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禅也知这事难办,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罗世倾盯着满桌钗环,脑中忽闪过一个念头,一时有些激动,抬头对以禅道:“禅妹,你不是要定亲吗?华重锦给你送首饰了吗?”
这事以禅还真不知,昨夜她都没看那些彩礼。
“倘若没送,你让他明日到金玉阁去订些首饰,让玉娘与他一道送过来。若是送了,你派人送回去,就说只要金玉阁的首饰,让他重新订了送来。如此,玉娘便可光明正大进府了。”罗世倾愈说愈觉此法可行,“祖母总不能不卖华都督的面子吧。”
“这不妥吧。”她怎好意思去向华重锦要首饰。
“禅妹啊,你就帮哥哥一次吧,你看我和玉娘如此可怜,连面都见不上,你都要定亲了。你若不帮忙,我就只能带玉娘走,万一将祖母气出病来,可如何是好。”
“求你了禅妹。”
以禅转身不看他,罗世倾又转到她身前,眨眼求道:“行行好吧,禅妹。你是最美最心善的小仙女。”
“只要能让祖母见玉娘一面,便是事不成,我也永远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以禅被他缠得实在招架不住,只好答应了他。可她想了一路,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向华重锦开口。更不知经历了巷子里那样的事后,她该如何面对他。
回到暂居的院里,红绒和陆妙真见她一脸愁绪,问道:“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以禅接过红绒递过来的花茶,饮了两口只觉味道与往日不同,茶质格外温柔细腻,清香高雅中微带丝丝微甜。她眯眼瞧去,只见茶汤淡绿清澈,茶叶团团漂浮,因问:“这是什么茶?”
红绒笑着问道:“小姐可喜欢?”
以禅点头:“味道是极好的,很合意。”
“这是华都督派人送彩礼时,一并送来的茶,说是叫雪山云绿。”红绒笑吟吟道。
以禅唇角笑意微凝,将手中茶盏放在几案上,吩咐红绒:“你去清点下华都督送来的彩礼。”
陆妙真递过来一张纸笑着道:“不用清点,这里有清单,你看看。若想看哪个,我去为你取来。”
以禅接过清单,一目十行扫过,目光忽然一凝。
温玉绸一匹。
陆妙真看她神色便知她也看到了,含笑道:“就说六爷吧,也不知何时备的彩礼,如此齐全不说,居然还能寻到温玉绸。”
红绒说道:“华都督手下人多,要备彩礼自然不难,只是,听你说温玉绸很难找,他从哪里寻来的?”
“六爷与织造局的任掌事方姑姑都认识,要弄到温玉绸不难。哎呦,你家小姐有福了,这嫁衣啊,是和公主的嫁衣一样的布料啊。”
“看来都督是真心的,彩礼都是昂贵难寻的物件。”
两人一唱一和调侃起以禅来。
以禅的脸不知不觉热了起来。
她放下清单,扫了两人一眼,说道:“红绒,你去将上面写的首饰匣取来。”
红绒兴冲冲去了,片刻捧着一个大红描金镶珠的妆匣取了过来:“这妆匣瞧着就贵重,想必里面的首饰也是极好的。”
以禅取了钥匙开锁,只见里面金银珠钗,琳琅满目,支支精巧,件件贵重。红绒和陆妙真看花了眼,取了一支戴在了以禅发髻上,言道美极了。
以禅却叹息一声取下发簪,命红绒将妆匣给宋霄送去,让他连夜送到华重锦那里。并让他对华重锦说,明日带金玉阁苏掌柜来罗府送首饰。
第65章 迎亲图...
冷月挂在天边,清冷的月色透过轩窗洒在院内的榴树上。
窗子半开,华重锦坐在窗前,任凭带着凉意的风吹动他淡白色的衣衫,他的目光凝在窗畔开得正艳的榴花上。
嫣红,柔软,带着淡淡的清香,一如她的唇。
华重锦一惊,蓦然发现思绪又飘远了。
夏扬过来禀告,说宋霄过来了,手里还捧着妆匣。
华重锦眉头先拧了起来,白日里唐突了她,原就心中忐忑,这会儿宋霄捧了妆匣过来,别是要退他的彩礼吧。他心中发慌,示意让宋霄进来,又问夏扬:“只一个妆匣?还有别的吗?”
夏扬回说没有。
一时宋霄走了进来,朝着华重锦施了礼,便将妆匣放在了一侧几案上。
原本华丽精致的镶珠妆匣,此时在华重锦眼中格外刺眼。因定亲仓促,也亏人多,才将彩礼备齐全。但这妆匣和丝绸却是他亲自去挑选的,他一支支一件件,想象着戴到她发髻上什么样。
岂料,她居然给他退了回来。
夏扬早看出华重锦心情不佳,便问宋霄:“宋霄,谢小姐为何让你把妆匣退回来了?”
