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只仔细打量了几眼,就忽然将眉头紧紧拢起,似有不解的走向验尸台另一旁看过去。待到确定自己看的到并没有出错,她才恍然想到了当时自己所怀疑的为何地上会有那么多血水之事。
那绝不是单纯的血水,而应该是血泊才对......
在痕迹学上,血滴的痕迹有许多,比如喷射性,滴落形,自然也就有成摊的情况。这成摊的情况,就包括血泊,也就是被稀释过血迹。
她目光死死的盯着三皇子有些黑黄的面容,心里各种推测不断翻滚。昨日验尸,她虽然没有下手,可也是在一旁看着的,三皇子因死的时间短,身上并未有尸斑。而面容则是大周惯有的微黄色......
若说当时天黑灯暗,视线不够清明,那也该是当时看着面色发黑,而不该是白日里观察面色发黑才对。
更何况,走近之后,她已经隐隐闻到了些许尸体腐败的味道。虽然不能掀开白布亲自查看内里情况,可是只凭这气味就十分不对。
此时已经是深秋,天色凉爽,且屋里还未生暖炉。所以尸体绝对不可能腐败的这么快......
而能混淆死亡时间的,唯有一种办法,而那办法不仅会让尸体颜色有变化,而且还会让尸体之上的尸斑与寻常的有所不同。
想到这里,许楚便招手让人去寻曹验官前来。
曹验官来的极快,他听到许楚的怀疑后,也甚是诧异。
“怎么会这样?”曹验官看过尸身之后,惊讶道,“尸体皮表竟然变色。可昨夜我离开之前,查看刚刚形成的尸斑,明明还是鲜红色的!”
许楚闻言摇头道:“只能说明,尸体被人处理过。”
“处理过?”曹验官惊讶抬头。
许楚点点头,抬手指着那些尸斑说道:“失血过多而死的人,不可能会出现鲜红的尸斑,若出现尸斑,只可能是淡红色。唯有在死亡不久的时候,冷冻过的尸体,才会出现鲜红尸斑。而且,按着昨夜我们发现尸体时候的情形看,我推测曹验官看到的应该不是尸斑,而是皮下出血。”
冻过的尸体会有许多特征,若新鲜尸体在没出现尸斑的情况下被冷冻,那尸体会因为血液快速被冷冻而不会出现尸斑。最多就是有紫褐色的皮下出血,乍一看宛若暗红尸斑。
可是当尸体解冻后,放置在常温环境之下,尸体会快速腐烂,至少比正常腐烂速度要快上许多。而最明显的,就是尸体会有变为黑黄色......
曹验官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现在他还真没胆量为三皇子开膛破肚,所以犹豫一瞬之后,他说道:“大人,既然时间有误,那三皇子的死因是否也会有异?”
毕竟,到现在为止,他们并未寻到任何打斗跟抵抗的痕迹,而且也不曾听闻附近的宫人说案发之日听到过三皇子的呼救声。
另外,王爷为何会知觉全无,也是一个谜团。
曹验官在许楚的指导下验尸多次,自然清楚,倘若要验看死者是否服用了药物,最直接也是最可靠的方法就是解剖食道跟胃部。若是那样,他们就能知道死者死前吃过什么,甚至能推测出最后与他接触的人,继而猜测当时的场景。
可现在,事关皇子身后的体面,没有圣旨,谁敢解剖?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能那般验看,曹验官等人也不认为自己的解剖技术能将尸体验看的万无一失。
现在的情形之下,稍有差错,整个三法司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他一个小小的验官,自然担不起如此重责。
许楚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只是曹验官并不能查验出她想要的结果,所以思忖一番之后,她沉声说道:“我去想办法求旨。”
第四百五十一章 加更
许楚到御书房的时候,正碰上刘德明从里面出来。她不敢耽搁,赶忙上前拱手行礼道:“不知公公是否能通报一声,下官要求见皇上。”
刘德明慈祥的看了她一眼,叹口气愁眉苦脸道:“许大人还是先回去吧,太后娘娘跟德妃娘娘先后过来了一趟,就为三皇子的事儿......三皇子虽然犯过错,可也是太后娘娘心头上的嫡亲孙子......”
他的话没说完,可许楚却听懂了,也就是说不仅仅是德妃以及诸多早已欲除萧清朗而后快的人阻拦她验尸,如今就连向来善待萧清朗的太后都因三皇子的死对她与萧清朗生了不满。
“德妃因悲伤过度,几番昏厥,如今更是不能受一点刺激,而皇上也已准了荣国侯夫人前来伴她。此时,实在不宜节外生枝......”
