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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宠 完结+番外 (离九儿)

  《帝宠》作者:离九儿
  文案:
  乔桐经常会做奇怪的梦,还梦见过所有人的结局。
  她知道继兄们身上流着江洋大盗和反贼的血统,更是知道小舅舅有朝一日会举兵造反,成为手段狠辣的暴君。
  乔桐:“!!!”她是进了狼窝了?!
  乔桐日常困惑:到底是同流合污?还是随波逐流?造反这种事,她真的干不来!
  小剧场:
  乔桐:(结巴)继...继兄,舅舅,我的忠心日月可鉴。
  众人:(眼眸微眯)小乖,说说看,你打算怎么表忠心?
  几年后,被拆解入腹的乔桐抗议道:“你们男子都一样,就喜欢好看的皮囊。
  某人淡淡一笑:“浑说,我明明更在意你的‘内在’。”
  1,一对, HE
  2,男女主无血缘,仅相差五岁(此处划重点)
  3,甜文+苏文+爽文=本文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桐 ┃ 配角:众人 ┃ 其它:甜文,爽文

第1章 楔子
  如往常一样,乔桐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那个借居在平阳侯府的少年再一次钻入了她的梦里。
  只不过,梦里的沈墨已经完全是成年男子的体格,像是几年之后光景。
  隔着几丈远,他唇角一扬,语气意味不明:“你终于知道过来求朕了?”
  他刚从净房出来,身上只着雪色绸缎中衣,随着他的走动,中衣被浮风荡开,露出胸前修韧的肌理,内室的火光映在上面,照亮了渐渐滑落的水珠子,无端妖冶。
  那水珠顺着线条完美的人鱼线往下,经由男子精瘦健壮的腰肢,最终消失在了晦暗处。
  乔桐感觉到他的视线紧紧锁着自己,眼底的神色透着掠食者的侵占欲,危险又撩人。
  乔桐见状,本能的想要后退,却是被他一掌捉住,稍一用力,就将乔桐带入了他的怀中,他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气势威压:“既然主动来了,你休想再躲!桐桐,你曾与朕那么好,现在怕朕了?”
  明知是个梦,也明知这样的梦已经做了无数次,但乔桐还是慌乱失措,她像是被人点了哑穴,无法开口说话。
  青鹤瓷九转顶炉浮层层叠叠的紫檀香,飘荡在空气中,久久不散,画面像笼上了薄雾,视线变得涣散。
  乔桐看着沈墨的俊脸逼近,完全搞不清状况,她根本不认识沈墨,他又为何自称是“朕”?
  这时,沈墨的声线清冽含霜,再次响起:“怎么?才嫁到东宫没几日,你不认识你舅舅了?”
  她嫁到了东宫?他怎么又成了她的舅舅?
  每次梦到这个环节,乔桐都是无端纳闷,沈墨不过只比她年长了五岁,他是平阳侯的原配妻子留下的胞弟,与乔家毫无瓜葛,他怎会成了她的舅舅?
  梦中的乔桐毫无力气,就连呼吸也似乎缠上了魔咒,成了一种负担。
  她慌乱的四下张望,目光很快就落在了被风拂起的明黄色纱幔上,轻纱帐在夜风中荡荡悠悠,异常旖旎暧昧。
  沈墨的大掌将乔桐的腰肢禁锢,几乎是将她提在了怀中,在她耳边继续道:“为什么不看着朕?是恨朕夺了你那个好表哥的皇位?还是恨朕将他囚禁,害得你们夫妻二人再无相见日?桐桐,你是朕看着长大的,你本应该属于朕!”
  乔桐的下巴被沈墨捏起,被迫着与他对视,他又说:“你想救他?想救他,你就要求朕啊!你这样子如何能让朕放过他?”
  乔桐无力的攀附着沈墨,一双手无处安放,只能委屈的揪着沈墨的中衣,随着她的动作,沈墨身上仅有的雪色绸缎滑落在了地上,他的上半身顿时不着寸缕。
  见状,沈墨盯着乔桐清媚的眉眼,声音低沉到了灵魂深处:“不说话就表示同意了?嗯?为了他,你当真愿意委身于朕?呵呵呵,你看清楚了,朕可是你舅舅啊!”
  他这话意味不明。
  乔桐想打他,想骂他,可梦中的她毫无招架之力,她急的快要发疯了,却是突然被沉墨打横抱起:“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想要救他,一会看就你怎么求朕!”
  这个时候的沈墨,再也不是孤傲冷漠的少年,他身段伟岸高大,五官极为立挺,眉目若远山青黛,鸦色长睫浓而密,那双深若幽潭的眸子里像是沉入了千万寒星。几绺凌散发丝挡住了他的视线,虽有瓌姿俊逸的容貌,但气场冷硬骇人,让人望而畏之。
  乔桐是被他抛在了龙榻上的,随着明黄色的幔帐落下,满目的大红色刺的晃人眼。她不明白,为何是如火的大红色.....
  沈墨随即欺身上来,他赤红着眼眸,声线突然变得温柔:“桐桐,以后别再想着他了,朕会对你更好,行么?”
  孤高如他,似乎终于学会了服软。
  乔桐近乎绝望地看着他的俊脸靠近,炽热滚烫的触感在脖颈间荡开,蓦然之间,压着她的沈墨闷哼了一声,须臾,他愕然抬头,眼底的情.欲消散些许,看着乔桐的眼神,已经冷到了极致。
  这时,乔桐才发现她手中不知从哪里来的匕首,上面还沾染着鲜血的余温,映着三寸烛火,竟诡异的好看。
  乔桐也不明白,她手里是哪来的匕首?还用它刺了沈墨!
  她对上沈墨的幽眸,只闻他喑哑的说了一声,那声音似若染上了万般不甘:“你想杀朕?你为了那个人,竟然想杀朕?!”
  乔桐的脖颈被人掐住,那厚实的大掌仿佛下一刻就将她撕裂了。
  窒息感席卷而来......
  还是这个梦,周而复始,无始无终,不知几时休。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忍不住,又挖坑了.....晋江有毒o(╥﹏╥)o
  么么么哒,感谢姑娘们的支持^_^


第2章 登门挑衅
  乔桐是被季嬷嬷唤醒的,将醒未醒来的那一刻,她甚至还能感觉到那种熟悉的窒息感。
  乔桐有起床气,此刻却是庆幸被季嬷嬷叫醒。
  那个梦委实荒唐,沈墨此人她虽是不认识,但也隔着远远的距离瞧见过几次,他是平阳侯的小舅子,为人倨傲冷漠。数年前平阳侯的原配夫人病逝时,沈墨才五岁,因着沈家败落,沈父沈母年事已高,这才将幺子放在了平阳侯府寄养着。
  算着年纪,他也只比自己年长了五岁,又如何会成为了她的舅舅?!
  季嬷嬷瞧着乔桐小脸晕红,眼角还似挂着泪珠子,问道:“姑娘可是梦魇了?姑娘莫要怕,老奴会一直陪着姑娘,可眼下....姑娘还是想去劝劝夫人吧,府上出事了!”
  乔家在盛京也算得上是世家名门,乔桐的祖父官拜京兆尹,大伯父是御史大夫,其父虽资质不高,仕途不顺,但也捐了一个芝麻官,算的上是吃朝廷俸禄的人,而乔家还出了一位宠冠后宫的皇贵妃。乔贵妃入宫之后生下两位皇子,一时间母凭子贵,乔家在朝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乔桐的母亲同样出自名门,是车骑将军府尧家的嫡女,容貌娇妍倾城,是盛京出了名的美人,奈何年幼时高热不退,数日后才康复,但好端端的一个水灵姑娘却成了哑巴。
  母亲因为不能说话之故,性子总归是有些柔弱,听季嬷嬷提及母亲,乔桐当即问:“莫不是父亲带着外室回府了?”
  此言一出,季嬷嬷大吃一惊:“姑娘,您是如何知晓二爷在外头养了外室?”
  乔桐顾不得解释,又问:“那外室可就是表姑母周金凤?她还带着一双儿女登门了?”
  周氏是乔二爷的表妹,两人可谓是青梅竹马,但乔家当年并没有如今的昌盛,周氏又嫌弃乔二爷无能,遂早早嫁给了门当户对的承恩伯张家的嫡子。然,此人一惯是风花雪月,风流无度,常年流连在烟花柳巷,还宠妾灭妻,几年前周氏便与他和离了。
  闻言,季嬷嬷更加震惊:“就是周氏!老奴竟是没有想到,周氏占着自己是老太太的内侄女,却是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出来,若非今日二爷领着人登门,老奴还不知,二爷与那周氏已经苟且了数年了,当真是可怜了咱们夫人了!”
