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葵水来了,肚子肯定不舒服,奴去给你熬些糖水来。”
小米挣脱王易安的手,赶紧出门钻到灶房熬糖水去了。
她本以为等会端着糖水回来时,公子就会忘记荷包的事,谁知……自家公子的好奇心着实不能低估。
王易安边浅浅地啜了一口糖水,边状似无意地旧事重提:“小米,荷包到底是给谁做的?”
见小米死守着牙关,不开口,王易安开始打起了感情牌:“你这丫头长大了,有了心事都不跟我说了,唉,亏我还把自己喜欢谢武甫告诉了你,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了你,你却……唉……”
师爷?
公子既然提到了师爷,那只能对不起师爷了。
小米想起公子昏迷几天,师爷是如何情真意切地照顾公子,如何给公子喂药……虽然师爷再三警示她不要告诉公子,但为了转移公子注意力,不让她大嘴巴到处宣扬,甚至宣扬到陈遥那儿去……
这荷包只是作为感谢陈遥帮她洗碗的谢礼,没有其他意思,她可不能让公子赋予荷包特别的意义,让陈遥多想。
她、她才不喜欢那个无趣的榆木疙瘩呢!
“公子,你没觉得这糖水的味道有几分熟悉吗?”
“不就是糖水,什么熟悉不熟悉,你可别转移话题,赶紧老实交代,荷包到底是要做给谁的!”
“公子,那我就直说了,前一日,你喝完药后再吃了一块酥糖,说这药味道不对,不是你昏迷时候迷迷糊糊喝下去的味道,你还记得吗?”
“对啊,可你不是说,我意识不清记错了吗?还说药就是那个药,味道根本没变。”
“药确实还是那个药,但喂你吃药的人却变了,奴觉得味道不对也是应该。”
“啊?”王易安不解,“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公子,你知道先前是师爷喂你吃药的对吧?”
“这个我知道,怎么了?”
“可你知道他是怎么喂你吃药的吗?”
“不就是灌下去,还能怎么喂、喂?”
“公子,不是直接灌下去。”小米郑重地摇了摇头。
王易安不知想到了什么,全身气血上涌,语气略有些激动:“那到底是怎么喂的,你快说,少在那吊我胃口!”
“公子,你都成了个大红脸,心里不是清楚得很吗?还要问我……”
王易安愣了一愣,摸摸自己的嘴唇,喃声道:“怪不得有点儿甜呢……”
“奴知道公子你甜到心坎上去了,你病的那几日都是师爷嘴对嘴喂的药,前前后后,统共十二次……师爷不好意思,让奴不要告诉公子你,所以,公子你千万不要说是奴泄的密。”
王易安被“十二次”震惊到,根本无心听小米接下来的叮咛。
小米叫了几声,见自家公子沉浸在波澜起伏的内心世界里,无心搭理她。
小米掖好被角后说道:“公子,你慢慢回味,悠着点,别太晚,早些睡,奴先退下了。”
仍是无人搭理,小米收拾好东西,推门出去,背后传来几声难以自已的尖叫声。
看这情况,公子怕是高兴坏了吧?
小米惊魂甫定地抚了抚刚刚差点跳出的心肝,忍不住为师爷鞠一把汗水。
现在公子知道师爷是真的对她好,是真的关心她,是真的在乎她,是真的喜欢她……凭公子那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性格……
师爷好像惨了……
第59章 八两春光
“明晚酉时福满大酒楼, 不见不散。”
谢武甫展开信纸,上面写的就是这几个字, 王易安在搞什么鬼?
“师爷,这是衣裳, 公子嘱咐你明天一定要穿着去。”
谢武甫从小米手上接过一个宝蓝包袱皮,拨开一看,是青烟罗做的衣裳,他记得这还是王易安生病前让小米做的,宋致然也有一件。
“你家公子到底要做什么?”
“师爷,你知道公子的,她做事情就是这么心血来潮, 奴只是过来带话和送东西的,其他什么也不知道。”
“嗯,你先下去。”
“师爷, 公子再三嘱咐你一定要穿上新衣裳,不然就要罚奴, 师爷行行好, 不要让奴难做。”
“知道了。”
小米都走出一半了, 还是折身回来提醒道:“呃……师爷,你最好打扮一番。”
谢武甫丢开包袱,无视小米的话, 夺门而出。
小米紧张,师爷该不会是去质问公子,找公子算账了吧?
