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沈老伯狐疑地盯着王易安:“臭得要死……是不是你个龟儿子!”
王易安脸红得更厉害了,眼神一个劲地乱飘,尴尬得厉害,非礼勿视,非礼勿说,沈老伯,你到底懂不懂?
谢武甫清了清喉咙:“不是他。”
“不是他,那就是你喽。”沈老伯眯着眼睛,咧开一张大嘴。
“屁乃人生之气,岂有不放之理,老伯何故大惊小怪?”
“兄台可知后面还接了两句?”一丈开外,信步过来个人,神情散漫,一双阴鸷的黑眸格外显眼,“放者洋洋得意,闻者垂头丧气,兄台果然与前者神情如出一辙。”
是他!
王易安背过身,手颤抖得厉害,是在潭水边遇到的那个人,发现了她女子身份的人,怎么办,千万不能让他发现是她!
越紧张,肠胃缠得越厉害,背对着他们的王易安,屁股一动,又是一个出来。
“臭着你们了,不好意思!”王易安头也不回,跑出去几步,脚步顿了一顿,“我实在没脸见你们,先走一步,千万千万不要来找我!”
然后一溜烟地消失在转角,心心念念的午饭也不敢吃了。
王易安一进宿舍立马把门死死关上,跳到床上,用被子捂住头,难过地好想跳进潭水里淹死算了。
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不急不迫。
“我不是说过谁都不要来找我吗?!”
“王兄,是我江余,你不是一直想住独间?现在有空房间了,你收拾一下,我带你住进去。”
“真的假的?”门突然打开,王易安激动地满脸通红,语无伦次地让江余进房间,自己去收拾包袱。
然后屁颠屁颠地跟着江余去了。
谢武甫从墙角处走出来,看着王易安一举手一投足流露出的喜悦兴奋,好笑地摇摇头,曾经锦衣玉食都不情不愿,现在一间独房她竟高兴得不能自已。
果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想让她长大,从云端摔下来自然就会了。
第13章 番外 初见
“武原,武庭,武林,婉莹,婉青,婉珠,婉楚,快来见过王家嫡子。”谢老爷子招呼着一堆孩子过来向只有五岁的王家易安行礼。
“他是谁?他怎么不过来?”
“他是我们的九弟,武甫。”谢武原单纯地朝角落里的小武甫挥挥小手,“九弟过来!”
小武甫欲过来,被谢老爷子喝住:“胡说八道什么,他谁也不是!”
小武甫瑟缩一下,再没往前,王易安看了他一眼,又瘦又小,皱巴巴地一团,顿时没了兴趣,就在谢老爷子的指引下入了席。
他们很快吃了饭,王易安便被带着去参观谢府大院,参观到一半,发现自己私藏着的一对耳环不见了,她待时间最长的是中庭里,刚刚吃饭那儿。
她女儿身份是个秘密,不能泄露出去,乳母不在身边,只有她自己回去找,所以她借着如厕借口就溜回中庭。
远远地就看见个瘦小身影,努力攀上板凳,右手伸长了筷子去夹他们剩下的菜,放在嘴里吃了几下,就从怀里掏出手绢来,摊平在桌上,把一些好菜夹进去。
“你要吃就吃了,怎么吃不完还要兜着走啊!”王易安实在看不上他那穷酸样,很是鄙夷,靠近了才知道原来是谢家嫡子口中的“九弟”。
“我不是!”拳头握得紧紧的,小武甫眼睛红红得,很是委屈。
“那不然是什么?”
“这些菜很好吃,我想带一些给娘吃。”
“呦,你这么孝顺呀?吃点别人剩下的都想着你娘。”
“我娘身份卑微,很不容易,从来没吃过什么好吃的。”
“你娘是干什么的?”
“她自己种菜养活自己,我求你,别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好吗?”
“这有什么可告诉的,不就是剩菜,喂给猪都不一定会吃。”
“我不是猪!”小武甫连连摇头。
“对啊,你和你娘吃的,猪都不一定会吃,你和你娘比猪都不如!”
“我们不是,我们不是……”
“你们这么低贱,你们不是,还能谁是?”
“你坏!”小武甫今年才三岁,使出了吃奶地劲儿把包好的手绢朝王易安扔去,却也没能砸到她。
“我坏?”王易安笑得很甜,“我本来就坏。”
她走到他身边,捡起地上的一只朱红耳环,向小武甫伸出手:“还我另一只!”
“我没拿。”
“我分明看到了,还狡辩?”
