的目光，仍然摇摆的心思一下子便坚定起来。凤行玉说得对，他们现在已没了退路，夺嫡之战早已开幕，对手是那样的强大，他们不进，便要摔个粉身碎骨！
“你去罢。”皇贵妃轻轻吸了口气，“不过这件事拖不得，如果极乐王有任何意外却是瞒在我们口里，都不是你我能承担得了的。”
凤行玉一口应下，而后匆匆出宫去了。
顾昭华在极乐王府等得心焦。
直到小乐子走了近把个时辰，管家才小跑着进来禀报，“瑜郡王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