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和谢武甫轮流守着她,照顾她,王易安病情反反复复,一会儿退烧了,一会儿又有发烧的趋势,谢武甫又给她喂了两次药。
过了两日,摸着王易安的手,终于不再滚烫,叫来大夫,说是病人稳定下来,再服上一日的药,醒转过来便无事。
谢武甫更是不敢懈怠,从早守到晚,小米让他去休息,他也不去。
红血丝钻了满眼,唇边青色胡茬,满脸掩藏不住的疲惫,看得小米心疼不已,但他只是盯着公子,眼也不眨一瞬。
唉,她叫不动他,她也没法子。
翌日清晨
谢武甫脸颊微痒,常年练武的本能使他一个激灵起身,立马睁眼。
王易安醒过来了,她斜趴在床边,瞪着黑亮的眼睛看他,没有昨日的苍白,恢复了生气,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要喝水吗?”
王易安乖巧地点点头:“嗯。”
谢武甫转身去桌边倒水,扶她好好坐起,将杯子凑到她嘴边,叮咛道:“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慢慢来,不要急。”
王易安喝了小半杯,推开:“够了,不要了。”
谢武甫把水杯放在自己唇边,仰头喝尽,再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喝掉。
“要吃饭吗?”
王易安摇摇头:“头晕,不想吃。”
“你想吃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好。”
“你身上衣服有点汗湿,我去找小米来帮你换。”
“我自己可以换。”
“别逞强。”
谢武甫出了门,换成小米进来。
小米边帮王易安换衣服,边埋怨她这几天可把他们吓坏了,尤其是谢公子。
“公子,谢公子为了照顾你整日整夜的不睡觉,如果你再醒不过来,奴看谢公子的身体也要垮了。”
“他对我那么好,我又给他添麻烦了,我着实对不起他。”
“公子,你要真觉得对不起他,你就好好调养身体,赶紧好起来!谢公子说了,等你好起来,不会再逼着你处理公务,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玩去,不务正业都好,只要不把自己弄生病。”
王易安挣扎着起身:“真的吗?这么好?我要去问问他。”
“公子,你可长点儿心吧,你身子还很虚弱,需要调理几天才能下床,而且谢公子一连几天没合眼,你就让他清净清净,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
“他在睡觉呀,那我不去打扰他了,你让他多睡会儿,睡久点没关系的。”
“公子,我劝你躺床上这几日多想想,想想怎么向谢公子作检讨,你随便糟践自己的身子,让他很受伤。”
王易安丧气道:“知道了。”
“对了,待会又要喝药,你是自己喝,还是我叫谢公子起来喂你?”
“我自己又不是不能喝药?你去打扰他干嘛?!他现在睡觉休息就是大事,谁都不能打扰他!”
“公子,别怪我没提醒你哦,药不是一般的苦。”
“良药苦口利于病,我不怕……不过,你这话感觉怪怪的,谢武甫过来喂我,药难道就不苦了吗?”
小米调皮地冲她眨眨眼:“或许谢公子可以喂你颗糖吃,药就不苦了。”
“小米,你可以直接给我糖。”
“……那好吧。”
要是公子知道了她说的“糖”是什么意思,估计后悔不及,要哭死在床上。
她也想告诉公子啊,可是刚刚谢公子叫她过来换衣服时,让她对那事缄口不言,否则……
她只得听话了,可她还是忍不住暗示公子。
可公子无法会意,她也没法,后面再看情况吧!
第55章 五两春光
小米端药进房的时候, 看到谢武甫倚在门口等她。
她纳闷开口:“谢公子,你不是在休息?怎么来了?”
“你家公子喝药了吗?”