“想要回它很简单,和我做个交易。”小武甫收起哭脸,一改委屈的样子,嗓音虽糯,却有种坚定。
王易安咬牙切齿,果真是他拿的,那么个小破孩,还知道威胁她,长大了还得了?
“你想要什么?”
那是她仅有的一对耳环,也是她最喜欢的一对耳环。
……
那天,小武甫和他娘第一次吃到了谢家大厨专门为他娘俩做的饭菜。
那饭菜是不同于剩菜的美味。
第14章 忒不要脸
房间窗明几净,采光良好,床榻很宽,可容纳三人睡下。
王易安巡回一圈很是满意,她现在标准不高,只要能比大通铺好,此外别无所求,房间里还有一张大书桌,能让她作画,简直是意外之喜。
“谢家小弟,帮我整理下行李。”
现在还会说“帮”了……
谢武甫毫无异议地解开包袱,开始收拾起来。
江余看着这主仆俩少见的和谐,喜悦充盈胸腔,一间房换来两人的冰释前嫌,值得。
“谢兄,王兄,此间房够大,容纳你二人绰绰有余。谢兄,不妨你就在此一并住下,不用去住书童大通铺了罢。”
“不行!”
“不可。”
王谢二人同时开口拒绝,默契十足,但一说完诧异之余,便是斜眼看对方,仿佛在说“就你还敢嫌弃我?”。
江余看两人顷刻间□□味十足,赶紧出言打断:“是江余疏忽,王兄你就在此住下,谢兄你同我来。”
说完,拜别王易安,两人出了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江余还是问出声,王易安不愿同谢兄同住一室,他可以理解,毕竟身份有别,王易安素来看重门第,谢武甫虽是出自世家名门,却也不过一个庶子。但谢兄言谈举止皆为不凡,从未因庶子身份生出卑怯之意,相反地自强不息,不甘平庸。
他认为一个人的高低贵贱不是身世、父母给予衡量的,换言之,我不认为自己低贱,就没人能使我低贱。
这是江余极为赞赏谢武甫的地方,一时之间引为知己,只是不知一向追求平等的他,今日怎会如此反常?
谢武甫沉吟一会儿,道:“我不想引人诟病。”
“诟病?” 如何诟病,诟什么病?谢兄是如此在意他人眼光之人吗?谢武甫作为王易安的书童,理应无微不至守在身边,但他从没见过谢武甫服侍过王易安洗脸穿衣,主子都饿个半死,也不见他送上食物去,还经常性地跟他江余混在一起,让主子找不着人……综上所述,这是一个合格书童所为?
就这样浑身诟病的还怕引人诟病?
江余实在不懂。
今日傍晚,王家奴仆终于担着物什、书卷上到了鹿山书院,于是深夜时分,王易安睡在雅致独间,身下是柔软暖烘的床褥,身上盖的是精美刺绣散发着好闻香气的被褥,她今天心情不错,烦心事基本都解决了,只一件——巧遇了那个知道她女子身份的阴鸷男子。
但她来书院几天都不曾见到,那副面孔又是如此的不善,鹿山书院里只会有三种人,一是来读书求学的学子,二是书院的管理人员,诸如那个扫地的沈老伯,做饭菜的李大婶,三是山长一类的领导阶层。
那男子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女的,眼光毒辣得一点儿都不像单纯的学仕子弟,那副自信从容的样子,完全不是跟沈老伯李大婶同等级,既不是学子,又不是书院管理人员,难道是山长?……可山长一类的领导阶层,一般不是白花花胡子一大把的老年人吗?
他那么年轻,比她大不了几岁,总归不会是教他们书的先生吧?!
可先生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首先得有丰富的学识,从教的经验,这些都得用五年十年的光阴堆砌,更何况是鹿山书院的先生?鹿山书院的要求只会更高,他年纪太轻,绝对不可能!
兴许他只是过来送某位学子的大哥,跟鹿山书院并无甚关系,过两天就走了。
想到这,王易安放下心来,既然是这样,那就不足为惧了。
她今天晚上比任何一天都睡得香甜,只是,好景不长,三更的时候,一盆水从床边的窗户直直浇下来。
“是谁?!”难道又是谢武甫那个混蛋?他知不知道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好不容易今天……
她委屈得想哭,却听见个男声,那不是谢武甫的声音,是个陌生的略显粗哑的声音。
门被推开了,一群人拿着火把冲进她的房间,她浑身湿淋淋,下床穿鞋只穿了一只,便被眼前的火光吓到。
既然不是谢武甫,就没必要忍这一口气,她刚准备大骂一通,那个领头浓眉大眼的粗壮男子先她一步开口了。