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禅继续飞针走线,没理他。
陆妙真觑了他一眼,笑着道:“都提亲了,怎么会不喜她。”
“提亲?”薛青笑道,“我就说呢,看来你们也不能幸免。”
陆妙真凝眉:“怎么说?也有人向你提亲吗?”
以禅手一顿,侧首问薛青:“你们男人,提亲就是喜欢吗?”
薛青展颜笑道:“若是往日有人向你提亲,或许是喜欢,如今若有人提亲,只怕多半不是。”
陆妙真轻声道:“你可闭嘴吧!”
“我说的可是实话,你们不知有些亲事关忽利益。”薛青压低声音,“譬如说端宁公主,西萦国二皇子没见过端宁公主的面,自然谈不上喜欢,这亲事是为了两国利益,也有为两家利益的。谢姑娘,你若想知他的心意,不妨细细想想,他可是图你的家世。倘若没有,那便是喜欢你这个人了。”
她们谢家,自然没什么可图的。
薛青忽然神神秘秘说道:“谢姑娘此番大赛扬了名,如今若有人提亲,多半是因名利而娶你,你要小心了。你不知,这些日子,吉州的媒人都将我家的门槛踏破了,我每日自织造局回家的路上,不知多少姑娘追着我偷看。往日,她们都说我一个男人绣花没出息,瞧不上我,这会儿便是哭着要嫁我,我也不要。”
薛青出身贫寒之家,自小因喜刺绣不知受到多少奚落,这会儿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陆妙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此说来,你如今桃花运很旺啊。”
以禅也忍不住笑了。
薛青舒了口气:“总算笑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陆妙真挑眉问他。
薛青敛了笑意,正色道:“自然是真的。莫非你们不知自己也是名人了。我们参赛的绣品,就说谢姑娘的《桃花源记》,你们可知如今绣市上有人出价多少要你这件绣品?”
“多少?”以禅闻言凝眉问道。
薛青伸出一根手指晃道:“一千两。”
陆妙真惊讶地张大嘴:“当真?”
薛青点点头。
“那我的《江上霞影》呢?”陆妙真急急问道。
“差不多也要几百两吧,但凡在刺绣大赛上入了前十的,都要几百两呢。谢姑娘的是出价最高的,我的虽是榜首,却只得七百两。”薛青叹息一声道。
陆妙真笑道:“你那幅的确好,但不及禅妹的绣起来费事,她的毕竟是双面绣。你说,这些绣品还会给我们吗?”
薛青道:“说起来还是我们的,但朝廷也许会征用,应当会折些银两给我们吧,不过,肯定比不得市面上的价高。”
陆妙真点点头:“说的也是。”
“话说回来,你们两位啊,可要仔细挑选如意郎君,别被那些图你们这双手的人骗了。”
“那个,陆姑娘,可有人向你提亲?”薛青忽然问道。
陆妙真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她是在罗府借住,又非吉州人,自然无人提亲。她出身青楼,如今能以刺绣养活自己便知足了,至于嫁人,却早已不再妄想。
至于以禅,或许因罗府的缘故,都以为她与罗世倾有意,也无其他人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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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熔金,西天的云层好似淡妆的姑娘涂上了胭脂,美不胜收。
今日来接以禅的,是罗府长孙罗世诚。自昨日罗老夫人知晓罗世倾还是迷恋金玉阁的苏玉娘后,又发了回怒。若非谢老夫人拦着,只怕罗世倾又要遭受皮肉之苦。如今已被罗老夫人关了起来,近日怕是出不了门了。
以禅深觉愧疚,她不该与罗世倾合伙隐瞒此事。
正在胡思乱想间,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宋霄在马车外说道:“谢姑娘,赫连公子非要见你一面。”
第64章 温玉绸...
以禅挑起车窗帘,便见赫连雪城伫立在马车外,落日将最后一抹余晖映照在他的面庞上,光影之中,一时看不清他的容颜,只能瞧见他唇角无邪的笑意。看到以禅打开了车帘,他缓步走了过来,微笑着说道:“谢姑娘,好久不见。”
以禅轻笑着点头:“连公子,可是有事?”
赫连雪城扫了眼外面的罗世诚和宋霄,语带微笑地说道:“谢姑娘可否下车一叙,我有些话想要与姑娘说。”
以禅一手掀着帘子,姣好的面容隐在黯淡的车厢内,唇角疏淡的笑意慢慢漾开,朝他客气地说道:“连公子,有事但说无妨。我还要回去与祖母商议定亲之事,实是抽不出闲暇来。”
“定亲”两个字如此突兀,赫连雪城的脸色瞬间微变。
“谁要定亲了,姑娘你吗?”