  季嬷嬷是尧氏的陪嫁嬷嬷,还是尧氏的奶娘,遇到今日这种事的,当真是痛心疾首。
  此前乔二爷就不怎么待见尧氏,如今又多了一个周氏上门,今后尧氏的日子更是难过了。
  乔桐心尖猛然之间一阵抽搐的疼痛,一张小脸吓的煞白。
  梦里的事情竟然开始灵验了。
  她除却梦见过沈墨之外,还有梦见过她的表姐---张酥。
  在梦里,张酥改名为乔酥,还成了她同父异母的姐姐。难道在许多年前,父亲便与周氏暗度陈仓了?!表姐并非是张家的骨血?而是父亲的女儿?
  而且,在乔桐的梦里,乔酥还为了表哥,将她给毒杀了.....
  这个梦,乔桐也同样做了无数次,她是绝对不会忘记,乔酥恶毒狠辣的目光。
  季嬷嬷瞧出了乔桐的异常,忙问:“姑娘,您是如何知晓这些龌龊事的?哎呀,真真是造孽啊,姑娘这个岁数岂能让这种事污了耳朵!”
  季嬷嬷以为,乔桐是此前就听说了乔二爷和周氏的荒唐事。
  乔桐如今十二岁,在大魏朝,女子十三及笄,十四说亲,十五便可嫁人了,她这个年纪不算大,也不算小。
  乔桐像是想到了什么,很想验证梦里的事情是不是都要发生,她当即从被褥里起身,对季嬷嬷道:“嬷嬷,服侍我穿衣洗漱,我得去帮着母亲!”
  ***
  不出片刻,乔桐来到前院厅堂。
  十二岁的女孩儿,如春晓之花般的娇妍之姿,她一路从后院跑来,鬓角发丝微乱,人才刚行至前院,就见乔二爷与周氏带着一男一女正跪在了堂屋外。
  如果按着梦中的场景,她的所谓的好表姐和那位从未谋面的小表弟都应该是父亲的亲骨肉。
  “你这个孽障!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你让我有何颜面去亲家面前解释!”乔老爷子厉声道。他口中的亲家就是乔桐的外祖父,如今手握重兵的车骑大将军。
  其实按着尧家的门庭,乔二爷能娶到尧柔已经算是高攀。
  若非乔柔是个哑巴,而且当初又发生了那茬事,尧家绝对不会将嫡女嫁给一个无用的乔二爷。
  乔桐看了一眼跪在青石地面上的几人,梦中的诸多景象仿佛一一与现实重合,她不知道是如何走到尧柔身边的,见母亲神色凝重,只是低垂着眼眸,揪着手中的帕子,乔桐一阵心疼。
  一个不能言辞之人,即便出生尊贵,还是备受人欺,所有委屈和不甘,无人倾诉。
  乔老爷子手中握着皮鞭,看架势是要执行家法,而一旁的乔老太太却是无动于衷,她是周氏的嫡亲姨母,加之周氏离开张家之后,还生育了一个男孩,这孩子是谁的,已经昭然若揭了,乔老太太明面上不说,其实是向着周氏的。
  乔二爷再次恳求道:“父亲,您就让金凤进门吧!她这些年跟着我已经是受尽了委屈,您就算不看在儿子份上,您也得看在您的亲孙儿份上!”
  这时,周氏拉了拉身后的两个孩子,也额头触地的求道:“姨父,您就给我一条生路吧,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了,可乔煜不能一直名不正言不顺啊!他好歹也是二爷的亲儿子,也是您的亲孙子啊!”
  乔酥和乔煜会意,也朝着乔老爷子连连磕头:“求祖父给一条生路!”
  乔煜....就连姓氏都改成乔了,乔老爷子瞧了一眼那男孩,果真是与乔二爷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然,这桩事有辱门庭,这无疑让乔老爷子在官场上颜面尽失,指着乔二爷又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此事一出,你今后仕途上再无机会了!”
  别说是乔二爷晋升无望了,御史一封奏疏上去,乔老爷子和乔大爷也会一并受到牵连。
  而且尧家那边也不好应对,大魏朝是在马背上打下的江山,历代皇帝重武轻文,饶是如今朝廷对武将开始压制,但像尧家这样的门庭,依旧是不宜得罪的。
  不过,既然是乔家的孩子,自是不能流落在外,乔老爷子顾着明面上的功夫,在乔二爷身上连抽了几下。
  乔老太太忙上前劝道:“老爷!事已至此,眼下惩戒又有何用?还是想想如何安顿了金凤和两个孩子吧!”
  乔桐一直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她发现祖母非但护着外室一家子,甚至早就知道乔酥其实就是父亲的亲生女儿。
  乔桐气的双手发颤,因着母亲是哑巴之故,父亲与母亲很少亲密,她已经记不清父亲也有多久没有去母亲屋里,更别提与母亲说说贴几话。
  这些年,母亲虽是占着乔二夫人的身份,但事实上,与守活寡没甚区别。
  乔桐当真气不过,母亲无法开口说话,她便替母亲道:“祖母,乔煜是父亲的儿子,那自是应当留下,可表姐呢?她为何要留下?她不是张家的女儿么?”
  小姑娘声音清脆甜糯,但乔老太太却是老脸一僵,当即无话可说。
  谁料,乔酥和周氏当真是厉害人物,这便要死要活的哭了起来。
  周氏:“乔家能留下煜儿,我已心满意足,这辈子也没什么念想了,我这就带着酥儿离开,断然不能让旁人不高兴了。”她意有所指。
  乔酥也哭:“表舅舅一日是我的父亲,便终生是我的父亲,请受酥儿一拜。”说着,她朝着乔二爷连连磕头。
  这种场面当真是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乔桐气鼓鼓的,恨不能当场撕下这对母女伪善的面孔,奈何她毫无证据,总不能拿自己的梦境指责这对母女!
  这时,乔二爷的一颗心都碎了,怒视了乔桐一眼:“大人的事,你插什么嘴?给我回房去!”
  乔桐此前甚是不懂,为何母亲这般美貌,父亲却是对母亲异常冷落,害的母亲这些年备受阖府上下的轻视。乔桐现在才知道,原来父亲的心思从来就没有放在母亲身上。连带着她也不怎么待见。
  倘若按着梦中所言,乔酥也是父亲的骨肉,那么父亲和母亲成婚之前,他便已经和周氏珠胎暗结了!
  乔桐一想到母亲时常独自一人黯然神伤,而父亲却将温情统统给了老相好,她当场就没忍住,又说:“表姐时常来乔家串门,我此前就觉得表姐看着眼熟,此刻再瞧着,怎的和父亲也有几分相像。”
  乔桐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脸都白了。
  乔老太太更是如此,其实,她十几年前就知道周氏怀了乔二爷的孩子,才嫁入了承恩伯府张家。也就是说,张家给乔家养了十几年的孩子。
  乔二爷养外室算不得严重。
  可若是当年的丑事爆出来,别说是乔二爷的仕途了,承恩伯府张家那头也会过来寻麻烦!
  “放肆!”乔老太太突然爆喝了一声,“桐桐!谁给你这个胆子乱嚼舌根子,你表姐是张家的姑娘,如何会像你父亲?!”
  见乔老太太剧烈反应,乔桐心里基本有数了。
  看来她的梦境都是真的,那沈墨呢......难怪有关他的事也是真的?
  他会成为自己的舅舅?并且在几年之后举兵造反,成为一代暴君?
  乔桐眼前一片混乱,梦中诸多景象交织,她已经分不清是现世,还是在梦境,两个呼吸之后,她失去了知觉,当场昏厥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乔桐:太可怕了,梦境都成真了,我不想要舅舅啊!
  沈墨:谁是你舅舅?叫夫君。


第3章 平阳侯府
  平阳侯府,归德堂内。
  段老太君半百出头的年纪,一头黑鸦鸦的墨发,戴着镶和田美玉的眉勒,着一身宝蓝色葫芦双喜纹的遍地金褙子,富态百出。
  老人家肤色甚是光泽,精神矍铄,她将面前数十份画册递到了段青山的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语重心长道:“侯爷,你今年已而立,岁数不大,正当壮年,沈氏走了有八年了,你也该成婚了!”
  “这十几位是盛京正当适婚的姑娘,我找人算过生辰八字了,都是和你相配的,也都适合生养,眼下定下婚事,年底成婚,来年就能生下一儿半女了。”
  段老太君提及子嗣,眼睛都是发光的。
  段青山是老太君的唯一剩下的儿子,段家倒是还有几房,不过并非是段老太君亲生。
  段青山早年是盛京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只是不成想,数年之前从边陲回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这些年时常远征在外,婚事一直耽搁着。
  曾经的段青山也是个不靠谱的花花肠子,占着家世煊赫,人又俊朗高大,不知道招惹了多少小姑娘,还曾将尧大将军府的嫡女欺负哭了。人家一个哑巴也是可怜,被段青山困在了臂弯里,都无法向人求救。
  段家和尧家本就有世仇,那次尧大将军还登门闹事了。
  这样一个风流纨绔的子弟,身边早该莺莺燕燕成群,至今却是孑然一身,当初就算是娶了沈氏之后,他二人也不曾生下子嗣。
  段青山揉了揉眉心,三十岁的年纪正当男子风华正茂时,他是武将出身,行事一惯乖张,俊逸的眉宇之间总有一股子邪性痞态,这些年刀尖舔血历练下来,人倒是持重内敛多了。
  段青山没有去看那些画册,他冲着段老太君一笑:“母亲,我有心仪人,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年底应当能够成婚。”
  闻言,段老太君一怔:“你,你前年远征,直到上个月才回盛京,你几时有了心仪人?是哪家的姑娘?你确定年底就能把人娶回来?你可曾求娶过了?”