事实证明, 小米的担心是对的,她急急忙忙跟着上去,谢武甫一脚跨进公子的房间,然后无情地摔上了门,她被生生地阻隔在房外。
她不敢敲门,只得把耳朵贴在门上,留心听里面的动静。
公子惊慌的声音传来:“你、你怎么来了?我们约的是明天呀……”
“王易安,你什么意思?”
小米听谢武甫的话,没有恼怒的情绪,也没有气势汹汹,语调很平和,就像是谈论今日天气或是接下来的公务安排。
师爷没有生气,那她就放心了,正待直起身,一只手直接搂下来。
小米掀掀眼皮,搂住她肩膀的人竟然是陈遥。
陈遥没看她,只是盯着门,刻意到极点地避开小米的灼灼质问目光,假装云淡风轻道:“小米姑娘,待会还要吃饭吗?”
小米咬牙切齿地甩开他搭上来的手:“你是饭桶吗?刚刚才吃过饭!”
“小米姑娘,我才外出回来,还没吃饭。”
陈遥气势顿时萎了,有些委屈,小米想起了他一早就去给宋致然公子送衣服,好像确实没饭吃。
他不会一天都没吃饭吧?
小米自知理亏,为刚才的态度不好抱有那么点歉疚之情:“那你要吃什么?”
“小米姑娘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你倒是不挑嘴,跟我来吧。”
“多谢小米姑娘。”
一碗热汤面,在寒风猎猎的深秋,尤其显得珍贵和温暖。陈遥尝了一口热气氤氲的面,暖烘烘地,他在外奔波了一天,无所依凭,现在回到了小米身边,吃着这一碗暖心的面,这才有了安心和归属感,整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小米看着陈遥脸上舒心满足的笑,微张嘴唇,不由得看呆了,她好像是第一次看陈遥这般发自内心地笑。
就是这个笑,让小米觉得,他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样冷硬,好像他还有一颗极其柔软的心。
小米心动了一下,迟疑道:“好、好吃吗?”
“嗯,很好吃,多谢小米姑娘。”
“没事,你吃得开心就好,不用太客气。”
小米生怕他发现她心里的异动,不自在地撇开脸。
这一夜,两人难得的和谐,最主要的是小米对陈遥没有往常的张牙舞爪,毒舌和不耐烦,而是脸上带着红晕,默然地看着他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
天朗气清,秋色宜人,没有讨人厌的小雨,王易安怎么都觉得今儿是个好天气,宜出门,宜约会。
昨日,谢武甫半夜还找到她房里来,就为的是“约会”这事儿,还好她脸皮够厚,只说事关公务,本县的乡绅土豪要请吃饭,作为春光县的师爷,这种场合,肯定得穿好看点,所以她才让他换上青烟罗衣裳,好好打扮一番。
她记得,谢武甫昨晚拿眼神瞅她再一次向她确认,表面上看起来漫不经心,实质上语气中满是质疑,王易安没来由地心虚。
但她仍挺着胸脯道:“你放心,绝不是我出钱请你去吃酒楼。”
当然不是她出钱,因为日常开销都掌握在小米手里,都是小米付钱,才用不着她出钱。
她也没说假话。
想到这,心里好受了很多,没那么心虚。
福满酒楼有两层,楼下是大厅,平常负责接待一些平头百姓,价格公道,饭菜味道俱佳,常常是人来人往,客如流水。但二楼的包厢间却不是这样,常年都是空着。
因为只负责接待有权有势的贵人,楼下大厅有许多人没位置坐,店家也不轻易让那些平头百姓上来,宁愿空着也不让人随意使用二楼的包厢。
能够预订得了包间的人都是经过了店家的资格审查。
小米刚开始去订,被拒绝,带着陈遥又去了几次,还是被拒,后来拿着县官的印章才算过了审查。
吃顿饭比通敌卖国还要复杂,小米叫苦不迭,幸好最后还是圆满地完成了公子交代的任务。
小米和陈遥在楼下大堂等着,王易安在二楼的包间里候着久久未来的谢武甫。
“王大人,您能光临小店真是荣幸之至,小店有个传统,凡是初来的客人使用包厢,这头一顿饭就当小店请的,不要钱。王大人,你想吃什么尽管点,只是小店不如金陵物产丰饶,恐怕有些珍馐是做不出来。”
“不要钱?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怎么能不要钱呢!该怎么算就怎么算,我一个父母官怎么能白拿百姓的?”
“王大人真是个好官,你想吃什么尽管说,小店能做的一定做出来款待大人!”
说她是好官,王易安还真觉得不好意思,公务啥的都是由谢武甫处理,她顶多就是个狗头县官,挂个名不干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