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宝玉见凤姐儿脸色,也不敢缠着问焦大之事,就提起想同秦钟入学之事。凤姐儿听了点头道:“容易得很,我刚跟他姐姐提过,就让那秦小相公和你一道去家塾读书。这本是好事儿,你想想怎么说回去告诉了老太太,再无不准的。”喜得宝玉连声叫着好姐姐,凤姐儿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待回府见过众人,宝玉就和贾母禀明要和秦钟上家塾之事。一来自己有了伴读之友,正好发奋,二来秦钟人品行事最使人怜爱。凤姐儿也在一旁帮腔,时不时恰到好处地说上一两句,果惹得贾母大是欢喜,只待明日秦钟过府让贾母一见,便可应允。
待到凤姐儿回房,果真觉得疲惫,贾琏见她来了忙命丫鬟替她揉肩捶腿,奉上热茶。凤姐儿说起今日之事,笑对贾琏道:“你没看见蓉哥媳妇兄弟呢,真生的好模样,宝玉和他一比也难及得上。”贾琏笑道:“若是真比宝玉还要好,那倒真奇了。说句实话,宝玉相貌过于秀气了,要是那秦小相公比他还美,可不久像个女孩儿了么?”
凤姐儿道:“可不是!我一见倒吓了一跳呢,还以为是蓉哥媳妇的妹子!”贾琏叹道:“少年人,生的太过俊美,恐福泽不厚!宝玉那倒正好,这秦家哥儿怕是太过。”凤姐儿听了,拧了他一把笑道:“装什么老成!哪天你见了就知道了。对了,那秦家哥儿马上就要和宝玉一起去家塾呢,到时候还要你来安排。”
贾琏笑道:“我快当父亲了,还不要老成些?—这算多大的事,改日我去跟那老夫子一说就罢了,连老爷那儿也不用打招呼的。想他家里也不宽裕,这学费书费都可免得,又有宝玉一起,料想别人也不会欺负他。”凤姐儿道:“你还是用心点儿罢,老太太都是知道的,明儿见了人,说不定更喜欢,要是一个不小心有了什么差错可不好。”
贾琏点头道:“晓得。待他们去了,我再去亲自嘱咐一回就是。如今那蟠哥儿也在学里,学的如何不说,到底有些名声,和他讲了,护一护那小兄弟不难。这样,可不妥帖的很了?”接着沉吟片刻道:“这家塾,乃是两府始祖所设,珍大哥如今是族长,他说一句可不便宜极了,怎的让儿媳请托到我们这里来?真是奇怪。蓉哥媳妇未免太小心了,怕是避嫌还是怎的?也不用如此啊,真是的,多大的事儿……”
凤姐儿一听,也觉得奇怪,回忆着道:“今儿我见蓉哥媳妇,脸上倒有些病色,行动却还无碍,只道她没休息好。待我和她提起秦家哥儿上学一事,虽她话不多,倒是十分真心感激的样子,我还笑她小题大做,竟没想到这上面来。珍大哥那脾气你也晓得,多荒唐的事也不管不顾,不怕遮掩,会碍着这个?倒是蓉哥媳妇舍近求远,却是可疑呢。”
贾琏听着凤姐儿说话,忽地“啊”了一声,想起来了。秦氏和贾珍!那不是传说中的……自己怎么就忘了?想来这两人应该已经有了那啥啥的关系吧?所以心虚到不敢请托办这一点小事?但也很可能是秦氏单方面的行为,没有知会贾珍。因为就贾珍在秦氏葬礼上表现来看,他还真不知道掩饰为何物。处于这样的关系,贾珍也就罢了,秦氏算是最不容易,最为痛苦的吧,所以才这么小心翼翼,以至最后心事重重病倒了。虽然不知道这段情是被迫还是主动,但是受害最深的还是女子啊!
不过秦氏的身份,还真的如野史所说那么神秘么?贾珍这是在玩火啊!幸好有着有能力挽救的知情之人,否则……贾琏的眼睛眯了起来,那么红楼没有开始说不定就要结束了!
凤姐儿看着贾琏样子,奇道:“你知道什么了,快说与我听!”一边想着秦氏之事,忽地想起贾珍素日的风流,那日秦氏听到贾珍出城给老爷请安的放松样子,以及秦氏请托时的不自在及复杂神色,以及近日两府间暗地流传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传闻,心里一惊,便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不是不可能啊……这……
两人四目相对,默然无声。凤姐儿本是个聪明过顶的人,如何不明白这副模样的贾琏在想着什么,毕竟也是夫妻,于是心里更坚定了之前有些荒谬的猜测,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和贾琏互瞪着眼睛。
贾琏见凤姐儿如此,也不说破,咳了两声便叫丫鬟过来收拾,轻声叫凤姐儿去歇息。凤姐儿也知道这种事不好说的,只得放下,当作不知,见时辰不早,洗漱毕便和贾琏二人去安置。
次日清晨二人起身,都有些没睡好的模样。贾琏看着凤姐儿有点儿没精神,不由得深悔昨夜和凤姐儿谈论宁府之事,秦氏是她闺蜜,出了这等子事可不为她担忧?此事关系重大,也不是他们可以想法子排解的,是以徒增忧虑。秘密嘱咐了凤姐儿一回,让她歪在家里只管休息补眠,贾琏先出去为府里杂事奔波。因着南安郡王世子在家中设下小宴,邀贾琏过府一聚,早在几日前下了贴,加上向来关系好,席间又有不少熟人,是以不得不去。
凤姐儿又再补眠了一会儿便起来,见时辰还早,用过了早饭,拿起多日没碰的绣活做了起来。因着贾琏带着的香囊旧了,凤姐儿不愿假手于人,自己闲来无事就动动手,免得闷坐无趣。正做了两朵梅花花苞,忽地一个不防,让针扎了手指,忙吸允了两口,暗笑自己手艺生疏了,就听着外面有邢夫人的丫鬟自报求见.
