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如此想,何泗这几日拿来的果子再难吃,他也全数吃完从不抱怨。
何泗初时几天都不大理沈佑瑜,只在歇宿时叫一声沈佑瑜停下,又为他找地方歇息,便是用饭时也只将些果子干粮丢给他便不管了,也不问沈佑瑜吃不吃这些果子,此外便不再与沈佑瑜说话也从不跟沈佑瑜一同用饭。沈佑瑜心知何泗心内还有些闷气,也不敢去再招惹他。
便是何泗这些时日有些反复无常,一时连着赶路大半天都不停下歇息,又或是天黑许久还在策马前行,再或是天还未亮就将沈佑瑜揪起来叫他用饭,一应种种,沈佑瑜都不敢抱怨,心中也无甚不平,只何泗要他怎样他便怎样,未出一言异议。
几日后,何泗见沈佑瑜怎样都不闹,也不管他拿来的东西是苦是酸都一声不吭尽数吃完,他反倒又不大高兴起来,沈佑瑜再吃东西时,何泗就扭脸过来盯住他,目中全是不悦。
他这般模样,倒弄得沈佑瑜心惊胆战不知何故,吃个果子也觉背上发凉寒毛直竖。好在何泗只盯了沈佑瑜一会儿,倒也不说什么话,沈佑瑜更是不敢搭话,唯恐又惹他发怒。
如此又行了两日,沈佑瑜心中盘算,若是走大道,按自己出家门那日算起日程,过不两日便可到长极州,只是这几日全是在山林中行路,恐怕要多走些弯路,要迟上两日才能到了。
他正自想着,何泗在前已下了马,扭身道:“晌午了,下马歇一会儿。”
沈佑瑜忙答应一声,忙不迭下来跑去牵马,何泗自去寻些山果,未过一会儿,又拿了一捧青色果子过来,往沈佑瑜面前一丢。
沈佑瑜早已习惯,捡起便吃,只觉似乎比先前的果子更为苦涩,但也并不在意。何泗将果子丢给沈佑瑜,却未走开,只看着他吃,忽地问道:“味道如何?”
沈佑瑜吃一惊,险些噎住,忙咽了一口道:“还,还成。”
何泗道:“咱们走了几天了?”
沈佑瑜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起,心中纳闷,也只老实答道:“自那天……那天起,有十一日了罢。”
何泗哼一声,不再说话,沈佑瑜只觉心内迷惑,也不敢开口问,只闷闷吃果子。快要吃完时,何泗忽地上前一步,将沈佑瑜手中仅剩的一个果子劈手夺过,厉声道:“这些果子都是一样难吃,你还连吃几天也吃不腻,你是傻了还是呆了,沈盟主多年教导都到哪里去了,只知道闷头吃!”他说罢,手一扬,那果子便给抛到远处去了。
他这下发作突如其来,沈佑瑜只仰脸呆看他,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见那果子给他丢掉了,心内忽地生出一股委屈,低声道:“我,我并没说它难吃。”
何泗一言不发便转身走了,沈佑瑜自己呆坐原地,不知何泗为何又突然发怒,一时心下惶然,正自发怔,何泗却又回来,又取了几个红艳艳的小果子丢给沈佑瑜,道:“吃这个罢。”
何泗说这话时,语气已和缓许多,沈佑瑜心下诧异,拾起那小果子一咬,满嘴内便全是酸甜汁水,很是可口,一时胃口大开,将那几个小果子全吃了。何泗只站在一旁看他,面色竟是柔和许多,待沈佑瑜吃完,还关切问道:“还要不要?你若是还饿,我就再去拿一些。”
何泗面色变得如此之快,方才还厉声训斥沈佑瑜,此刻却又温声细语关怀起沈佑瑜来,直吓得沈佑瑜打了两个嗝,只觉受宠若惊,不知怎么回事,呆了一呆才结巴道:“不,不用了,多谢何大哥,咱们这便赶路罢。”
何泗却摇头温声道:“也没几日路程了,便多歇一会儿也没什么。”他说罢,便转身去取水囊了,沈佑瑜望着何泗背影,只觉心内疑惑,不知何泗是怎地了,忽然态度大变,又觉何泗方才盯住他看时,眼神奇异,竟像是有些难过哀伤,一时心下忐忑不定,暗自思忖:何大哥自那日连大哥死了,便一直待我冷淡之极看我就像仇人般,怎么突然就变了,他这般阴晴不定,实在叫我有点害怕。唉,说到底也都是我不好,害了连大哥,我自己心里难过得很,何大哥自然更是苦闷,他生气也是应当,只是错全在我,他每日闷闷不乐我瞧着也很愧疚,可我总也不敢开口劝解,若是现在他自己心绪转好,那当然好。
沈佑瑜自己胡思乱想好一会儿,何泗才又过来叫他启程,神色果然温和许多,路上也肯与沈佑瑜多说几句话,沈佑瑜只道何泗心内和缓了些,自然欢喜。
二人正自行路,何泗忽地面色一凛,直起身向前一望,口内道:“这可怪了。”
沈佑瑜也往前望去,只见前方尽是荒草高树,不明所以道:“何大哥,前方怎地了?”