宋霄这才知晓都督定是误会了,忙解释:“并非要退回来的。明日织造局休沐,谢小姐邀都督过罗府去,这才让属下将妆匣送回,让都督明日再送过去,并特意嘱咐,让都督带了金玉阁的苏掌柜一道过去。”
夏扬皱了眉头,心想:谢小姐莫非是怕都督明日上门没礼可送?
华重锦起先也不解其意,待听说让与苏玉娘一道前去,瞬间便明白了以禅的意思。
“你回去告诉谢小姐,我明日会在金玉阁再订些首饰。”这妆匣中的首饰不是出自金玉阁,以禅虽未明说,但他既带了苏玉娘,自然也要带金玉阁的首饰。
宋霄又将赫连雪城路上拦车之事说了,并说谢小姐告诉赫连雪城,她已定亲了。华重锦闻言心中顿喜,在两位属下面前,面上虽还持得住,唇角早已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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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以禅早早醒了过来。
梳洗完,便坐在妆台前,由着红绒为她梳妆。红绒的手是极巧的,什么花样的发髻都难不住她。
“今日华都督要来,我为小姐梳一个好看的发髻。”红绒一面说,手下不停。
她先将以禅的长发偏分,一侧结成发辫,另一侧直接梳起,将两股发合二为一梳成一个别致的朝云髻,又在妆匣中选出几支发钗簪上,一面遗憾地说道:“昨日还妆匣时,该留几个的,今日该簪都督送的发钗。”
以禅蹙了眉头:“红绒,一会儿他来了,可不许口无遮拦。”
“他?他是谁?”红绒笑着问道。
以禅沉了脸,冷冷瞥了红绒一眼。红绒知晓以禅心底对华重锦的怨气还没消,正色道:“奴婢晓得了,绝不会乱说话,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的。”
以禅不再言语,接过陆妙真递来的衣裙穿上。用罢早膳,在屋内绣了会儿花,因着心中有事,绣得心不在焉。一朵花瓣没绣完,便有侍从过来传话,说是华重锦前来送妆匣,两位老夫人请她过去臻选首饰。
以禅命宋霄去给罗世倾送信,自己则带着红绒前去罗老夫人院里。行至老夫人的院门口,便见罗世倾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居然比她来得还快,见到她便问:“来了吗?玉娘真的来了吗?”
香草出来迎以禅,瞧见罗世倾,惊异地问道:“三公子,你怎么出来了?”
罗世倾一看香草的神色,听她说话的口气,便知祖母还没发怒,莫非苏玉娘没来?两人神情忐忑地入了屋,便见华重锦正坐在临窗的杌凳上吃茶。
他平日里喜穿素袍,今日却着一袭锦绣华服,墨发高束,瞧上去贵气凛然。
以禅垂了眼刻意不去看他,朝着祖母和罗老夫人施了礼,便坐在距他较远的杌凳上。罗老夫人见罗世倾也进来了,当着华重锦的面,也没有说他什么。
其实罗老夫人心里不大舒坦,自己认准的孙媳妇,如今成了别人的,任谁都不会舒坦的。而华重锦和以禅,男俊女美,简直是一对璧人,而自己的孙儿,却是形单影只。
她暗恨罗世倾鬼迷心窍,放着以禅这么好的姑娘不喜欢,怎么偏就看上了一个寡妇。
罗老夫人心中懊恼,面上却不得不微笑寒暄。
罗世倾见苏玉娘不在,当着人又不好问华重锦,坐在那里暗暗着急。
华重锦将他的神色都瞧在眼里,微微一笑说道:“这妆匣的首饰只是一部分,前两日我特地到金玉阁订了几副首饰,说是今儿才能做好,想必也快送过来了。”
罗老夫人听到金玉阁,眉头微蹙,瞧了眼坐在那儿的罗世倾,心中有些奇怪。正在这时,香草过来禀告,说华都督的侍从来送妆匣了。
小丫头掀起帘子,便见夏扬引着一个妙龄女子走了进去。
一袭秋香色长裙曳地,姣好秀丽的面容,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双目流转间,艳色撩人。她手中捧着大红描金妆匣,进屋后,极快地瞥了罗世倾一眼,便低着头将妆匣放在了几案上。
罗老夫人眼见进来的是一个女子,还以为是华重锦的侍婢,看她衣着打扮又不像,正要问是谁。苏玉娘朝着她施了一礼,清声说道:“金玉阁苏玉娘拜见罗老夫人,谢老夫人。”
罗世倾不安地在杌凳上欠了欠身,笑容满面唤道:“玉娘。”
罗老夫人唇角的笑意慢慢凝住了,抬眼望向罗世倾,她的乖孙儿的目光好似黏在了苏玉娘身上一般,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谢老夫人也是一惊,自知晓罗世倾恋上一个寡妇后,她也深感遗憾。这会儿见到苏玉娘,颇有些惊艳。虽然是寡妇,梳的也是妇人髻,模样却娇美,笑容也艳丽,带着一股子灼灼生机,连她老婆子都看晃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