以禅看了赫连雪城一眼,他微变的脸色和急促的话语印证了华重锦的话。她原本还想试探着问问,或许赐婚之事,乃华重锦臆造出来的。如此看来,却是真的了。她实不知自己怎么就入了他的眼,她与他,也不过才见了几面而已。
以禅柔柔一笑:“是的。”
赫连雪城盯着以禅,问道:“是谁?”
以禅淡淡说道:“你也认识的,华重锦。”
“我就晓得是他。”赫连雪城低声说道,唇角浮起一丝冷笑。
他知晓华重锦对以禅有意思,可谢姑娘,瞧着不像对他有意。坏就坏在,那日与表兄商议赐婚时,恰被华重锦听见了。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这么快便定了亲。
赫连雪城眯眼扫视四周,见大街上人来人往,还有她那个护卫,支着耳朵似乎在听他们说话。可有些话,今日却不能不问。
他凑到车窗跟前,压低声音问:“谢姑娘,我只问你,这门亲事,你是否愿意?”
她并不太愿意,可这话她自然不能对赫连雪城说,反而还要告诉他自己愿意得很。
以禅灿然一笑,双眸弯弯如月牙儿:“自然是愿意的。”她笑得极其欢悦。
赫连雪城凝视着以禅,神情少见的冷凝,看得以禅心底有些发慌。他原本是风流不羁的人,笑起来唇角勾起时,带着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世间万物,都不在他心里。还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过了好久,他却什么也没说,只身子向后退了两步,朝着她微微施礼。
马车行驶,他没有再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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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罗府,以禅先去探望罗世倾。
昨日被定亲之事惊到了,临睡时心里还一团乱,也没顾上罗世倾的事。方才听罗世诚说他被罗老夫人禁足了,被人看守着不许出门。
以禅来到他居住的院落,门前果然守着两个侍从,站在院子的月亮门边正在闲聊呢。
“那位金玉阁的苏掌柜,不知是什么样的天仙儿,居然将三公子迷得要死要活的,放着谢小姐这么好的人都不要。”一个侍从困惑地说道。
另一位侍从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情之一事,可不是说想喜欢谁就喜欢谁的,更不会因旁人说那人好你就喜欢她,旁人说那人不好就不喜欢她。”
“吆,想不到你还是懂得还挺多。”
“人的心是最难管的!就说那苏掌柜,虽说嫁过人,但人干练泼辣,我们三公子啊,也该这样的人管一管,我倒觉得俩人很配。”
“这话你可莫让老夫人听到,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以禅听到俩人对话,颇有触动。
人的心是最最管的,这句话她极为认同。
俩侍从嘀嘀咕咕说话,看到以禅来了,慌忙闭了嘴,也不知以禅听到他们的话了没,极为心虚地对视一眼,笑眯眯道:“谢小姐来了,您快进去劝劝我们家三公子吧。”
以禅缓步进了月亮门,忽然顿足回首看了眼,对两人笑道:“我觉得你们说的很有道理哦。”
两名侍从尴尬至极地笑了笑,弯腰道:“我们胡说的。”
罗世倾在屋内闷了整日,闲得无聊,他将从金玉阁买来的首饰摆了一桌子。白玉莲花簪、水晶镯、金镶玉宝石发钗、玛瑙绿松石手镯、鸾鸟镶珠步摇、累丝水滴耳坠……
一支支,一件件,欣赏完一支放下,又拿起另一支摩挲起来。
以禅感叹道:“三哥,你珍藏了这么多的首饰啊,这都是苏掌柜亲手做的吗?”
罗世倾直直凝视着手中拈着的一支发钗,凄然道:“禅妹,你说,我若带玉娘离开吉州,祖母会怎么样?”
以禅吃了一惊:“你该不会真有这个想法吧?”
罗世倾神色恹恹地望向以禅:“倘若我们不离开这里,恐怕这辈子也无法与玉娘在一起了。若非顾忌到祖母的身子不好,我早就和玉娘离开这里了。”
罗老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他与苏玉娘,让罗世倾彻底心灰意冷。
“别这样,三哥。”以禅沉吟片刻,问道,“罗奶奶可曾见过苏掌柜本人?”
罗世倾摇摇头:“光是听说玉娘曾嫁过人,祖母便气愤交加,哪里还管人怎么样。”
“三哥,以我之见,罗奶奶只在意苏掌柜是寡妇,却不知她为人如何。若能让奶奶见苏掌柜一面,你们的亲事说不定会有转机。”
罗世倾苦笑道:“我何曾没这么想过。”他也曾试图让两人见一面,壮着胆子提了一次,被祖母骂了一回。若想让她去金玉阁,那是万万不能,可让苏玉娘来罗府,更是天方夜谭,只怕刚进门,就被祖母派人撵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