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听了凤姐儿的话,眼皮抬了抬,便冷笑道:“你倒是管的好家!看着这些狐媚子勾搭爷们,败坏家里风气,却跟没看见一样!要是等你知道了再去马后炮,早就养成一屋子祸害了!到时候老太太并老爷们问起,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回话”凤姐儿听这话说的不对味儿,倒也不敢强辩,只是又福了一福,垂首退到一边儿,问起袭人事情起因。王夫人见了指了指周瑞家的,道:“你也不必乱问一气,叫她跟你说!”凤姐儿答应一声,便和周瑞家问答起来。原来这一日王夫人起兴去看看宝玉,正赶上宝玉在屋里洗浴,却听得里面嬉笑之声且有水响,忙叫人进去看了,却是碧痕和宝玉玩闹,两个人衣衫不整,且神情暧昧。王夫人当即就差点气昏过去,拉过碧痕打了好几个耳光,一脚踹翻了她,又把众丫鬟叫了过去,狠狠训斥一番,看见有长的不规矩的就说要打回家去,吓得众人跪地啼哭求饶,连帮碧痕求情也不敢。凤姐儿听了,心里也不觉得碧痕冤枉,看了看跪了一地的丫鬟,有几个长的出色的已经不见影子了,便道:“这丫头行止不当,的确不该继续放在宝玉房里服侍。但是若是要生生打死,却也不能。我们家这么多年来,还没听说就这样草率的要人性命,起码也得回过老太太再说。这里还有几个人,怎么不见晴雯那丫头呢,莫不是仗着是老太太给的,就这么在太太面前拿乔起来”
王夫人听凤姐儿这一番话,看似公正,实则下自己面子,尤其一口一个老太太,更让她想起自己已经不再掌权,得处处看人脸色—就连一个毛丫头,沾了老太太的光,也不是她随意动得的。王夫人心里更气,嘴上却轻描淡写地道:“这种不学好的小蹄子,就是打死也是该的!皆是因为我们家规矩太宽了,纵得这些丫头都轻狂得能上天了!也罢,我也不去再麻烦老太太定夺,竟是直接撵出去的干净!至于其他几个毛丫头,举止也很不像样,叫她们回家去,学好了规矩,懂得了尊卑再来!赶明儿,我亲自挑几个好丫头给宝玉,不能让这些不知羞耻的教坏了他!”总算没再追究凤姐儿,毕竟一个是大房,一个是二房,且婶子也真不好插手小叔子房里事。凤姐儿听了王夫人的话,知道碧痕是必须要走得了,晴雯她们被放回家,还不知什么时候可以放出来,毕竟说是学规矩,学的过不过关可也不是她们自己说了算!王夫人打定主意要插进自己的人手了,不过这也罢了,谁叫宝玉是她儿子呢。
只见两个婆子得了王夫人的令,只押着把碧痕往外走去。碧痕也不敢大声哭,磨磨蹭蹭直至被两个婆子架空了走。王夫人叫了袭人麝月回房里问话,便带着一群人走了,眼神也没留凤姐儿一个。凤姐儿看着地上仍缓不过来的众人,也不理,直接去了宝玉房里。见宝玉一个孤零零地坐在床上,只披了外衣跟一件毛皮斗篷,正在呜呜地哭,显然王夫人在外面说的话,他全听见了。宝玉一见凤姐儿进来,忙倾过身子,双手拉住凤姐儿不放,泣道:“凤姐姐,你想想办法,帮帮碧痕她们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薄裘亲扔的地雷~这恐怕是答辩前最后一更了。
☆、77谋划出路
凤姐儿听得宝玉如此说,不由得觉得好笑,只得说道:“宝玉,才出了这档子事,你娘还在气头上,提这个岂不是自找没趣再者,我也要好好说说你了。你若是真心疼喜欢这些丫头,就不能多为她们想想,少干些伤人伤已的事儿”见宝玉张口欲辩,便摇摇头道:“你跟我讲你的那些歪道理也没用,管着你的还是你娘,要是真能说服你娘,那可比谁帮你都管用。”抬头见宝玉周围围着的就是几个小丫环,便说道:“一个个还呆着做什么还不好好把屋子收拾收拾,干看着就没事了”小丫鬟们忙都动了起来,凤姐儿叫自己的丫鬟打了盆水,亲自拧了手巾给一脸茫然的宝玉擦了脸,好生安慰了几句,便带着人出了怡红院。
凤姐儿才出了怡红院,便对平儿道:“你等会儿去召那几个被太太撵回家的丫鬟的家里人,好好跟她们说说,不要任她们只管打骂那些女孩儿。告诉她们,人虽回去了,可还还是府里的奴才!碧痕先算了,看看太太如何处置再说。”平儿听了答应了,接着笑道:“到底还是奶奶慈悲。”凤姐儿嗤笑一声,轻声道:“傻丫头,你也不想想,万一再出了事,这次我们不一定撇的清。”平儿心中一凛,猛然想起金钏儿旧事,便点点头不说话了。
