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睡里些。”谢武甫掀掀她,转头对江余道,“江兄,你太过善心,肯定不忍挤她,这个坏人就由我来当,我睡中间,你睡外侧,注意安全。”
“谢武甫,你,千万别!”
“刚才不是不怕吗,现在起身已经晚了,老实躺着吧!”谢武甫摁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起身,就在她旁侧躺了下来,“江兄来,给你留了好大一块地方。”
“这不好吧……”
“江兄,我们是为了让她改改任性自私的脾性,以后从鹿山书院出去,做了父母官,若还是这脾性,苦的可是一方百姓。”
“这倒也是。”
“为了黎明百姓,只得委屈牺牲我俩,不厌其烦地教导她。”
“挤死我了,挤死我了,不要再上来了!”王易安剧烈挣扎着,却被谢武甫搂住腰。
“你干嘛?”
“侧着睡,别平躺。”谢武甫手一提,帮她翻了个身。
“谢武甫,你、你……”
“我怎么了?”
“你别靠我那么近,你热气都呼在我耳朵里了!”
“床铺只有这么大,你不愿睡去地下。”
“哼,我才不让你舒坦,就是挤死我也不让你舒坦!”
第16章 不爱听话
谢武甫不动声色地往王易安那边挤挤,王易安死抓着床头叫苦不迭,江余疑惑,他与谢兄之间隔了一人的距离,这么宽敞,有王兄那么挤得慌吗?感觉那歇斯底里地,好像要被挤下床一般。
江余生性敦厚老实,善于以己度人,这脑筋嘛……偶尔转不过来也是常有的,他只道他和谢武甫之间宽敞,想必王易安那边也不会挤到哪去,殊不知床就那么大,这边宽敞,势必挤的就是那边。
兴许两人就是爱玩爱闹,江余如是想,于是他放心地背过身去,再不管其他闭上了眼,明日他还要早起整理藏经阁的史书典籍呢。
那一头,王易安已经顶不住了,一个重心偏过去,手一松,她就要摔下床。
还好床不高,没摔疼,只震麻几秒。
正当她满腹怨恨,把谢武甫都骂到祖宗十八代的时候,谢武甫单手将她捞起来放回床上。
王易安仍是不高兴:“我睡地上去,不是刚好遂了你的意,还把我捡回来做什么?”
“王易安,你的手,安分点。”谢武甫摁住她乱挥舞的手臂,小腹挨的那一下可不是开玩笑的,隐隐作痛,她平常瘦不拉几,手肘倒是有力……
“我就是不安份,怎么的!”王易安不满地欲翻身,不知道压在谢武甫哪,谢武甫当即痛得整个身体蜷缩起来。
王易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秀眉一蹙:“诶,你怎么了?我又没打你。”
谢武甫捂着两腿之间,额头上都沁出汗来,太阳穴的青筋突起,看起来很痛苦。
她完全一副状态之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伸出手就要叫江余,被谢武甫制止。
谢武甫拽着她睡下,苍白着脸虚弱地对她说道:“江兄睡着了,不要叫他,我缓缓就好。”
“你到底怎么了?”
谢武甫忍着脾气低声说道:“你非得问?”
“你身子强健,能让你这么痛不欲生的,我着实好奇是什么,捂着肚子,是胃疼?是不是你午饭把我那份吃了,涨得慌?”
涨得慌……
谢武甫脑子里面只有这三个字。
王易安的后背熨帖着谢武甫的胸膛,感受到他的灼人温度。
“诶,你身体好烫。”王易安努力地翻了个身,惊讶地发现他的脸也很红,“你怎么了,发骚了?”
发骚……
王易安咬字不清,“发烧”两个字硬是被她念成了“发骚”。
谢武甫烦躁地翻了个身,面朝向江余,却看到江余紧闭着眼,一脸安详,江余向来好眠,估摸着早已睡熟。
于是他顺势往前挪了挪,与王易安拉开距离。
王易安却不依不饶地凑上前来:“谢武甫,你病了痛了,就跟我说,不要逞强,一个人扛着。”
那耳边的热气,那异样的温柔,谢武甫震惊之余,有暖意流入肺腑,但片刻后又觉得矫情,冷着声音说道:“你是大夫?跟你说了,我就会不痛不病吗?”
“我虽然不是大夫,但是我有钱,可以给你找大夫呀,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你干嘛那么极端地认为病痛只能说给大夫听?”