  段老太君那叫一个激动,对她而言,眼下关键之事,就是让段青山延绵子嗣,她又说:“侯府这几个孩子都不是你的嫡亲骨血,你若是再不留下段家血脉,日后让我如何有颜面去见你死后的父亲!”
  又来了。
  每当这个时候,段青山就开始头疼,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趁早娶了心上人,他如今三十了,再也不是曾经的纨绔少年,很多事情经不起蹉跎。
  段青山厚着脸皮说:“母亲也认识她,就是我当年....轻.薄过的尧家三姑娘,尧柔。”
  此言一出,段老太君更加愕然了,她蓦的一下从黄花梨木的圈椅上起身,几乎不敢置信:“你说什么?尧家那小妇人?她不是嫁给了乔家二郎君么?况且你当年是如何欺她的?你都忘了?你还将人家小妇人骗到镜湖,险些让她跳湖淹死,你怎还好意思说她是你的心仪人?!”
  就算段青山是自己的亲儿子,段老太君思及此事也是愤愤不平,尧家那位小娘子她是见过的,是个温顺柔弱的女子,长的娇媚美艳,只可惜是个哑巴,否则当年怎会叫段青山平白欺负了。
  段青山的俊脸一阵火辣的滚烫,他身高八尺有余,此时站在段老太君跟前却是心虚的很,懊悔道:“儿子当年便心悦她了,怎奈两家世仇,儿子不知如何表明心意,加之她每次瞧见我都躲得远远的,我欺负她也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谁知道她那次哭的那般凶。”
  段老太君:“.......”这是什么杀千刀的儿子?因为心悦,所以才欺负人家?
  虽说此事已经时隔十多年,但老太君还记得当年的事,尤其是那小娘子哭的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段老太君对自己儿子的秉性尤为了解,这些年她断断续续往他房里塞过不少容貌倩丽的丫鬟,但段青山从未碰过谁。
  该逼的手段也都拿出来了,段青山就是迟迟不肯续弦,原来是还惦记着当年的小冤家。
  段老太君是深吸了口气,感觉抱孙子的希望不大:“尧柔眼下是乔二夫人,你......你呀!心悦人家,你怎的不早说,就算是当年尧家不会同意这门婚事,我老婆子也定给你把人娶进门!如今这叫什么事啊!”段家又不是土匪,做不出抢人的事出来。
  段青山一想到他惦记了已久的小哑巴成了别人的妻子,还在乔家的屋檐下备受欺负,他当即呼吸不顺畅,恨不能带着兵马将乔家踏平了。
  段青山愤然:“当初事出有因,眼下还是先帮她和离吧。”
  段老太君又愕然了,敢情儿子是死性不改,这把岁数了,还想强取豪夺?
  段青山知道老太君在想什么,他抢言道:“母亲有所不知,儿子无意中得知,那乔二爷在外面养了外室,而且早就生育一儿一女,尧柔嫁给乔二爷之前,乔二爷便与那外室暗通曲款,可怜尧柔此前一概不知,一直被那乔二爷晾着,让人委实气愤!我已使计让乔二爷携那外室登门了,此事一旦闹开,她定会和离的。”
  段老太君今日受的刺激可能有些多了,她愣了愣,反复咀嚼了段青山的话:“你说什么?乔二爷养了外室?你还设计让乔二爷领着外室回府了?你....你......”
  段老太君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样说起来,尧柔也是个可怜人,若是真的能脱离乔家,也未尝不是一桩幸事,可她觉得自己儿子没干好事啊......
  段老太君反复思量,她活了大把岁数了,脸皮当真不够厚的,但还是默许了段青山的做法,她太清楚儿子的秉性,没有人能逼的了他,更是没有能轻易改变他的想法。
  段老太君悄咪咪道了一句:“那尧大将军府那边,你可有把握?”
  让尧柔和离不难,可两家到底是世仇,尧家能不能同意女儿改嫁到平阳侯府还另当别论。
  段青山对自己素来很有信心:“母亲放心,儿子心里有底,兵法有云,利而诱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儿子会让尧大将军松口的。”
  母子两人交换了眼神,似乎已经能预见到年底的婚事了。
  段青山离开归德堂之前,段老太君叹了一句:“尧家娘子那身段也是易生养的。”
  段青山俊脸一红,他肖想了数年的小哑巴,他倒是盼着与她生儿育女.....
  一想到尧柔当年被困在他怀中,她无力捶打他的模样,段青山也觉得自己混账,但.....若是时光能倒流,他还是不后悔当初掳了她去镜湖。
  若非当初宫宴一事,又若非他出征在外,还能轮到乔二爷什么事啊!
  他本打算归来就设法迎娶她,当初却见心仪人,已经成了他人妇,那种无措感近乎让段青山愤世了。
  ***
  前厅,三位身着锦缎的公子哥正吃着茶。
  沈墨比段瑞和段珏年长了二三岁,他为人孤冷清高,寻常鲜少开口说话。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似若藏着久经世事的风霜,与他的年纪不甚相符,却又是俊逸非凡的翩翩少年。
  段瑞和段珏二人年纪相仿,都不是段青山亲生,但这些年却是当做嫡子养着。
  段瑞将杯中茶盏置于茶几上,老气横秋道了一句:“小舅舅,二弟,以你二人之见,父亲几时才能抱得美人归?”
  以段青山的身份地位,妻妾成群也是不在话下,但他至今却是独身一人,这让阖府上下皆是操心焦虑,尤其是府上两位公子。至于沈墨,他似乎对任何事都是不温不火的态度,仿佛世事皆与他毫无干系。
  今日沈墨却是突然开口,少年的嗓音已经明显变了,隐约有成年男子的影子了,他说:“快了。”
  段瑞和段珏纷纷看向他,几乎是异口同声:“小舅舅,你怎知道?”
  就在这时,段青山大步迈入厅堂,他这人身段颀长,走路都是带着风的,即便是穿着常服,行走在庭院之中,也能走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
  沈墨,段瑞与段珏三人纷纷起身。
  “姐夫。”
  “父亲。”
  段青山随意摆了摆手,让三人落座,似乎耐性不足,说:“交代给你们办的事,都办好了?”
  段瑞是个自以为很老练的,凡事喜欢抛头露面,能表现的时候绝对不会放过机会,他说:“父亲,您放心,乔二爷背后那些龌龊事,儿子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今日是外室登门,明日还有青楼女子带着孩子去寻事,您就放心吧,这回尧家一定会赞成乔二夫人和离。”
  段珏也是个操心了,侯府没有女主人不行,若是父亲取一个彪悍跋扈,或是心机城府之人回来,对他们没有好处。倒是久闻尧柔性子温柔,还做了一手好菜,重要的是,她是父亲少年时就惦记的人,如何能不娶回来呢。
  故此,段珏也道:“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段青山喝了口凉茶下腹,但胸口仍旧火烧火燎,娶妻已经是迫不及待之事。
  “你们三个都没有意见?”段青山问。
  他很疼两个养子,至于沈墨,带回府当年也是个孩子,段青山虽与他是同辈,但这些年也是当成儿子养着的。
  段瑞与段珏道:“父亲放心,我们无任何意义,只盼父亲早日迎娶新母亲入门。”
  沈墨这时抬眸,桃花眼古井不波,没来由的问了一句:“听闻尧氏有一女,她是留在乔家?还是跟过来?尧氏是个心善温柔之人,姐夫若想彻底收了她的心,那女孩儿最好也一并领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  段青山:娶一赠一?我又要喜当爹了?
  段瑞,段珏:是个小妹妹呀?这个可以有!
  沈墨:呵呵.....
  乔桐:问过我同意了嘛?!


第4章 心仪人呀
  平阳侯府阳盛阴衰,沈墨此言一出,段青山顿时觉得在理。
  他惦记着尧柔已久,年少时候又欺负过人家,至今还不曾表露自己的真心,若是设计让她和离,又害她骨肉分离,她自是会痛恨自己的。
  段青山对此毫无意见,他已经养了三个孩子了,再多养一个女孩儿也是无伤大雅。不过就是花点银钱的事么?他段青山穷的只剩银子了,多养一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嗯,沈墨,你言之在理,届时尧柔一和离,我再想法子让她将那女孩儿也带出来。”
  沈墨依旧是那种万年不变的冷玉般的脸,好像是过尽千帆之后的悠然自持,已经没什么事能在他内心荡起涟漪。
  父子几人似乎达成了一个共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不过,眼下段青山却不怎么放松,他知道尧柔性子温吞,那年仲春花开的时节,他在镜湖边上初遇了她,饶是他纨绔成性,也是不忍心招惹她,若非她总是对他避之不及,他也不会忍不住将她单独掳到了画舫。
  其实,段青山当真懊悔,若是当初直接占了她,哪还会让她眼下受乔家的气?