王夫人素日深恨的,便是这些心怀鬼胎勾引主子往下流道儿走的狐媚丫头,又以勾搭其夫其子的尤甚。是以拿了碧痕并其他看不顺眼的丫鬟如晴雯,秋纹,四儿和五儿等,一起问话处置。对于碧痕,王夫人直接叫了她家里人过来,并命人领了一队小厮,当场便拿话压了他们,要他们即刻挑个在场的小厮让碧痕配人。当事时,王夫人坐在天青色重纱屏风之后,看着碧痕瘫软在地嚎啕大哭,围观的一干丫头均是花容失色,玉容惨淡的模样,心里头说不出的解气畅快。晴雯一干人,也早就没了平日里在怡红院高高在上,颐气指使的样子,个个低眉垂首,缩身僵立,来自小厮们那一道道暧昧粘腻的目光让她们心惊胆战,唯恐王夫人再动动嘴,让她们也配了人,几个胆子小的已经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纵使本人满心不甘,也抵不过上头主子一句话。王夫人眼看碧痕拖拖拉拉也是不耐,抬抬下巴示意身边婆子过去,随手拉了一个小厮领到碧痕身边,随即又有一个婆子出来,端了十两银子和一些首饰布匹,说是王夫人所赐,给碧痕成亲所用。事已至此,碧痕一家人再也无话可说,求也求了,奈何碧痕犯了主子的大忌晦,不能被轻饶,如此也算可以的结果了,毕竟也不是没留活路。那被选中的小厮一脸喜色,也不用人教,翻身在地磕了三个响头,笑嘻嘻地也跟着去了。
王夫人眯着眼扫视了一圈丫鬟们,但凡目光所及之处,一个个都跪了下来低着头等候发落。王夫人喝了口袭人递过来的茶,晾了她们一会儿,便听见秋纹带头哭求讨饶之声。王夫人冷哼一声,顿时一声咳嗽不闻。几个婆子便过来,又领了几个素日里在园子里干活的媳妇女人,一个个排序到王夫人跟前磕头行礼,说起所见所闻所遇这些大丫头说话行事,件件俱是惹人动怒,还没听得一半,王夫人已然喝止,淡淡说道:“也不知谁惯的你们,脾性竟然这么大了,丫头都能摆主子的款!将来奴大欺主,就在眼前了!也罢,我这里竟也不敢叫你们这些‘副小姐’伺候了,一个个地都各回各家去吧!”说着也不管地下的丫头们,叫了婆子领回家去,另叫手下媳妇子,进园子胡乱收拾她们的东西,一并带过来。
王夫人看着身后侍立的袭人麝月,面上俱有狐兔之悲,不由一笑,拉住了袭人的手笑道:“我的儿,如今这些狐媚子尽数去了,你可要更加好好照顾宝玉,才不枉我这一片苦心。”话还未完,忽见玉钏儿急急走了过来,说是贾母召王夫人过去。王夫人微微皱了皱眉,便叫众人散了。不一会儿,李纨和探春自里屋出来,给王夫人行礼。王夫人看着她们道:“你们也都看到了,这事儿先这么结了。等我从老太太那里回来,有什么再细说。”两人俱都答应,于是方才都散了。
直至晚饭时分,王夫人和贾母处都没有消息传来。到了次日早上,忽有琥珀过来传袭人过去,给贾母磕头。袭人被送回来时,她正式做了宝玉的通房大丫头的事情便已经传扬开来。怡红院里剩下的丫头,麝月绮霰等皆是又赞又羡,眼见袭人身上头上焕然一新,身后几个小丫头手上捧着王夫人贾母赐下的绸缎首饰,当真气度风采不可同日而语。众人不由得众星拱月地围住袭人,叽叽喳喳问着经过。原来贾母找了王夫人问了怡红院丫头一事,有探春和李纨并一干丫鬟媳妇子旁证,王夫人自然说的明白。随后王夫人趁机提出调换其中大部分丫头,将不好的顺便撵出去。贾母想了想便只要了晴雯过来做了自己的针线丫头,便不再置喙了。至于袭人一事,却也是贾母提出来,给王夫人明晃晃的好处。王夫人不想此事果真轻轻了结,还促成了袭人,真是暗喜不已。但是贾母毕竟人老成精,慢悠悠地又抛出一个响雷:自赵姨娘事发人亡后,贾政房里只一个年老色衰素不得宠的周姨娘。二儿子此时也不过四十几岁,夫妻两个关系也就平平,于是这么长的日子竟也不见王夫人主动给丈夫纳一个新的,当真糊涂粗心至极。她这个做母亲的已经看不下去了,道王夫人心里没看中人,便好心准备把自己身边的大丫头给贾政一个。贾母还道:你一个做娘的,为着宝玉早早看中了袭人,我也是做娘的,自也能体会这份苦心。只是可怜政儿,有了媳妇只想着自己孩子,连丈夫都不怎么看顾了,还得我这个娘去想着他。
这一番话说下来,只吓得王夫人顿时跪到地上请罪。贾母也不理她,直接叫了身边两个大丫鬟翡翠和玻璃过来。王夫人只得开口结结巴巴地辩解,说自己早想着给丈夫准备一个,只是被今日的事情的耽搁了。贾母只笑着不说话,看着王夫人。王夫人忙说道明早就把人领给贾母看,贾母这才罢了,又笑道:“若选的不好,就再从我这儿领一个走罢。”这才完了。王夫人于此一役,有得有失,但对于她自己打心眼里儿说还是觉得吃亏且受气了。此事也只有贾母王夫人两人在场,倒也不怕会被人知晓,只是王夫人被贾母如此不留情面的打击,也实在心惊,明白贾母心里还是不满自己这番作为,于是给了她一个教训。为人儿媳又能如何,少不得捏鼻子认了。饶是如此,王夫人事后还暗暗庆幸自己见机得快,禀明贾母要拨自己的丫头去,要真让贾母赐下人来,自己也不得不忌讳三分,日后要让这丫头得了脸去,封了姨娘也是婆婆丈夫一句话的事,到时候还真给自己添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