“王易安……”谢武甫想叫她闭嘴。
但她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你知道三国时的周瑜是怎么死的吗?就是因为没人听他说话,无法派遣内心的苦闷,才会一口老血喷薄而出而死。还有他的老相好诸葛亮,他为什么死的,你知道吗?也是因为没人听他说话!刘备在世的时候,顺着他,啥事都听他的,他活得可意气风发了,可刘备死后呢?刘阿斗一天到晚斗蛐蛐,哪有心思听他说话,所以他憋得慌,压抑越久,爆发地越彻底,一口老血喷薄而出,他也挂了。”
“你在乱说什么?”
王易安自顾自地说道:“所以啊,你不要跟他们学,什么都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他们是无人可说,但你有我呀。”
“王易安,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谁都知道周瑜、诸葛亮不是被憋死的,他们俩更不是老相好,她却为了突出她的主题强行改编,篡改史实。
谢武甫只觉脑仁疼,他不想再听下去。
“谢武甫,你肚子还疼吗?”
他肚子压根就没疼过,疼得只是被某人压过的难以言说的部位……
王易安伸手挠挠他的肚子:“谢武甫……”
“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晚?”
“我知道啊,可是你肚子疼,我给你揉揉,揉一下就不疼了。”
谢武甫扯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的动作,目光偶然间落在那个白玉手镯上,黑眸低沉道:“我的镯子你什么时候还回来,看来明天得用剑……”
王易安抢回手,假意打了个哈欠:“好困呀,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肚子疼就让它疼吧,反正你身体好,疼一会死不了人的。”
说完,她就翻身,背对着他。
虽是他想要的结果,但他听着怎么这么不爽呢?
等王易安醒来,已天光大亮,谢武甫和江余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床侧空无一人,她揉揉眼睛,一个鲤鱼打挺起了来。
书院比不得家里,人家都起来了,她也不好意思睡。
洗漱完毕,再去膳食堂的路上,撞见了黄北山,他身边陪了三个小弟。
既然泼水迎新这一事,是历来传统,不是黄北山胡诌,用来给她下马威的,她自然没道理发火,所以草草寒暄一番,她径直去了膳食堂。
走在半路,想起没带钱银,便折身回去。
其实她是第一次去膳食堂吃饭,也不知道是否需要钱银,谢武甫、江余都不在身边,想着还是备着钱银保险。
没想到又遇到了黄北山,他走得可真慢,和那三个小弟边走边交谈着,她嫌寒暄麻烦,不想正面对上,就慢悠悠地隔开一段距离跟着,想等他先进房。
突然,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平日在书院里霸道惯了,只当前后都无人,大肆聊起来,毫无收敛嗓门,王易安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一身素衣的小弟,一脸谄媚:“大哥英姿,那个王家易安远远不及,你看昨天晚上怂成什么样,平白被泼了一盆水,毫无怨言,一点脾气都没有,足以可见金陵王家不过如此,若是有权有势,肯定早就发作了,哪还会受了这气?”
另外一个青衣小弟弓着背,也不甘示弱地迎合两句:“他金陵王家哪比得上锦山黄家财大气粗,大哥你说是与不是?”
“我听说金陵王家三代为相,是第一士家,他们王家个个清高自傲,宁折不弯,就想见识见识,所以才在半夜带人和一盆水去瞅瞅,他若是当场发作,那王家衰微的谣言便不可信,我对他自是以礼相待,但若是默默地受了,我便收他为小弟,为我所用,反正他一个怂包,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一直没说话的那个绛紫衣小弟,呵呵笑开,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话:“大哥,用心险恶。”
素衣小弟狠拍了他的后脑勺:“狗傻子,乱说什么!”
黄北山咧嘴笑:“我懂他的意思,他在夸我,他行事作风与常人都不一样,口头上说好的,心里则在骂我,口头上说不好的,实则在夸我。子宁,你今年刚来,不清楚也是正常,别和他计较,他可是我们的开心果呢,过后你就知道了。”
青衣小弟转移话题,缓和气氛:“说回正题,那个王家易安着实傻气,说泼水欢迎他就真信了,哪有人大晚上去泼的,而且只泼他一个人,新生又不止他一个,都说王家子弟个个天资聪颖,他会不会是冒牌的啊?”
素衣小弟听到“冒牌”二字,来了兴趣:“这年头打着名家旗号,到处招摇撞骗的也不少,还真说不准,你看看他身边连个书童都没有。哪有富贵子弟家连个贴身服侍的人都没有?他肯定是假的,那怂包哪有一点名士的风华气度?”
原来她被黄北山戏耍了一场,昨天那盆水,果真是给她的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