  段青山直来直去,一心认为,若是尧柔嫁了他,一定会得他万般疼宠。
  一想到这几日尧柔的处境,段青山暗叹自己不是个东西,但长痛不如短痛,乔二爷那厮连他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就凭他还想宠妾灭妻?!他配么?委实丢尽了世家的脸面!
  ***
  家丑不宜外扬,乔家也害怕事情闹大,加之尧柔不能言辞,性子又温弱,乔家以为她很好拿捏,但又担心这桩事会闹到尧大将军府,遂命人对尧氏母女严加看管,乔家的大门是甭想迈出一步了。
  尧柔身形单薄,她不像其他尧家人,因着自幼体弱,又是个哑巴之故,尧大将军并没有要求她习武,如今即便已为人母,不管是哪个角度去看,还像个未出阁的姑娘,二十来岁的光景,仍旧稚嫩。
  尧柔在院子里发呆,此时夜幕低垂,犀花纹羊角琉璃灯溢出清浅的光线,照亮一地的斑驳陆离。
  她的脸沉浸在一片暖光之中,宛若岁月静好的模样,就在这时,尧柔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她仰面往屋顶望了过去,顿时吓了一跳,只见一人影瞬间在她的视野之中消失了。
  尧柔猛然之间从石杌上起身,再定睛看去,屋顶已经空无一人,唯有灰暗苍茫的苍穹。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季嬷嬷忧心道,“夫人莫要伤怀了,老奴知道您对二爷并无真情,无非是忧心姑娘的前程,您莫要多虑,即便将来二房还有庶子庶女,姑娘也是乔家的嫡女,再说了,还有将军府给咱们撑腰呢。”
  尧柔点了点头,又往屋顶的方向望了一眼,她方才明明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但她一时间却是记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这厢,段青山站在院墙处,不由得唇角一扬,眸底映着漫天的星辰,他内心欢愉至极,就连这春风也无端醉人了。
  看来他的顾虑是多余的,小哑巴并没有因今日的事而伤心绝望,更重要的是,她对乔二爷毫无情义。
  晚风微热,卷着暮春的残花,从不知何处的远方吹来,最终又消散在了不知何处的天地间。
  段青山突然无端懊悔,他应当早日回京,将心爱的小妇人抢到手!段青山站在墙角稍稍待了片刻才离开,唇角荡漾出别样的笑意。
  这厢,尧柔还是有些毛骨悚人,她索性带着下人准备回屋,正好去看看乔桐醒了没有。
  ***
  乔桐又是被自己的噩梦吓醒的,还是如出一辙的梦境。
  在梦里,那个叫做沈墨的少年重重压着她,还说些让人脸红的露骨之话。
  乔桐不过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哪里懂男女之间的那些事,羞燥占据了小半,被吓着才是真的。
  见尧柔过来,乔桐坐起身,直接扑到了她怀中:“母亲!”
  尧柔方才也稍稍受惊,母女两人皆是惊魂未定,一旁的季嬷嬷瞧着甭提多心疼:“哎!夫人和姑娘近日诸事不顺,可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恨乔家大门那边看的紧,咱们就是想去法华寺烧个香都不成!更别提去将军府求助了!”
  乔桐缓过劲来,这才从尧柔怀里探出头:“母亲,此事务必要让外祖父知晓,您断然不能受这等委屈。”
  若是周氏顺利进入乔家大门,乔酥成为了她的姐姐,那么梦中发生的一切都在悄然无声的变为现实,乔桐简直不敢继续想象下去。
  除却沈墨,乔酥之外,她还梦见过对她最好的表哥,在一次噩梦中,她梦见了表哥尸首两地,被挂着在了城门上示众,死相凄楚。
  这一切的一切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而言,委实有些承受不住。
  但乔桐还是强忍着恐惧,问季嬷嬷:“嬷嬷,我晕倒之后,乔家是如何安置周氏和她的那对儿女的?可是将他们留在府上了?”
  季嬷嬷面露难言之隐,但有些事实在瞒不住,遂告诉了乔桐:“有老太太在,那不知检点的周氏自是留下来了,老奴还听说,二爷要给周氏抬成贵妾呢?就她也配?周家真真是辱没门楣,竟教.养出这等不要脸的妇人!”
  季嬷嬷越骂越气愤。
  乔桐倒是觉得,她那个爹更是无耻之徒,竟在母亲进门之前,便与他人有了苟且,还瞒到了今日!
  尧柔摆了摆手,示意季嬷嬷莫要在乔桐面前说这些。
  乔桐心疼极了母亲,但有一桩事,她不得不问:“母亲,您与平阳侯可相熟?”
  乔桐心中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若是母亲和父亲和离了,母亲改嫁去了平阳侯府,那沈墨不就顺理成章成了她舅舅了?
  若是从一开始就阻断这桩事呢?那有没有制止梦境的可能?
  乔桐等着母亲的答复,却见尧柔面露难色,她手中绞着帕子,神色不明,也不知是焦虑?还是难为情?
  但有一点几乎可以笃定,那就是尧柔不仅知道平阳侯此人,甚至于还与他有过交集。
  乔桐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小小年纪,愣是没有忍住,又问:“母亲,难道您与平阳侯是旧交?”
  尧柔愕然看着女儿,当真不知作何解释。
  季嬷嬷在一旁道:“姑娘您有所不知,那平阳侯也不是个东西,因着两家有宿仇,他年少时寻了机会就欺负夫人,夫人最是厌恶他了。”
  乔桐:“.......”
  是么?母亲厌恶平阳侯,那理应不会改嫁给他,而且尧家和段家又是宿仇,那是更不可能结亲了。闻此言,乔桐心里稍稍放心了。
  ***
  次日一早,乔桐和尧柔去给乔老太太晨昏定省。
  因着这些年尧柔一直不曾生出儿子,乔老太太时常给尧柔拿乔,乔桐在乔家待了十二年,很不喜欢自己的祖母。
  事实上,乔老太太也的确是个拎不清的,就连乔桐也知道,父亲领着外室登门,委实是败尽了乔家的颜面。
  乔桐不甚明白,父亲对周氏的情义究竟有多深,竟不惜牺牲仕途,也要将丑事公布于众?
  这厢,母女两人正往乔老太太的翠雅居走着,迎面走来母子三人,为首之人就是周氏,她身后跟着一对女儿。
  周氏穿着一件玫红色十样锦妆花褙子,下身配着百褶裙,油光华亮的发髻上插着一根价值不菲的金镶玉凤凰展翅步摇,徐娘半老的脸上抹着厚实的胭脂水粉,架势看上比正妻还要华贵端重。
  连带着乔酥和乔煜姐弟两人也着锦衣华服。
  周氏这是有备而来!
  季嬷嬷见此景,气的牙痒,乔家还没正式给名分呢,这就迫不及待的向正妻“耀武扬威”了?!
  “给姐姐请安。”周氏比尧柔还年长了几岁,此番却是恬不知耻的唤着尧柔为姐姐。
  尧柔眉心微蹙,脸上没甚情绪,她只是侧头看了一眼乔桐,内心五味杂陈。
  季嬷嬷当真忍不住了:“呦,周家娘子今个儿穿着这般喜庆是作甚呐?你是担心旁人不知道你这些年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么?”
  尧大将军府都是从武之人,季嬷嬷是从尧家出来的,性子惯是火爆。
  一言至此,周氏果然面露难堪。
  却在这时,周氏瞧见不远处乔二爷正往这边走来,她这人相貌并不出众,却是能将男子玩弄于股掌之中,竟是领着一双儿女,像是事先商量好的,直接朝着尧柔跪了下来。
  周氏再接再厉,哭诉道:“姐姐若是不喜欢妾身,妾身以后深居后院不出来碍姐姐的眼就是了,姐姐骂我可以,因何要辱骂孩子?煜儿也是二爷的亲骨肉啊!”
  儿子是周氏手中的王牌,乔二爷这个年纪,算是中年得子,自是对乔煜极为关注,这几年终于经不住周氏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打算给她一个名分。
  周氏的声音起伏哀鸣,乔二爷听的真切,他没想到尧柔这个温吞的哑巴竟然还骂人了?!怎么骂的?
  肯定是她指使身边的下人所为!
  乔二爷喝道:“尧柔!你在干什么!”
  乔二爷不问青红枣,上前就扶起了周氏,侧身怒对尧柔:“你有完没完?金凤委屈了这么多年,如今孩子也大了,我自是要给一个名分,正妻的位置还是你的,你还想怎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乔二爷就是一个没脑子的,否则以乔家如今的势力,他又怎会连个体面的官职都谋不来?