许楚脸色苍白,却固执的继续拱手行礼道:“还劳烦公公通报一声。”
刘德明见状,不仅摇了摇头,半似欣慰,半似无奈道:“许大人又是何必呢?”
许楚不动声色,大概是之前当真有些失血过多,使得她嘴唇都有些发白。站立久了,就感到一阵阵晕眩袭来,让她浑身冒出一层冷汗来。
然而,她依旧没有退后一步,甚至眼底的坚定也不曾松散丝毫。
刘德明见她这般坚持,只能迟疑道:“那许大人稍等,咱家去试试......”
刘德明离开之后,许楚才收回紧握着的双手,看着已经刺破手掌心的半月型伤口苦笑一声。明明皮肉已经破损,偏生并未有血液渗出,看来她当真是要好生补一补了。
此时,御书房正位上的男人面色满是阴霾,眼神冷凝似是啐了冰霜。显然,他现在也陷入困顿之中,神色显而易见的阴郁,一双剑眉紧紧皱起,眸光暗沉像是沉思着什么。
刘德明小心走到御案之前,躬身说道:“皇上,大理寺丞许楚求见。”
皇帝闻言,眼眸越发暗沉了。就在刘德明屏住呼吸,任由冷汗滚下的时候,才听见他开口说道:“不见!”
刘德明在他身边跟随多年,自然知道此时皇上的神情,已经彰显着极大的恼怒了。帝王威严,不动声色,纵然全无震怒模样,也能让人感到森然寒意。
所以,他再不敢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许大人,还请回吧。”
许楚眸光倏然一紧,声线都带了些许嘶哑道:“皇上的意思......”
就在她还欲要询问的时候,就见楼安疾步而来,神情慎重甚至夹杂了浓浓的惊慌。
他见到许楚的时候,脚步微停,可最终也只是迟疑一下,并未阻挡他接下来的动作。
“公公,劳烦禀报皇上,说楼安求见。”
楼安虽然对三法司跟萧清朗也十分忠心,可归根到底他最忠于的人是皇帝。而此事涉及到萧清朗跟三皇子,所以就算他信任许楚,也觉得许楚能为萧清朗洗清冤屈,可但凡案子有进展,他最先要禀报的依旧是皇帝。
这就是皇帝设置内廷的原有,三法司可由萧清朗掌权,可内廷却能直接越过三法司所有的办案流程直接将案情面呈皇帝。
许楚眼神微微恍了一下,可也只是瞬间也就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因为她心里清楚,楼安忽然到此,必然是这个案子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发展。
她心里快速的考量着所有的可能,直到楼安被准许进入御书房,她也不能将头绪捋出。
御书房内,楼安小心的将手中的认罪书递上,说道:“皇上,严如名已经招认,其实他一直不能人道,所以会在柳芸身上留下许多虐打痕迹。而此番他同三皇子一同入京,也只是想接着三皇子的名头,请太医给他诊治身体。不过他没想到,在路上的时候,柳芸就几番接近三皇子,甚至与三皇子堂而皇之的有了首尾。”
皇帝眼神瞬间冷冽,微微颔首却并不置一词。想来,身为他的儿子,他虽然失望,可人死罪灭,就算再有天大的错处,也不能遮掩自家儿子被害的事实。
“可柳芸那里却一口咬定,是王爷侮辱了她。她说当时她正在换衣服,却碰上撞入她房间的王爷,而后王爷因醉酒强迫与她......而且当时王爷还曾许诺她,只要她与他交好,就许她侧妃之位。当时她惊恐万分,最终不知为何昏厥过去,待到醒来后就浑身赤裸,而且被人奸污了。”楼安皱眉,显然对这番说法是嗤之以鼻的。
皇帝屈指敲了敲身前的案桌,冷笑一声道:“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然而还没等皇帝的冷嘲落下,楼安就又开口了,而开口所说的话,却让皇帝脸色一沉。
“皇上,奴才也不信她的言辞,可是......”说到这里,楼安不禁闭了闭眼吞了口吐沫艰难说道,“可是王爷刚刚认罪了,无论是三皇子之死,还是奸污柳芸之事,王爷供认不讳。”
他说完,就垂着头递上了萧清朗签字画押过的供词。
皇帝看着眼前的供词,愣了片刻,而后薄唇紧抿,目光也随着他翻看供词的动作而冰冷彻骨。
“昨日出事以后,谁见过靖安王?”皇帝半眯着眼,神情意味不明却十分笃定。
楼安看着面色淡淡,却浑身威压的皇帝,仔细回想一会儿说道:“昨日,除去许大人跟文书之外,就是看管王爷的禁卫军跟为王爷送饭食的一名宫人去过暖阁。而今日,王爷在进入内廷的路上,倒是碰上了太后娘娘身边为王爷送饭的宋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