何泗又左右望了一望,道:“我方才突然觉得前方似乎有人在暗中窥探,可打眼望去又未见踪迹,实在古怪。”
他这般一说,沈佑瑜也紧张起来,四处张望道:“哪里?我怎未察觉。”
何泗不禁笑一笑道:“兴许是我错觉,便是真有危险,等你察觉,刀恐怕都架脖子上了。”他这话虽也算挖苦沈佑瑜,但语气倒是和善,同以往他骂沈佑瑜语气都不同,沈佑瑜向来都是知晓自己本领的,当下也并不恼怒,只颇不好意思,道:“是我太笨了。何大哥,你觉着那边是真有人么?”
何泗沉吟片刻,又望望前方,道:“我确是觉得似乎有目光扫过,但只方才那一瞬,过后便没了,不知是怎么回事,还是小心些为妙,你可得跟紧我。”
沈佑瑜答应一声,驱马紧跟在何泗身后,继续前行,未过多会儿,两旁枝叶越发繁茂,遮住头顶天色,二人正自高矮不一林木中穿行,何泗忽觉面前生风,抬头一瞧,前方不知何故,忽地袭来一根长长断木,正凌空朝何泗二人猛砸过来。
何泗大喝一声,横剑运气相抵,气劲霎时冲出,那断木还未至何泗跟前,便受何泗内劲冲击,噼啪之声连响,断成数截,四散崩飞。
虽断木并未至跟前,但马儿也不免受惊,嘶鸣不已。
沈佑瑜惊魂未定,勒马在原地转了一圈儿,惊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掉下一棵树?”
何泗道:“好端端的树自然不会掉下来。”他说罢,便提剑驱马前行,向前细看,就见前方两颗高树之上几道绳索交错,末端一直向前,垂在更远处一棵树端。
何泗冷笑一声道:“布置的倒很是费心。”沈佑瑜也跟着上来,惊声道:“怎么树上却绑着这许多绳子?是作什么用的?”何泗道:“你幼时在家中没玩过秋千么?这便是做秋千用的绳子。”他说的很是正经认真,沈佑瑜却听的一怔,道:“做秋千哪里用得着这么多绳子,也不必架这么高呀。”何泗忍笑道:“我也未说这秋千是给人玩耍的啊。”
沈佑瑜一怔,扭脸左右一望,正瞧见那满地断木碎块,登时领悟,叫道:“我晓得了,那绳子是荡木头用的么?啊,这原来是个设好的陷阱。”
何泗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他又上前沿着绳索直走至末端处,仰头看前方这棵高树上垂下的绳子。沈佑瑜跟在他身后,心下却纳罕起来。只因沈佑瑜其实也并非很蠢笨,才受了横木袭击,又见乱绳在上,怎也该想到是怎么回事了,可沈佑瑜方才却一时心思未转过弯,何泗说是秋千,他就跟着说是秋千,此时一想明白,也觉自己方才很是好笑,可若在往常,何泗早已出言挖苦,今次却没说什么,很是温和。沈佑瑜暗道侥幸,心道:果然与人交往要多看些时日,我先前还道何大哥是个脾气顶坏的人,可他分明待连大哥又很和善,想来是因我之前总令他生气的缘故,他才在我面前这么凶。现下我肯听话,他便如此温和,可见何大哥的确是个大好人,是我先前猜想错啦。
沈佑瑜这边胡思乱想,那边何泗仰头望了片刻,见那绳子断处平整,应是刀刃割断所致,树上并无人影,想来是断了绳便立即离开,借横木飞出之声盖住动静,是以何泗方才只远远听见横木风声,这声势之下并未留意这边动静。
何泗沉吟片刻,扭头对沈佑瑜道:“人早已走了。”
沈佑瑜很是担忧,道:“怎么还有人做这般危险的陷阱害人,幸好有何大哥你在,若是我走在前面可就糟糕了,若是有别人路过,更是危险。”
何泗道:“这人分明是守在树上瞧着的,怎会误伤别人,他便是冲咱们来的。”沈佑瑜一愣,惊道:“莫非是快活堂的恶贼又追来了?”
何泗摇头道:“现下咱们未见一人踪影,怎能知道来者何人,只当心些便是了。”
沈佑瑜道:“好罢,我全听何大哥的。”他一面说一面下了马又越过何泗往前走了两步,到了那断绳正下方,想要抬头瞧瞧那暗中之人方才躲在哪里,哪知才走到绳下,忽觉脚下一空,就一头往下坠去。
何泗正细听周遭动静,忽听沙沙细微塌陷之声,一眼瞥见沈佑瑜正走到绳下,却忽地一脚踏空,登时一惊,飞身跃上前,一把抓住沈佑瑜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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