  尧柔秀丽的眉心蹙着,动了动嘴唇,却是无法开口说话。乔二爷看着这张也曾令他心往神驰的脸,觉得当初自己是瞎了眼。
  再美的女子,不能说话,还不是跟木头一样!
  季嬷嬷气不过,当即要理论,尧柔突然挡住了她,对着季嬷嬷摇了摇头。
  一旁的乔桐算是看明白了,这宠妾灭妻的事,不是一般的世家能做出来的,奈何她的父亲乔二爷就是一个糊涂的混账。
  但凡父亲稍稍精明一点,也不会让周氏耍的团团转。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乔桐看到乔酥在向她挑衅,那种轻蔑得意的笑容,不是示威是什么?
  乔桐虽是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梦,可她终归只有十二岁,小脸气的胀鼓鼓的:“父亲,您真是糊涂,竟让母子三人给耍了!”
  乔桐的生辰八字不甚好,乔二爷一直认为,是乔桐克他,以至于他官途不顺,故此,乔二爷对女儿一直不怎的待见。
  乔二爷想要一个和他红袖添香的女子,很显然,他认为娶了一个哑巴,委实有损他的颜面,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抬了周氏为贵妾。
  乔二爷怒视:“混账,我的事还用得着你来插嘴?”他又对尧柔说,“尧氏,你平时就是这么教女儿的么?!”
  乔桐万万没想到,父亲会这般斥责母亲。
  这件事,母亲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受害者,他怎还有脸叱骂母亲?
  乔桐的小身板气的发颤,就在这时,一穿着长衫的管事疾步走上前,许是事态紧急,刚站定就道:“二爷!前院出事了!老太爷让给您赶紧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乔桐:母亲千万不能改嫁给平阳侯!
  尧柔:放心吧,宝贝儿,他经常欺负母亲,母亲最讨厌他了。
  段青山:(委屈)我那不是欺负,我在求关注,你没看出来么?
  尧柔:......
  段青山:今后我罩着你,已经在准备迎娶事宜,你不会等太久的。
  尧柔:......
  乔桐:娘亲,地球太可怕,我们还是回火星吧!


第5章 狠狠打脸
  乔二爷眼下一心只想抬周氏为贵妾,在他看来,他和周氏是两情相悦,所有反对的人皆是在棒打鸳鸯。
  管事见乔二爷迟迟不去前院,无奈之下,只好道:“二爷,醉生楼的小鱼仙抱着孩子寻上门来了!”
  管事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皆是面色一僵。
  醉生楼的小鱼仙是谁人,就连乔桐都听闻过,她是盛京出了名的妓.子。乔桐身为深闺贵女,之所以听闻过此人,并非是因着她的美貌,而是她的身份。
  小鱼仙原名赵玉儿,原先也是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奈何家道中落,她最终沦落风尘。
  真要是算起来,这位小鱼仙和乔二爷也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赵家此前的府邸就在隔壁。
  赵家出事之后,乔家倒也惋惜悲痛,但赵家所犯之事涉及朝政,无人能救。那小鱼仙虽是卖艺不卖身,但也是终生不得踏出青.楼半步了。
  尧柔闻言,脸上还是没什么情绪,生下乔桐之后,乔二爷就不曾与她有过夫妻之事,至于乔二爷就在外面风流到了何等境地,尧柔不在意,也管不住,她只想护着女儿,盼着她将来能嫁一个贴己的如意郎君。
  然,周氏却是脸色彻底僵住了,她的容色并不出众,能让乔二爷惦记至今,无非只是靠着往日情分。至于小鱼仙,她自是知道是谁人,曾经也时常见到,她万万没有想到乔二爷霸占着她数年也罢了,竟然连小鱼仙也不曾放过。
  周氏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要论起容色,她肯定比不上小鱼仙,但是论起身份,那小鱼仙即便有了乔二爷的孩子,她也是罪臣之女,只能一辈子为娼!
  周氏面色不佳:“二爷,您还当真是个念旧之人!”
  乔二爷知道小鱼仙和那个孩子的存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安排的十分妥当了,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下找上门?这不是给他寻麻烦么?
  周氏这话让乔二爷有些不舒坦:“金凤,我晚些再给你解释清楚,你且先回院,无事暂且不要出来。”
  周氏内心憋屈,她好歹也是贵女,能走到今日,完全不是她所期盼的,奈何当初所嫁非人,如今只能攀附乔二爷这根稻草。
  乔二爷离开之前,不知为何,他多看了一眼尧柔,却见她神色寡淡,那张倾城绝艳的脸上,好像鲜少会有情绪。
  当真是个木头人!
  乔二爷眼不见为净,当即移开了视线。
  这厢,周氏理了理衣襟,看着尧柔冷笑了一声:“姐姐是在看妾身笑话吧?不过区区一个小鱼仙,妾身当真不放在眼里,姐姐你也别动怒,二爷就是这种人。你大概不知道,其实二爷这些年在外面养的相好可不止我一人,若非是忌惮尧家的势力,他早就将那些妇人领回门了,姐姐猜猜看,是什么原因让二爷这次下定决心领妾身归府?”
  尧柔牵起了乔桐的手,准备离开。
  她并不关心那些龌龊之事。
  刚走出几步远,周氏在她身后道:“是平阳侯!”
  周氏此言一出,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尧柔和乔桐母女两人却皆是身子一僵。
  尧柔害怕的是段青山,而乔桐则怕沈墨,二人加快了步伐,今日也不打算去给乔老太太请安了,府上发生了这种事,理亏的是乔家。
  回到房内,尧柔依旧心有余悸,乔桐这时自然察觉到了母亲的异常,她忍不住又问:“母亲,您当真厌恶平阳侯?”
  乔桐心慌得很,她实在没法放心!
  尧柔连连点头,她何止是厌恶?她是怕他呀!
  时至今日,她还时常能想起那个阴魂不散的纨绔少年,已经数年不见了,他如今再也不是那个痞态十足的段世子,听闻他杀敌无数,是个人人敬仰的大将军了,理应没有那么可怖了吧?!
  尧柔心里也不安。
  ***
  乔家前院堂屋内。
  乔老爷子气的呼吸都不顺畅了,管家将滴血验亲的瓷碗端了过来,老爷子看见两滴鲜血互溶的画面,非但没有欢喜,反而是一屁股瘫软在了圈椅上。
  小鱼仙哭红了眼:“世伯,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与二爷自幼情投意合,我也知自己如今身份卑贱,再也不是当年的赵家小姐,我不求其他的,只求世伯能收下这个孩子,他可是乔家的骨血啊!”
  小鱼仙深知乔家是不可能将她从青楼弄出来,而且即便她有幸离开了醉生楼,这辈子跳进了黄河也是洗不清了。
  小鱼仙匍匐在地,仰面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乔二爷。
  她知道乔二爷并非是一个念及旧情之人,他无非是管不住自己的风流秉性而已,小鱼仙再次朝着乔老爷子恳求:“世伯,孩子还小,只要您好生教.养,我向您保证,他将来绝对不会知道他的生母是谁人,更不会知道我的存在,就算是为了孩子的声誉,我也断然不会和乔家有半点干系了。”
  原本还在盛怒之中的乔二爷,听闻此言,突然就没了愤怒的底气,孩子是他的儿子,小鱼仙并没有逼着他生。
  他气的是小鱼仙不请自来,险些就坏了他的好事。
  乔老爷子深吸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小鱼仙起身:“还算你想的久远,你走吧,这今后休要再踏足乔家半步,否则就算是我,也保不住这孩子!”
  乔赵两家曾是比邻而居,乔家若是重情义,当初就不会看着赵家落难,而袖手旁观。
  小鱼仙只恨自己命运不济,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孩子她无法带在自己身边,她的妓.子身份会成为孩子一辈子的污点。
  小鱼仙磕了几个响头,最后看了孩子几眼,准备离开。
  却在这时,守门小厮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老爷!老爷!尧.....尧大将军来了!”
  乔老太爷吓的登时从圈椅上起身,他倒不是畏惧尧将军,无非是亏心事做多了,委实心虚。
  尧大将军是出了名的活阎王,人也狠辣,却是个爱美人的,后院妻妾成群,但奇怪的是,他就是生不出儿子,嫡女庶女倒是生了一堆。
  尧柔便是他的幺女,自幼就是捧在掌心宠着的,原以为乔二爷相貌周正,又没甚城府,会是尧柔的良配,谁曾想乔二爷会领着外室登门!
  尧大将军人未至,声先到:“乔世良!你给老子滚出来!老子把女儿嫁到你们乔家,你就这样寒碜老子!”
  顿时,乔老爷子总感觉茶几上的瓷盏震动了几下,他忙挥手,让人将小鱼仙和孩子先带了下去。
  俗话说,讲理的怕不讲理的,不讲理的怕不要命的。这位尧大将军非但不讲理,他尤其是个不要命的,搞不好就会捅到皇上跟前去,乔老爷子站在厅堂之中,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在思量着。
  并且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要站着二儿媳这边!