“还没, 正要送进去呢。”
“她……若是觉得苦,你把这个给她, 含在嘴里压压味道。”
一个掌心大的油纸包轻轻放在托盘上。
小米看到油纸上独有的标识,知道是城东家的糖铺出品,心里一震。
这家糖铺的酥糖是出了名的口感沙甜,质地柔软,但从县衙到那却要走上一个时辰,来回便是两个时辰。往日骑马,架马车也还好, 不到一个时辰便回来了,可好巧不巧的,今日府衙的马都送去城东老铁匠那换蹄铁, 出门不便,小米今日都没出门, 想用厨房里的砂糖顶顶, 但听说往中药里加砂糖影响药效, 也就让公子忍忍,喝完药用清水漱口。
她以为谢公子此刻应该是在卧房里闷头睡囫囵觉,他却不声不响地去买了酥糖回来。
他为了照顾公子, 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好不容易公子醒来,大家可以松口气,都在懈怠的时候, 他又不辞辛劳地走上几里地,只是为给要喝药的公子买糖压口中的苦味。
公子老说谢公子喜怒无常,忽冷忽热,根本就是不耐烦她,一点儿也没把她放在心上,只是迫于寄人篱下,现在无权无势,才勉强待在身边受她驱使,等哪一天他熬出了头,肯定说不要就不要,随随便便就舍弃她了。
可在小米看来,如果不是真对一个人好,是做不到这种程度,在意到这些毫不起眼的细节。
公子是世家大公子,虽是女儿身份,将来也一定是要继承王家族长之位,身份尊贵,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而谢公子饶是再有才能,也不过是谢家没权没势的庶出子,连出仕做官的机会都没有,哪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公子跟了他只能是委身,况且公子的特殊身份,他们俩是不可能名正言顺在一起,只能私奔,给王家蒙羞。
小米向来是不看好他俩的,但主子的事由不得她一个做奴仆的多过问,她顶多劝劝,她的劝听了好,不听也没关系,上头自有老爷压着。
但这几日,她的一双眼将谢公子对公子的关心和担忧看在心里,他根本不是公子所说的那般无情。
一个巴掌拍不响,以前是公子剃头担子一头热,现在谢公子被感化,要回应了,他们俩真能凭着一腔热血突破身份门第在一起吗?
小米想起话本,史书上的前车之鉴,不由得为他们担忧,又是一对苦命鸳鸯罢了。
“谢公子,你不进去看看公子吗?”
“她有糖吃就够了,你送进去吧。”
小米压住怜悯情绪,心里长叹一声,打开门跨进去。
“哇,小米你果真说到做到,竟然去给我买了酥糖,我还以为你会用砂糖来糊弄我呢!”
房内传出王易安的尖叫,惊喜又轻快,谢武甫在门外都能感觉到她发自内心的愉悦。
他疲惫不再,一扫心中沉郁,蓦地轻松起来,脸上挂起了笑。
谢武甫回到房间,全身心地放松下来,他的眼皮沉重,慢慢地,模糊了视线。
他这一觉睡了许久。
等他醒来,已是第二日的傍晚。
不知王易安有无胃口进食,他梳洗一番,换上干净衣物,去找小米。
刚一出门就碰见端着托盘的小米。
“谢公子,奴正要去给你送饭,没想到你自个儿醒了。”
“你家公子用过饭没?”
“还没,公子让奴先来看看你醒没?给你送完饭,再给公子送过去。”
“给我,我直接送过去。”
“谢公子,那你的饭食……”
“一并送到她房里。”
这个她,当然指王易安了。
谢武甫推门而进,看到王易安靠坐在床上,低着头,舒展伸直的腿上放了一本书,她眼也不眨,看得正专注,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能让她看得那么心神荡漾,一看就是在读才子佳人的话本。
谢武甫假意握拳捂嘴:“咳……”
王易安听到声响,慌慌张张地把书塞到靠着的枕头底下,抬眼看到是谢武甫,神情松动:“你怎么来了?你操劳好几天,休息够了吗?”
说着,挣扎要起来。
“够了。”谢武甫淡淡道,“你不用下床,直接在床上吃饭。”
“好呀,那你过来喂我!”
谢武甫把青菜小粥搁她手上:“四肢完好,自己吃。”
“我四肢乏力,端不起碗,你喂我嘛,谢武甫,武甫……”
王易安开始撒娇了,嗓音软软的,谢武甫招架不住,立马接过碗:“张嘴。”
“嗯~”
王易安欢欢喜喜地张口,吃了一大口。
“……松口。”
“哦。”王易安爽快地松开了勺子。
谢武甫又舀起一勺,王易安一口咬住勺子。
“……王易安……”
“哦,对不起,我又忘了。”王易安立马松开嘴里的勺子。
谢武甫再喂了一口,王易安再度咬住不放。
“王易安!”
“你别那样看着我嘛,我实在忍不住,一看到那个勺子,我就觉得是你,巴不得一口咬住不松嘴!”
听了这话,谢武甫登时面红耳赤,久久没有回话。
王易安讨好地去拉他的手:“你生气啦?”
“没有。”
谢武甫别过头,王易安跟着凑过去:“我错了嘛,你别生气,你继续喂我吃饭,我保证不调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