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王易安朝他使眼色,一副“你懂的”表情,那样别具深意的笑容,仿佛在说“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谢武甫沉默了,神色凝重。
王易安脸上的笑开始一点点凝固:“怎么啦?你为什么不说话?”
谢武甫直勾勾地望着她,略带不耐道:“你是男子。”
王易安迟疑:“目前是吧?可……那又如何?”
谢武甫眸色深沉:“美芹,我没有龙阳之癖。”
这是谢武甫第一次叫她的字,但却是这种情况下。王易安说不出来什么感觉,明明自己是女子,明明应该高兴的,却有几分失落在里头。
真正的爱是超越了一切,包括性别。
换言之,谢武甫就是不爱她这个人。
王易安有点尴尬,手下也是尴尬的小动作:“我也没有龙阳之好,你大可放心,手镯还你吧,以后你若是有了娘子,记得带给我看看,看看……”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做你的娘子。
王易安要拔镯子的时候,谢武甫注视着她一言不发。
她的情绪低落,了无生气,他都看在眼里。
最终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还是妥协了:“别取了,先放你那。”
王易安听到这话,顿时喜笑颜开,既然谢武甫都松了口,她才不管那么多,才不去深究什么原因。
这叫难得糊涂。
谢武甫偏过头,他默许了王易安戴他未来娘子的镯子,他知道这意味什么,霎时耳根子都红了,转移注意力般又去搓衣服。
搓的是随手扯过的一件,正是王易安大堆脏衣服中的一件。
王易安现在高兴了,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蹲下:“我长了手,我自己的衣服我自己洗,哪用你来?”
谢武甫也没和她抢,从底下抽出自己的衣服来搓。
王易安学着他的动作,可衣服太脏,没过一会儿她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总是洗不干净,她冒火了。
她气鼓鼓地站起身,把湿衣服往地上一摔。
谢武甫问:“怎么了?”
王易安甩着两泡泪:“不要了,衣服不要了。”
“不要了就不要了,哭什么?”
“它那么脏,它就欺负我洗不干净!”
谢武甫好笑:“谁让你把衣服穿那么脏了?”
“我又不知道,往常都是丢给奴仆洗,哪知道脏污藏了这么多地方!”
“你现在知道做下人的不容易了?”
王易安含泪:“知道了。”
“知道了就过来。”
“过来做什么?”
“我教你洗衣服。”
“哦。”
谢武甫手把手地教她:“这是皂荚膏,有去污的功效,洗衣服时抹点在上面,搓一搓……“你看,是不是干净了?”
“哇,真的,好厉害!”王易安双眼发亮,试探性地又搓了另一处,果真立马见效,脏污都不见了。
“好玩,你别动,都让我来!”
王易安洗了一件又一件,因为激动,脸上泛起薄薄的粉色,额头上沁出汗来,也不觉累。
她一会儿抬起头冲谢武甫笑,笑得纯真又可爱。
谢武甫把她额前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低声问道:“累不累?”
“不累!就是有点热,你帮我擦擦汗。”
王易安凑过脸去。
“你闭上眼。”
王易安不解。
谢武甫补充道:“汗水快掉进眼睛了。”
“哦。”王易安乖乖地闭上。
谢武甫从怀里掏出素白手帕,轻柔地给她揩汗,揩到一半,心脏剧烈地抖了一下。
谢武甫手下动作停顿:“王易安……”
王易安要睁开眼:“怎么啦?”
谢武甫的手覆上她的眼:“别睁眼……没什么……就想叫叫你。”
“哦,那你快点擦汗,我还想洗衣服呢。”
谢武甫满眼只看得到她的双唇阖动,一阵失神。
“谢武甫,你说江余有没有脏衣服要洗,我去找他拿来,一并洗了,怎么样?”
第20章 试试凳子
“不准!”
王易安:“啊?”
谢武甫惊觉有些失态,立即松开蒙住她眼睛的手:“蜀地潮湿,你近几日没觉得被子重?”