  就在尧大将军持刀迈入厅堂时,乔老爷子抬手给了乔二爷一巴掌:“你在逆子!有我活着一天,你那个外室休想进门!”
  眼角的余光瞥见尧大将军手中的长刀时,乔爷老子索性又给了乔二爷一巴掌:“你还不快跪下认错!”
  这两巴掌委实不轻,乔老爷子险些闪了腰,但不用力不行啊,尧家这个老匹夫不是好糊弄的,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竟让尧家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
  乔二爷也是个清瘦郎君,岳丈大人的威猛,他也是畏惧的,不然也不会熬到今日,才敢将周氏领进门。
  乔二爷跪在了青石地面上,一时间有些心慌。
  不过,世家子弟,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尧柔嫁给他之后,一直不曾给他生儿子,这也算是“七出”之一了,他这都没有休妻,已经是仁义尽致。
  然而,想归想,乔二爷这个时候还真是没胆子和尧大将军正面对抗,那把长刀可不是开玩笑的。
  乔老爷子挤出一脸的褶子,歉意道:“亲家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你来做客便是,带着刀是不是有些.....欠妥?”
  文官和武将总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多数时候都是互相瞧不上眼。
  尧大将军一手将乔老爷子推开,长刀直接抵在了乔二爷的脖颈上,这可把乔二爷给吓坏了,尧柔那般文弱温和的性子,这就有这么一个彪悍的爹啊!
  乔二爷无奈之余,想起了昨个儿乔桐突然昏厥一事,他此刻无言以对,更是心虚作祟,双眼一闭,假装昏厥了过去。
  乔老爷子盼着尧大将军赶紧收手,什么面子里子也不要了,这桩事闹大了,当真是丢人现眼!
  他趴在乔二爷身上:“我儿啊,你这是怎的了?”
  旋即,乔老爷子又对尧大将军道:“亲家啊,你有话不能好好说么?若是闹出认命了,桐桐就没有父亲了!”
  尧大将军盛怒未消,恨不能连捅乔二爷几刀才能满意:“桐桐?乔世良,但凡你眼里还有桐桐,就不会默许乔一鸣干出这等不知羞耻的混账事!我今日要是来接尧柔和桐桐回娘家的!此事非要去皇太后跟前讨一个说法不可!”
  乔二爷和尧柔的婚事是皇太后亲自赐的懿旨,他此言一出,乔老爷子也想昏死过去算了。
  “亲家,你.....你这是想逼死我啊!”
  尧大将军说:“乔世良,你们乔家害了老子的女儿,老子就是要逼死你!”
  乔老爷子:“.......”这个老匹夫,太难对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段青山:岳丈大人勇猛!是小婿学习的楷模。
  尧将军:谁是你岳丈!一边去!
  乔桐:抱紧外祖父大腿,母亲万万不能嫁给平阳侯。
  乔二爷:吓死宝宝了,我再也不敢当种马了.....


第6章 这么巧呀
  段青山刚从宫里回来。
  他常年领兵作战,肤色是那种典型的蜜色,他着一身玄色锦袍,不管走到哪里,身后都是带着风的,即便如今身在盛京,举手投足之间,也颇有领军作战的大将之范。
  段瑞和段珏如今十五了,身段颀长,两位少年面带喜色的走到段青山跟前。
  段瑞先开口:“父亲,尧大将军今日果然去闹事了,以大将军的脾气,还不得将乔家翻个底朝天。”
  段珏也笑道:“尧氏母女已经被大将军接回去,以父亲之见,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看着两个儿子对自己的终身大事都很积极筹办,段青山甚是欣慰,也不枉他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娘。
  段青山刮了续髯,看上过英俊挺拔,比年少时候多了几分沉稳,但骨子里的邪魅之气分毫未见,乍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狡猾之人。
  他鬼主意甚多,曾经年少时,不知道祸害过多少公子贵女。一般世家当中,会武功,且又生的好看的当真不多,他当初可谓是在盛京横行霸道的。
  曾以为刀枪不入的心,却是在看到尧柔的那一眼就沦陷了,奈何他当初还不懂如何讨得美人欢心,她又是个哑巴,段青山哪里知道,她当初的真实所想?
  一想到心心念念的女子和离在即,段青山如浴春风,他问:“沈墨人呢?”
  此言一出,沈墨就从一侧小径走来,他今年十七,却是提前束冠了,平阳侯府没有女主人,也无人照料这三位少年,故此,平阳侯也不曾插手多管。
  他不是一个喜欢拘束的人,对三个孩子教.养也甚是随意。好在,这三位少年非但没有长歪,还皆是无比出众。
  沈墨淡淡启齿,嗓音清冷如雨打青瓷,甚是好听:“姐夫找我有事?”
  段青山看了他一眼,有些话不便直接说出来,他欲言又止。
  沈墨又说:“尧氏母女今日会去法华寺祈福,姐夫你不打算去会一会?”
  段青山挑眉,他自诩是个英豪人物,不过这位小舅子也委实不简单,前年在边关,若非沈墨出谋策划,他如今未必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
  “你怎知?能笃定么?”段青山心思蠢蠢欲动,他当然想去见见尧柔,藏在心里数年的姑娘,他何止想单纯的见见那般简单?
  不过眼下还不是孟浪的时候,他当然不能像年少时候那般行事,那也太不符合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了。
  如今,他务必要内敛,沉稳,君子做派。
  沈墨知道段青山的心思甚是丰富,此刻也不知道在暗暗搓搓的遐想些什么,他轻咳了一声:“姐夫,马匹已经备好,眼下启程,半个时辰便能到法华寺,将军府今日才将尧氏母女接回去,肯定会派人护着,姐夫届时还得见机行事,万不可鲁莽。”
  段青山从无端遐想中回过神,绷着脸道:“沈墨,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那种乱来的人么?”
  沈墨:“.......”你难道不是?
  段瑞,段珏:“.......”
  ***
  法华寺是国寺,除却每月初一十五之外,寻常时候也是香火甚旺。
  段家一行人一路骑马过来时,可谓是相当招摇。
  除却段青山本人不说,不管是沈墨,还是段瑞与段珏二人,都是容貌出众,气度非凡。
  这四人身着锦袍,骑的是汗血宝马,所到之处,引得路经的妇人姑娘们一阵心跳不稳。
  而更重要的是,自从沈氏病逝之后,段家数年不曾有过女主人,这不免让妇人们对平阳侯段青山想入非非,乃至暗暗倾慕。此前段青山若是乘坐马车,还不乏有人在集市上给他投掷鲜果的。
  四人到了法华寺便纷纷下马,段青山将手中缰绳随手抛给了身后小厮,他转身看着沈墨几人:“走吧,一块去看看。”
  他其实想壮胆。
  如今尤记尧柔在他面前哭红眼的场景,段青山至今还十分清楚的记得尧柔的眼神,那双好看的眸子是怒视着他的。
  她讨厌他!
  那日,段青山气急,俯身想去亲她的嘴,却是因为船只突然晃动,他一低头,二人头颅相撞,他的脑袋又硬实,愣是把尧柔给撞疼了.....
  每每思及此,段青山臊的脸红脖子粗。
  四人齐齐跨步,往大雄宝殿走去,一路招摇惹眼。
  尧柔正带着乔桐给佛祖上香,最近她总感觉沾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自己产生幻觉,偶尔能看到段青山不说,乔桐也天天梦魇,故此一从乔家离开,她便带着乔桐来了法华寺。
  母女二人都十分虔诚的叩拜了佛祖,这时一个磁性沉稳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尧柔,是你呀,这么巧?是来上香的?”
  段青山看着身段纤细如初的尧柔,那种怜香惜玉的情绪猛然之间蹭了上来。恨不能掏心挖肺的待她好。
  尧柔和乔桐纷纷愕然转身,就见段青山带着三位少年,正挺拔端正的站在她二人跟前。
  尧柔倒吸了一口凉气。
  段青山简直就是她的噩梦啊。
  她知道自己有缺陷,但她到底是将军府的嫡女,旁人也只敢在背后笑话她是个哑巴,可谁料盛京第一纨绔竟然盯上了她,曾无数次寻她麻烦,还喊她小哑巴!
  尧柔觉得佛祖最近也不灵验了,这才刚刚向佛祖祈祷,这辈子都不要遇见段青山,怎么转身就碰见了?!
  尧柔拉着乔桐的小手,打算立马远离她年少时的噩梦。
  段青山却是长腿一迈,挡住了她:“我见你印堂发黑,近日可是诸事不顺?乔家位处偏南,与你八字不合,你还是早早离开乔家吧。”
  这叫什么话?
  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尧柔瞪了他一眼,白皙的面容瞬间涨的彤红。
  这家伙年少时候就惯是不要脸,这么多年过去了,怎的还是如此?
  季嬷嬷和尧大将军府的婆子当即上前:“段侯爷请自重!我家娘子还有事在身,这便要离开,还望段侯爷让个道!”