☆、33又起风波
凤姐儿便叫进来,看时却是一个齐整的丫鬟,恭恭敬敬向自己行下礼去,说邢夫人请凤姐儿一会,有要事相商。凤姐儿心中疑惑,迅速回想了一番也想不起最近有何事须得邢夫人如此看重,手里却是放好了绣活,交给平儿收起,对那丫鬟道:“太太没说什么事?”丫鬟回道:“回奶奶话,太太并未说,想是请奶奶去了再一并告知。”
凤姐儿听了便道:“罢了,我换过衣裳就去。”那丫鬟行了礼就退下了。凤姐儿坐到梳妆台前,捻起一枚螺子黛轻描了眉毛,再用手指颉了一抹玫瑰胭脂膏子点于唇上,余者轻拍双颊,便觉红润可爱,且有甜香飘出。让平儿梳了朝天髻,戴了一对金嵌花嵌珍珠宝石头花,并两支赤金长钗,双鬓插了瑶池清供边花,穿了宝石红撒亮金牡丹花的绸缎长袄衣裳,外披竹叶青镶金丝飞凤纹的大毛斗篷,穿了鹿皮靴子,手上套进羊羔皮筒子里,叫丰儿捧了瓷质暖手炉,便出了屋子,摇摇地向邢夫人处去了。
到了邢夫人住处前厅,便有丫鬟迎上去,替凤姐儿宽了斗篷,引着凤姐儿进了里屋。凤姐儿一见邢夫人便要行礼,邢夫人忙一把扶住,拉了她上炕坐着。待丫鬟奉了茶,邢夫人看着凤姐儿才叹道:“这样冷的日子,本不该叫你来的。无奈此事须得和你说说,免得你到时怨我不早告诉你。”
凤姐儿听着就像没好事的样子,不由得心生警惕,提了一口气道:“原是无妨!本来也要去各处请安的,太太这是关心我,我怎么不明白呢!有什么事,就请太太说罢,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大不了。”邢夫人看她绷着脸,握着凤姐儿的手笑道:“知道你厉害呢,可是形势比人强,你有委屈不要忍着,慢慢回去想法子就是了,小心身子要紧。”
邢夫人慢慢地道:“如今你也怀上孩子了,全家都替你喜欢呢。老太太考虑的细,想来琏儿在这段日子身边无人服侍,未免不美,因此要给他找个丫头开了脸放屋子里。一则不至于他缠着你扰了你和孩子安静,二来也是为你和二爷着想,你既有个贤惠名声,也可让琏儿身心舒坦些,何乐而不为呢?昨儿个就和你姑母还有我讲了这事儿,只因你不在府里,琏儿出去应酬,老太太还没个人选呢,也没叫我们知会你们。我这是避了众人来告诉你的,在老太太对你有话说之前可不要露了风声。”
见凤姐儿低了头不说话,邢夫人抚摸着她的背说道:“你也想想看,如今琏儿房里除了你再无别人,本来就惹眼的。这样的年纪相貌,这样家世身份,说出去有谁信?便是让人知道了,也是拿他玩笑打趣。你现下已怀了孕,更没有理由拦着了。与其等老太太发话,不如你早些醒悟物色人选,挑个老实听话的,起码不会捉妖和你对着干,歪缠琏儿和你起了嫌隙。你若想不过弯儿来,那就只有别扭着,苦了自己。”
凤姐儿抬起头来对邢夫人笑道:“多谢太太告知,我已全明白了。太太这是劝我为我好呢,我自然不会不识好歹。”邢夫人笑道:“你能想明白就很好。趁老太太没发话,和琏儿商量商量罢。”
凤姐儿微觉惊讶,挑起了一边的眉毛,道:“太太怎么这么说?难道二爷还有什么妙策不成?”邢夫人笑道:“老太太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琏儿对你的爱惜维护众人都看在眼里,都晓得你们小夫妻和睦,因此也有了计较,怕贸然放一个丫鬟惹得琏儿不悦是小事,要是不理解老太太这份苦心可就是大事了,但又不好不放个人,所以才在踌躇之中。你劝劝琏儿,看看能和老太太就这个因由可推拒一二,虽说不能完全推却了,却可延个一两个月的,无论怎么讲,都是好的。”
凤姐儿一想,便笑道:“原来如此!太太说得不错,这事儿我且放心上,慢慢计较。”邢夫人点头道:“就怕你着急什么都不顾了,现下稳住了就好。”凤姐儿笑了笑,转而说道:“前些日子孝敬太太的鹿茸血子膏太太觉着如何?大冬天里,吃着这个最是补得。”邢夫人笑道:“难为你搜寻了给我,老太太那儿也不多的,不必再送了来。这东西吃着虽好,到底珍贵,只这个便很承你的情了。”凤姐儿笑道:“太太这话说得,有好的还不孝敬太太?我倒忘了这层。如今厨房里新进了狍子肉,烤着吃最是鲜嫩的,明儿就给太太添了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