王易安一愣一愣:“没有。”
“没有也得洗被套,你感觉迟钝,等你有所察觉,蚊虫势必爬满身。趁着今日天气晴好,也把被芯晒晒,保持清洁干爽,你的皮肤才不搔不痒。”
王易安迟疑:“可我换上新被套不到七日……”
“我且问你,被套何时从你家出来?何时到达鹿山书院?从金陵到蜀地多少距离?人在旅途的奔波劳累你可体验了?风尘仆仆难道不应洗去浮尘,人尚且如此,更何况被套乎?你家奴仆可是忠心耿耿、别无二心?我们先行这段时间,山路湿滑,把重担交与他们,他们心中可无一丝怨恨?连下那么多天的雨你可见到了,还不觉得潮湿吗?你……”
王易安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头昏脑胀,只听到最后“潮湿”二字,当即摆手:“我去洗,你啥也别说了。”
艳阳高照,王易安抹掉脸上的汗,将最后一件湿衣服摊平在竹竿上。
树叶沙沙作响,有微风习习,酷暑燥热减轻不少。
王易安看着一整排一整排码得齐整的衣服,加上不远处白花花的四大床棉被,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听说江余那有脏衣服,你还有力气洗么?”
谢武甫手里抱了一叠衣物,从廊子过来。
王易安手臂酸软,累得个半死,看向谢武甫手上衣物的表情跟见鬼一样,连连后退:“不洗了不洗了!”
谢武甫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招呼她道:“你忙活一上午,身上想必汗湿透了,你房里我放了热水,擦擦身子,换上这套干爽衣物。下午山长集中所有学子在操练场训话,早做准备。”
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王易安真是有点不习惯。
她狐疑地接过衣服就回房间换下。
在去操练场集合之前,王易安等人预备去膳食堂用午饭。
膳食堂一改往日的冷清,此刻人声鼎沸,偌大一个膳食堂,里里外外都是人。众学子坐在位子上,面前摆着餐盘,餐盘里三碟小菜——土豆,萝卜,白菜里几片黑油油的老腊肉。
他们大多数神采飞扬,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王易安环顾四周,没有空位。
而黄北山他一个人就占了一张桌子,其他人再没位置,站着也不敢去坐。
这也太过分了,王易安气势汹汹地冲到他面前。
黄北山抬起头,脸上带笑:“原来是王家易安,来得正好。”
王易安没空去管他为什么说这一句“来得正好”,张口就噼里啪啦:“你没看到还有很多人都没位置坐吗?你一个人占一张桌子也好意思!没见过你这么横行霸道,山贼土匪的无耻行径!你说说你们黄家是不是……”
膳食堂瞬间静下来,众学子目光好奇地盯过来。
黄北山叫她:“王兄,王兄……”
见王易安喋喋不休,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黄北山厉声打断她:“这是给你们占的位置!”
王易安下意识接话:“给谁占的位置也不行……啊,给我们占的?”
王易安一口老血……
黄北山解释道:“今日吃饭的学子众多,位置有限,你们又老是不来,没法只得先替你们占了。谢兄请坐,江兄请坐。”
周围人的目光瞬间集结在他们三人身上,看刚才骂得如此凶悍,理亏得很的王易安会不会坐。
王易安正在纠结为难的时候,江余发声了:“我就不坐了,毕竟来得晚,在场还有很多站着的人,他们等了许久,这位置应该留给更需要的人。”
黄北山无谓地笑笑:“但凭江兄高兴,你们有谁想坐的,尽管来坐。”
黄北山虽是这样说了,但无人敢来,一个个低着眼睛不说话。
“看来没人需要这位置,他们站着舒服些,江兄,你以为呢?”
江余神色凝重。
谢武甫眼神微动:“公子,我可脚站得软了,先坐下。”
王易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谢武甫刚沾上椅子,立马起身,皮笑肉不笑道:“黄公子,这位置我坐着胸闷气短,看你那边舒心畅然,我们不妨换个位置。”
黄北山虽心有疑虑,但也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只身去谢武甫刚坐的位置。
刚将屁股放下,那凳子登时四分五裂,黄北山饶是反应再快,双手撑地,木刺仍插入手心。
在场无人敢笑。
“大哥,你怎么样?”上次那个青衣小弟和绛紫衣衫小弟赶紧去扶。
黄北山不动声色地把受伤的手藏在袖子下,不耐地挥开他们:“我没事。”
谢武甫冷笑:“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同理,某人的小弟没管好,付出点代价也是应该的。”
黄北山斜睨两个小弟一眼,两个人都很心虚地避开。
“谁让你们自作主张了!待会再找你们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