  段青山自是不敢过分造次,时至今日,他才明白,男女之事就跟行军打仗无异,他需要谋划充分了再做行动,只管冲锋上阵是无用的。
  段青山老老实实给尧柔让了道,那张风光霁月的俊脸还荡着纨绔的笑意。
  尧柔只觉一阵头皮发麻,牵着乔桐的小手,母女两人很快就走出了大雄宝殿。
  季嬷嬷和尧家的婆子下人也随后跟上。
  这厢,段瑞顿了顿,方才叹了一句:“尧氏的女儿生的真好看,不久之后就是我三妹了,她几时能来咱们侯府?”
  段珏也说:“是啊,父亲,您打算什么时候登门提亲?今个儿回府,我就准备下去,先将女儿家的闺院修葺好,以防新妹妹届时在侯府受了委屈。”
  段青山:“.......”一个个比他还猴急?
  沈墨:“......”
  ***
  尧柔和乔桐刚回到将军府,尧大将军就听闻了段青山“寻事”的消息。
  他手中大刀直接拍在了桌案上,两只蓝花瓷杯盏回来震动了两下,尧将军是个性情中人,一想到幺女如此命运不济,当场就抹了泪:“是为父不中用,没能护好你啊!这才刚避开了乔一鸣那厮,又来了一个段青山,我儿怎的这般命苦!”
  抹了两把泪,尧大将军仿佛顿时领悟了什么,又哭诉:“莫不是为父这辈子杀戮太多,以至菩萨迁怒于你?”
  尧柔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她很敬重自己的父亲,但.....很多时候她面对尧大将军都是无能为力。
  尧柔只好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毫无损伤,让父亲无需如此忧伤。
  谁知,尧大将军突然从圈椅上站了起来,手持大长刀,当场就起誓:“段青山那个混账,老子这就找他算账去!”
  尧柔深知段青山的本事,她也不知道段青山今日为何会那么巧出现在了法华寺,但她肯定不能让尧大将军和段家再起事端。
  尧柔当即暗示乔桐,乔桐会意,拉着尧大将军的外袍:“外祖父,眼下不是和段家起冲突的时候,还是先想想乔家的事如何应对吧。这次父亲是铁了心要抬贵妾,今日又多了一个外室子,母亲在乔家已经没甚地位了。”
  这又触及了尧大将军的逆鳞,尧柔是他的幺女,自出生就体弱多病,三岁那年刚会喊父亲就成了哑巴,原本尧大将军是打算给尧柔招婿的,谁晓得一次宫宴上,正当二八芳龄的尧柔被当今圣上看中了。
  后宫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尧大将军自是不会让女儿入宫,加之那日宫宴上,不知是谁诓骗了尧柔去见了乔二爷,因着名声被毁,她才不得已下嫁。
  尧大将军后悔莫及,又开始抹泪:“是为父对不住你啊!”
  尧柔也没想过这辈子能嫁给怎样的如意郎君,能生下乔桐这么一个乖女儿,她已经心满意足。
  尧柔看了一眼女儿,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出来,上面赫然写着“和离”二字。
  尧大将军情绪激动:“我儿当真铁了心要离开乔家了?”
  尧柔点头,又指了指乔桐,意思是乔桐也要从乔家带出来。
  尧大将军拍着胸脯:“好!和离!为父养你一辈子!”
  一旁的乔桐顿时感觉事情不太妙:“.......”该不会,母亲和离后,不久的将来还会改嫁吧?!
  她也想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乔桐:娘亲,我怕!
  尧柔:我也.....怕!
  段青山:今日一见,十分顺利,看来心上人还是记得我的。
  尧柔:!!!何止记得?你简直就是我的噩梦!
  段瑞:妹妹太好看了,日后我要勤加练功,以确保将来打跑所有觊觎妹妹的人。
  段珏:+1
  沈墨:.......


第7章 登门提亲
  是夜。
  乔桐一直陪在母亲身边,她反复思量之后,愈发觉得不对劲。
  久闻平阳侯是个痴迷武学和兵法的,根本不信佛,数年前他曾经当街打死一个恶霸,还扬言他自己就是替天行道的佛。
  这样一个行为乖张的人,如何会去法华寺?
  他该不会冲着母亲去的吧?
  乔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索性转过身又对尧柔说:“母亲,您觉得平阳侯此人如何?”
  现在想想,沈墨成为自己舅舅的唯一可能,那就是母亲改嫁到了平阳侯府,虽说按着眼下的形势,以及外祖父对段家的憎恨程度,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但表姐已经变成了自己的亲姐姐,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尧柔当即摇头,好看的眼眸之中露出厌恶之色。
  乔桐也不想惹母亲生气,见她如此排斥平阳侯,她便不再多问了。
  这一晚注定了是个不眠夜。
  ***
  乔家大院。
  乔家大房早年就已经分出去了,因着二房无能,加之乔老太太的偏袒,遂让二房一直住在了祖宅。
  乔大爷接连喝了几盏凉茶下腹,这才强行压制住了怒火:“二弟,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受人指使,才将周氏领进门的?你知不知道眼下太子之位悬而未决,二殿下深得皇上器重,他的机会最大,我已联手朝中大臣准备向皇上奏疏新立太子一事。这个节骨眼下,乔家如何能出这档子事!”
  当年吴皇后带着先太子流落在外,传言吴家罪孽深重,废后和先太子皆被天雷所劈,死后尸骨无存。
  如今已经十多年过去了,朝中也是时候立太子了,乔家将全部赌注和阖族安危都压在了二皇子萧长恒身上。
  一旦将来问鼎帝位的人是二皇子,那么乔家当真是要享受百年荣华富贵了!
  乔大爷断然不会让乔二爷坏了他多年的谋划。
  闻此言,乔二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并不能笃定:“大哥,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你后院不也有美妾数名?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不行了?你也知道尧柔是个哑巴,这么些年我连个说贴己话的人都没,能熬到今日,已经是给尧家面子了!哪个世家子弟能与我一样洁身自好?至今还不曾纳妾?!”
  这话从乔二爷嘴里说出来,让人听了,当真是无言以对。
  乔老爷子怒其不争:“周氏先安顿在府上,名分的事过阵子再说,至于赵家那个.....去母留子吧!”
  乔大爷自然也知小鱼仙的事,他怒视了乔二爷一眼:“再有下次,谁都救不了你!”
  乔二爷讪了讪,他已经答应了周氏,许诺了他贵妾的身份,但眼下看来只能暂时拖着。
  ***
  子夜十分,小鱼仙是被一阵轻微的响动吵醒的。
  她是被关在柴房的,乔家一直不肯放了她出去,这让小鱼仙很是担忧谨慎。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纯真无邪的赵家小姐。
  她若是活在世上,只会让她的儿子或是乔家颜面无存。
  乔家如今这等门庭是不会留下她碍事的。
  小鱼仙看清了来人是谁,她此前还见过此人,是乔家粗实的婆子,当初她贵为赵家小姐时,是不会对这种人正眼相看的,如今啊.....
  小鱼仙心里苦笑,面上镇定道:“嬷嬷,你是来送我上路的?”
  那老婆子不说话,瞧着小鱼仙标致的模样,也是惋惜至极,若是当初赵家没有犯事,她指不定已经是哪家高门大户的正经夫人了,这辈子定是享受不尽的尊荣与华贵。
  命数当真是叫人猝不及防的东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很多事情委实叫人无法预料。
  小鱼仙脸上溢出苦笑,又说:“嬷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觉得我那可怜的孩儿,日后会有好下场么?我听闻乔二夫人心地善良,若是孩子落入她手中,许能保住一命,可若是那周氏.....怕是不好说了。”
  婆子见小鱼仙也是通透人,感叹了一句:“姑娘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二爷哪里是什么值得托付的人,你放心,我老婆子会让你走的痛快些,下辈子争取投个好人家,别再遭这些罪了。”
  小鱼仙当初还在闺中时,就对周氏甚是了解,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她苦笑了一声,只盼着她这条贱命,能换来儿子一生顺遂。
  婆子手持白绫,正要上前,却是突然之间被人从背后打晕。
  小鱼仙听到动静,一睁开眼也被人迷晕了过去。
  片刻之后,小鱼仙被人掳走的消息让乔老爷子与乔大爷坐立难安了。
  乔老爷子:“到底是谁人这般大胆?竟敢从乔家掳人!”
  乔大爷还算冷静,但多年官场沉浮,他自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失策啊!小鱼仙不是什么大人物,对方掳走她,无非是想对付我乔家,但愿这次不会出什么大事!”
  乔二爷怂的像只鹌鹑,这个时候已经不敢说话了。
  ***
  平阳侯府。
  段瑞和段珏前来复命时,段青山正在作画。
  至于他到底画的是什么,三位少年选择不去多看一眼。
  段青山虽是出生高贵,但自幼不爱读书,字画什么的更是没法拿出手。
  这时,沈墨放下手中兵书,问了一句:“人救出来了?”
  段瑞如实答话:“小舅舅放心,我们兄弟两人出马,还有什么事办不成?乔家也是心狠手辣的,如父亲所料,果然会做出去母留子一事。那小鱼仙是乔二爷的老相好,陪了乔二爷数年了,没想到还是逃不了一死,眼下人已经被安顿在了郊外田庄。她跟着乔二爷数年,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乔家的事。以我看,她已经有所动摇。假以时日,定会全盘托出。”
  段青山对自己养大的三位少年还是很满意的,他放下手中狼豪,一边端详着桌案上的画卷,一边道:“务必要将这桩事煽风点火,闹的越大越好。届时宫里的乔贵妃自会出面,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新立太子一事,又会延后。”
  此言一出,段青山看了一眼沈墨,却见他半垂着眼眸,昏黄的烛火映着他的睫毛,像厚实的黑色蝶羽,给他清俊冷傲的面容平添了几分神秘与漠然。
  似乎对一切毫不在意。
  段瑞和段珏自幼备受段青山教导,他二人也比同龄的公子哥老练的多,当即应下:“父亲放心,儿子一定完成任务。另外,乔二爷明日会亲自登门尧大将军府致歉,看来乔家也不敢太过猖狂。这次乔二爷还想着将尧氏接回去呢。”
  段青山怎可能让自己心悦的妇人再次踏足火坑?
  就算她不愿意嫁自己,也不能继续留在乔家!
  段青山收拾了画卷:“你们三个都下去歇着吧,明日一早随我去将军府提亲。”
  段瑞和段珏互视了一眼,十分欢愉:“是!父亲!”
  沈墨合上书册,抬眼望了一下夜色苍茫的远处,也是心思微动。
  ***
  翌日,乔二爷带着重礼登门了尧大将军府。
  眼下日头不算烈,早晨的风沁凉,乔二爷笔直的站在厅堂内,已经不止一次擦拭额头的汗珠子。
  尧大将军这位老丈人,他一开始就是畏惧的!
  若非是没得选择,他当真期盼着和离,一辈子再也不用见尧家人,他才能觉得安生。
  尧大将军坐在厅堂上首,正喝着降火茶。
  尧夫人携一众美貌的妾室在一旁伺候着,尧大将军虽是五大三粗,相貌算不得俊美,但妻妾是一个赛一个的美艳,故此,尧家的姑娘们都是倾城国色,其中尧柔算是最出众的一个,偏生幼时落下了哑巴的毛病。
  尧夫人见尧将军杯中的茶水已干,眼神示意小妾继续上茶,她则对乔二爷道:“我尧家的女儿没有被欺的道理,你们乔家这次欺人太甚,既然柔儿已经下定了和离的决心,你过来求和也是无用的,还是回去吧!”
  尧夫人可能嫌晦气,手中香帕不住的摆了摆。
  小妾配合主母,也道了一句:“夫人说的是,咱们府上的姑娘哪一个不是娇生惯养的,如何能受这等委屈!这次务必要和离。”
  美妾们纷纷答话:“和离!必须和离!”
  乔二爷头都大了,与尧柔成婚之后,他也当真欢喜过一阵子,毕竟尧柔这等绝色美人也是少见,可时日一长,他总觉得尧柔不懂情趣,床.笫上也是畏畏缩缩,故此他也渐渐的没了兴趣。
  而且,让乔二爷最害怕的就是登门将军府。
  尧大将军一个人就不好惹了,还有一屋子齐心合力的妇人!
  乔二爷瞥了一眼桌案上的长刀,藏在广袖之下的手有些颤颤巍巍:“小婿当真悔了,是小婿之过,害得柔儿受了委屈,小婿该死!可.....可桐桐好歹也是乔家的姑娘,岳父大人也得为了桐桐的将来考虑,再有两年,桐桐就该说亲了,长久待在将军府也不是办法。”
  乔二爷只能拿出乔桐出来说事。尧柔再怎么和他离心,乔桐也是他的女儿!单凭这一点,就能牵制住尧柔。
  乔二爷到了此刻,还是这般自信的以为着。
  这时,一小厮急急忙忙过来禀报了一句:“将军!将军!段.....段侯爷带着人马过来了!”
  尧大将军一口降火茶喷了出来。
  什么叫带着人马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段青山:别激动,我只是来提个亲而已。
  尧大将军:!!!
  乔桐:......
  尧柔:......


第8章 噩梦成真
  段家和尧家的恩怨由来已久,绝非一时半会能理清的,两家还曾在朝堂上大打出手,就连启元帝瞧见这二人也是颇为头疼。
  尧大将军以为自己幻听了。
  段家再怎么家大势大,也未免太过嚣张了,将军府岂是说闯就能闯的?
  尧大将军一时半会无法猜出段青山的此番用意:“你再说一遍?谁带着人马过来了?”
  阖府上下皆知将军府和段家不和,小厮瞧见段青山带着一众人骑马过来,一时间来不及细问,就过来禀报了,段侯爷如果不是来寻事的,那为何带着半个铁骑营过来了?
  小厮擦了把汗:“回将军,段侯爷他.....他杀来了!”
  尧大将军蓦的站起身,这个时候才没那个心思对付乔二爷,而乔二爷也委实胆怯无能,一听到段青山杀过来,脸色都吓白了,心道:段青山是来尧家寻事的,我断然不能因为尧家而受到牵连,一会还是寻个地方躲起来方妥。
  却在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了过来,声线备具穿透力,狂野又奔放。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不请自来的段青山。
  尧大将军一双虎眸睁大,简直不敢置信。
  要知道,将军府守备森严,单是私兵护院加起来就有数百人之多,岂会轻而易举给段青山放行?守门护院是怎么回事?!
  段青山着一身宝蓝色簇新长袍,腰间挂了貔貅羊脂白玉,墨玉冠束发,随着他的走动,衣袂飘然,似有疾风拂过,自成一派的风流痞性,俊美又不失危险。
  “哈哈哈,尧老将军,多日不见,你今日肝火盛旺啊。有何事忧心,不妨说说,晚辈可帮你解决。”段青山人还未至,雄厚磁性的声音就荡了过来,说话间,他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乔二爷,用了极短的速度将他上下打量。
  经他一看,便知道乔二爷这些年沉迷酒.色,身体早有亏空之态,从头到尾就没有一处能配得上尧柔的。
  段青山还得知,乔二爷已经冷落了尧柔数年,对此,段青山既是开心,但与此同时也是愤怒至极,他岂敢那般待她?!
  段青山的目光很快就从乔二爷身上移开,对他而言,乔二爷此人当真是构成不了任何的威胁,俨然是个窝囊废,还不够他打两拳的。
  尧大将军两撇山羊须颤了颤:“你来做甚?”他没去找麻烦,段家郎君却是自己寻上门来了!
  段青山很果断,非但不请自来,还带着三位少年,这三位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皆已经是成年男子的体格,许是常年在边陲历练之故,看上去比寻常的贵公子气派孤高的多。
  这三人在登门之前,已经上缴了宝剑,此刻只是排成一列站在了段青山身后,“一家四口”煞是惹眼,就连将军夫人和府上的小妾们也偷偷多瞄了几眼。
  段青山言明来意:“乔家门风不正,还是让尧柔趁早和离吧,也算是为了那个女孩儿好。”
  尧大将军愕然。
  乔二爷也愕然了。
  众人皆愕然,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段青山。
  尧柔与乔二爷之间的事,与他有甚干系?
  段青山很满意众人的表情,他就喜欢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实不相瞒,我今日是来提亲的,我想求娶尧柔,还望尧老将军行个方便,今日就应下吧。”
  ***
  这厢,乔桐听闻了段青山领兵前来提亲的消息。
  她吓的来不及和母亲商榷对策,直接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到了前院。
  身后的丫鬟跟都跟不上:“姑娘,您慢些跑,可别摔着了!”
  乔桐并没有迈入堂屋,她喘着气,趴在了门缘张望了几眼,果然就见段青山带着三位少年,正与外祖父对峙着。
  这哪里是提亲?
  怎不说抢亲呢?
  尧大将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段家郎君,你再说一遍,你想求娶谁?!”
  只闻段青山信心外溢:“尧老将军,乔家此番如此欺人,委实没有把将军府放在眼里,尧将军您难道不想报复?试问放眼整个盛京,还有哪个合适的郎君比我更优秀?尧柔嫁给我,是一箭三雕的好计策。第一,能让您老驳回面子,这第二,有我护着,谁还敢欺尧柔?我手上的三尺青峰会让他知道厉害。第三,乔一鸣与我段青山根本没有可比性嘛。”
  一旁的乔二爷更加怂了,久闻尧家和段家是世仇,段青山今日怎么还登门提亲?还提及了他,他是躲?还是不躲呢?
  闻言,尧大将军僵住了,听段青山一言,好像很有道理:“我为何要信你?你老实交代,究竟有何企图?你.....你把话说清楚!”
  段青山拍了拍手掌,紧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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